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仔细思量飞染的话。
仵作已经证实，从骨头断裂的痕迹推断，张大宏的儿子的确是摔死的，并非被凶手扔下桥墩，而张大宏夫妻告诉捕快，他们发现儿子尸体的时候，他的裤子及下身沾满血迹，像是死前不久刚被强奸过。
宋青莯拿出田大成交给他的画纸，上面是桥墩附近的地形、房舍。渐渐的，整件事的轮廓在他脑海中浮现。虽然还有很多细节不明确，但至少不再茫无头绪。
他从一大堆纸稿中找出桥墩附近的街区分布图，手指划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飞染默默站在一旁。她第一次看到专注而认真的他，不是第一次！上次在八角镇，他也是这般，认真地审阅证人的供词。她隐约觉得，这时候的他是不同的，她不能打扰他，就这样看着他就够了。
“山柏，把俞毅和田大成叫来！”宋青莯突然出声。
飞染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很高兴吗？”
“你说得很对！”宋青莯握住飞染的肩膀，眼中难掩兴奋。
飞染早就忘了，她信誓旦旦，宋青莯若是再对她动手动脚，她就一掌把他打飞。她怔怔地看他，恍惚觉得他的眼睛在发光。“我说对了什么？”她懵懂不知。
“凶手每隔九天抓一个人，不可能是喜欢上一个人，到了第九天突然就不喜欢了。”
“那是什么？”她愣愣地追问。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说过，案子从三个月前开始，不等于更早之前没有案件发生？”宋青莯笑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被旧档案砸了头，灰头土脸的模样。
飞染侧头想了想。她有说过吗？她的视线被他的笑容吸引，由衷地赞叹：“师傅说，我长大了一定是美人，可大人比我漂亮多了，就连眼睫毛都比我长。”
“扑哧！”田大成的定力稍差，忍不住笑出声。俞毅倒是绷着脸站在门口，不过眼角的皱纹出卖了他的情绪。
宋青莯只觉得脸上一热，慌忙放开飞染的肩膀上，低声呵斥：“胡说八道！”
飞染看到俞毅和田大成，顿时脸上火辣辣的，低头绞着衣襟，小声解释：“我不是夸自己，是大人笑起来真好看……”
“你还说！”宋青莯恨不得门口的两人从来不曾存在，他沉声吩咐：“你们进来说话。”他本想让飞染出去等着，可又觉得，一旦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不知道又会被谁拐走。
他只当飞染不存在，对着俞毅说：“你挑几个捕快，做普通百姓打扮，就在这几条街上四处走走，打听一下三个月前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命他们打听一下，有没有三个月前出现的新面孔。”
俞毅领命而去，宋青莯又对田大成说：“你去这几条街。”他手指地图上的街道，突然间停下动作，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飞染。
他忽然觉得，假公济私什么的，也是美好的生活体验，是寓工作于娱乐，值得提倡。
“没事了。”宋青莯站直身体，示意田大成可以离开了。
田大成摸摸鼻子，莫名其妙，行礼退了出去。
飞染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敢动。
宋青莯轻笑。飞染很漂亮，眼中带着不沾世俗的纯真，但息嗔师太说得没错，再过两年，待她的五官完全长开了，定然是大美人。至于身材——
他慌忙移开视线，轻咳一声，端着“大人”的架子问：“晚上想不想随我出门查案？本来我是想带田大成去的。”
“是不是像在八角镇那样，晚上去抓人？”飞染忘了尴尬，满脸期待。
“不是。”宋青莯摇头，“这次的凶手和赵奎不同，他很会伪装，没办法一下子指认。”
“那我们去干什么？”
“这个人。”宋青莯拿起最后一名受害人的资料，“他可能还活着。”
“我去！”飞染用力点头，“师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宋青莯眼神微暗。她就不能不提她师傅吗？他装模作样重申：“我本来打算带田大成去的。”
“大人，带我去！”飞染一脸讨好。
宋青莯没有应承，只等飞染再次恳求他。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幼稚。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他的飞染妹妹。
飞染不知，这会儿她若是甜甜地唤一声“三哥哥”，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宋青莯也定然会想办法满足她的愿望。她使劲想着自己的优势，清脆地说：“大人，我的武功比田大成高强！”
“所以呢？”宋青莯心生不祥的预感。
飞染理所当然地说：“我武功高强，可以保护大人。若是时间太晚，我还可以护送大人回国公府！”
宋青莯嘴角抽了抽出。当初在八角镇，他为什么对她说，他需要她的保护？！在她眼中，他就那么弱不禁风吗？
“飞染，其实……”
“大人，你就带我去吧！”飞染扯住宋青莯的衣袖。在净心庵，她也是这般恳求息嗔师太的。
“大人，我保证，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用心去找受害人。”她举起右手发誓。
这一刻，宋青莯只觉得飞染的嗓音就像又甜又糯的桂花糕。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说的话那么不靠谱，父亲依然对她唯命是从。原来，有些时候，对有些人，真的是身不由己。
他点头道：“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只能勉强答应。这样吧，你去厨房把我们的晚膳拿来，我们吃完就可以出发了。”
“好！”飞染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屋子，大声呼唤：“山柏，你在哪里？山柏，大人的晚膳呢？”
“姑奶奶，您轻点！”山柏赶忙从隔间跑了出来。
一想到自己有机会救人，飞染笑得眉毛弯弯，高兴地显摆：“吃完晚饭，大人要带我去街上查案呢！”
“三爷要去街上查案？”山柏掏掏耳朵，深刻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三年来，他家公子就连开堂审案都嫌麻烦，怎么可能亲自上街查案？他不是经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各司其职什么的吗？
飞染用力点头，信誓旦旦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大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