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瑾明心中，如果真是陆萱害死他的敏敏，他一定会亲手掐死她，可眼下就算他心中的怀疑一日日放大，可终究没有直接证据。
更重要的，他想知道，当初若不是敏敏在岳父面前说情，陆萱不是被溺毙，就是落发为尼。她何以恩将仇报？
林瑾明心中的煎熬如油浇似的，但他对宋青莯的叮嘱半点都不敢怠慢，他隐约觉得，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取得陆萱害人的证据。
不多会儿，丫鬟木枝和她的母亲陈大嫂被下人领进了林瑾明的书房。
林瑾明细细问了她遇袭当日的细节，她一一作答。待母女俩退下，陆萱试探着问：“侯爷，听起来凶手意不在杀人，就算飞染遇上他，只要她并非步步紧逼，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怕就怕，飞染太过尽责！”林瑾明眉头紧皱，低声埋怨宋青莯：“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事事依着飞染，他又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陆萱审视林瑾明的神色，半点不见伪饰。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她便借口料理晚膳，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木枝的母亲陈大嫂一直在廊下侯着。大丫鬟向陆萱回禀：“夫人，陈大嫂非要给您磕头，说是感激您又是赏银子，又是赏药材……”
“让她进来吧。”陆萱率先跨入屋内。
陈大嫂跟着入内，恭恭敬敬磕了头。陆萱叫了她起身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故支走了屋内的丫鬟。
“夫人。”陈大嫂复又跪倒在地，急道：“木枝的确是被歹人割伤的，她说的并无半点虚言。”
“你不用紧张，起来说话。”陆萱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
陈大嫂哪里敢坐，却又不敢谢座，她战战兢兢，只坐了小杌子的四分之一，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敢放松。
她原本是陆敏陪嫁来的粗使仆妇，她不知道陆敏的死是不是有猫腻，她只知道，自打陆萱成了世子夫人，她就是她放在粗使仆妇中的眼线。
这十五年来，陆萱看似对她淡淡的，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可她每隔一段日子，总会有单独见她的机会。那时候，她就要把她的所言所闻，巨细靡遗向她汇报。
严格说来，陆萱对她不错，不止没有打骂她，每次见面都会赏她几两银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她都心惊胆颤。
陆萱扫一眼陈大嫂，不紧不慢放下杯子。
她必须除去飞染，但能不能利用这次的机会，像除去息嗔师太一样杀掉她，她还在考虑。
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十五年来都能如愿以偿，与她的谨慎细致分不开。
这些日子，从飞染的表现她可以看出，她的确在认认真真追查案件；捕快们每日在街上巡视，也不是敷衍了事；刚刚从林瑾明的表现看，他的确担心飞染，不似作伪。
当下，她还剩下最后一个疑问。虽然木枝的确被袭击了，但凶手怎么会正巧选上她眼线的女儿？
简而言之，她因为木枝的身份，相信她没有说谎；同样又因为木枝的身份，怀疑整件事的真实度。
她轻咳一声，问道：“当日，木枝去衙门回话，你为什么也被叫了进去？”
“回夫人，是她在提刑司哭闹不休，压根没法回话，捕快们才让奴婢去安抚她。除此之外，带路的捕快说，就算宋大人问话完了，我也要守着木枝，以防她自杀。”
陆萱点点头，转而又问：“你在提刑司都看到些什么，一一说给我听。”
“是。”陈大嫂点头。这十五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陆萱的行事方法，一板一眼说：“捕快领着奴婢前往提刑司，是从东面的角门进去的。守门的是一个瘸腿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
陈大嫂努力回想，把每个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夸张，更没有一丝杜撰。
陆萱听完，点了点头，命人赏了她二两银子，就让她回家了。
另一厢，宋青莯有林瑾明协助，自然对陆萱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楚，他能够理解陆萱的怀疑，不过木枝遇袭一事是真的，提刑司众人为案子忙碌，也是真的，他又有什么可担心？
世上最能让人深信不疑的谎言，是八分真相夹杂二分谎言。陆萱深谙此道，此次就让她自食恶果。
宋青莯对揭穿陆萱的真面目很有信心，但是他对飞染会不会生气很没信心。他也不想对她隐瞒事实，可……
他站在提刑司的大门口引颈张望，他终于知道，飞染每次站在这里等他是何等心焦。
远远的，他看到她的大帷帽由远及近，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上翘。
“大人！”飞染看到他，朝他飞奔而来，“你又在等我吗？”
宋青莯上前几步替她摘下大帷帽，牵起她的手，问道：“饿了吗？”
飞染用力点头，满眼期待，又奇怪地问：“大人，最近几天你为什么总是在大门口等我？你有话对我说……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只是想早些见到你。”宋青莯避重就轻，又反问一句：“难道你之前在大门口等我，因为有事瞒着我？”
“当然不是。”飞染摇头，很快放下了这个话题。
宋青莯侧头看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今日他多说一句谎言，他日她就更生气一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坑越挖越深？真相揭开那一天，他会不会已经将自己彻底深埋？
飞染浑然不知他家大人的愁思。入夜，她回到自己的房门，蹲在地上和大黑狗对视，嘴里嘀嘀咕咕说：“大黑，我越来越喜欢大人呢，我知道，大人也很喜欢我，可是他一定有事瞒着我。我是不够聪明，可是我也不傻。我都问了他几次，他每次都敷衍我，大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汪，汪，汪！”大黑露齿叫唤。
“你让我咬大人吗？我舍不得呢！大人对我可好了，真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它的脑袋嘟囔：“或许，大人喜欢我，对我好，这样就够了，你说是不是？”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底意难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