大概是长公主知道，随便处置了翠烟，她会成为儿子的心头痣，又或者她压根没把这样的女人放在心上，所以翠烟被送来提刑司之前，并没受什么苦。因此，当她身穿囚衣，娉娉婷婷走上公堂，反倒是甄山文显得更狼狈。
“翠烟，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甄山文迎上前，一脸关切。
“公子！”翠烟眼眶含泪，“您这是怎么了？”她用眼角的余光朝宋青莯瞥去。可惜，宋青莯一味低着头，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没事。”甄山文赶忙掩饰自己的尴尬。其实，除了田大成打他的那几个耳光，他压根没有受刑，更谈不上受伤。只不过他的双颊又红又肿，样子很难看，再加上有宋青莯在一旁当背景板，更显得他青涩又粗鄙。
甄山文触及翠烟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他上前一步，大声说：“宋大人，翠烟可以证明，是我砸死那名醉汉。她与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不要为难她。”
宋青莯头也没抬，径直吩咐：“把他拉去一旁。没有我的允许随意开口说话者，直接掌嘴！”
甄山文不可置信瞪视宋青莯，不敢开口。
宋青莯“啪”一声合上卷宗，沉声说：“吴氏，你听仔细了，若是你有半句假话，哪怕仅仅是我觉得，你在说谎……”
“你不能严刑逼供……”
“啪！”田大成挥手一个耳光，打得甄山文的后半句话消失在了空气中。
翠烟吓了一跳。她刚刚看到季世杰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拖走，这会儿宋青莯竟然对长公主的独子说打就打，她心中骇然，再不敢用波光流转的眼眸偷瞄宋青莯。
宋青莯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转头向甄山文承诺：“放心，我不会对她用重刑的，最多就是把她在大牢关上一年半载，让她想清楚再回答。”
翠烟吓白了脸。她只在提刑司的大牢呆了一晚上，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宋青莯轻咳一声，再次问道：“吴氏，听甄山文说，你愿意为他顶罪，承认是你杀了醉汉，是这样吗？”
甄山文和翠烟都呆住了。有这么问案的吗？这让人怎么回答？
不待翠烟回答，宋青莯又道：“我一早就告诉甄山文，我喜欢成人之美。他的愿意是在菜市场被砍头，你的愿望是什么？”
“妾身，妾身……”翠烟满脑子都是季世兴的尸体以及满是蟑螂老鼠的大牢。
“其实我都替你们想好了。”宋青莯笑意盈盈，“你们既然是一见钟情，没了对方就活不了，何不承认是你们合谋杀害醉汉……”他叹一口气，“其实吧，你们不求同年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故事，也算是一段佳话，说不定可以流芳千古。”
甄山文转头朝翠烟看去。他本来打算死得轰轰烈烈，这会儿脑子已经全乱了。
宋青莯突然收敛笑意，沉着脸喝问：“吴氏，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意为甄山文顶罪，承认是你杀了醉汉吗？”
“大人饶命！”翠烟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人明鉴，妾身只是收了银子，故意引诱甄公子……”
“你胡说！”甄山文一下就疯魔了，“你说过，你喜欢我，我是你的一切，你愿意为了我去死。”若不是捕快拉着他，他已经冲向翠烟，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
宋青莯命捕快按住他，一字一句问：“甄山文，你心底就没有怀疑过吗？你真的相信，你的母亲命人杀害了息嗔师太？”
甄山文失声，呆呆地看着宋青莯。
翠烟跪在地上磕一个头，垂首说道：“大人，妾身本是风尘女子，有人花银子买我，命我与甄公子欢好……”
“是谁！你告诉我是谁？！”甄山文自问自答，“是季世兴，一定是他，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你们相互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再继续。”宋青莯转身去了后衙，只留下甄山文瞪着翠烟，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宋青莯办公的小院，飞染呆呆地坐在书桌后面。为什么有人要杀了她的师傅，又想杀她呢？为什么就连陶妈妈都被杀死了？大人对她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飞染。”宋青莯跨入屋子。
“大人，你告诉我好不好？”飞染迎上他，眼巴巴看着他。
宋青莯失笑。明明翠烟才是媚到骨子里的女人，为什么他只喜欢飞染小狗一般的眼神呢？不过他的飞染还是很漂亮的。
他搂住她的肩膀，笑问：“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所有的一切。”
宋青莯拉着她坐下，正色说：“飞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我喜欢的人是你，和其他人，其他事完全没有关系……”
“大人，这个我们上次不就说过了吗？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我知道，意思差不多就是，我喜欢的人是大人，不是宋伯伯和白姨的儿子，是这样吧？”飞染拍了拍宋青莯的肩膀，豪爽地保证，“大人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你想嫌弃我什么？”宋青莯又开始胸闷了。
飞染侧头想了想，回道：“除了大人比我老了六岁，其他的还没想到……”
“飞染！”宋青莯轻唤一声。他们不是在谈正事吗？她是在故意气他吗？
“大人。”飞染垂下小脑袋，“我刚才在想，师傅的死会不会是因为我……”
“当然不是。”宋青莯断然摇头。
“大人，我以为是王奎害死师傅的时候，真的很想亲手杀死他。可是今天，就在刚才，我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我是不是太坏了？师傅会不会怪我？大人，那个人害得师傅咬舌自尽，他自己也是一样，这算不算报应？”
宋青莯本想找飞染谈林瑾明的问题，可是话题被她七转八拐，两人再一次顺利偏题。直至山柏回禀，甄山文和翠烟谈完了，宋青莯才意识到，他们又东拉西扯半个多时辰，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仿佛只要和她在一起，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提刑司外面，林瑾明坐车离开之后，并没有回永安侯府。他派人给甄彦行送了信，转脚又折回了提刑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