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宋青莯在来的路上告诉飞染，张大宏的儿子必定曾关押在距离桥墩不远的地方，但她环顾四周，这座石桥简直是交通枢纽，四周居民楼鳞次栉比，巷子交错纵横，如何才能知道，他到底从哪个方向跑来石桥？
她担忧地问：“大人，您说，惊动了凶手，他一定会杀人灭口，所以不能挨家挨户搜查。既然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怎么找啊？”
“知道为什么要晚上来吗？”宋青莯反问。
“不知道。”飞染摇头。
宋青莯虽然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但是从田大成的画像推测，月上柳梢头之后，运河定然极美，这才特意带飞染前来赏月。这会儿，他受的刺激实在有点大，说起来慌来毫无压力。
他镇定自若地说：“我们只能晚上过来，因为晚上人少，才能更好地查案。”
“那要怎么查？”
宋青莯举目朝远方望去，指着隐隐约约的飞檐说：“看到那里了吗？你走过去，然后再跑回来。回来的时候，不能用轻功哦！”
“我明白了。”飞染点头，“您想趁着晚上人少，看看张大宏的儿子是如何跑过来的。”
宋青莯强忍着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飞染四周看了看，叮嘱道：“大人，我这就去了。万一您遇上坏人，就大声叫我，我会马上回来保护您的。”她学着俞毅训导捕快的动作，重重拍了拍宋青莯的肩膀，“放心，我一定赶得及跑回来救您的。”
宋青莯的笑容隐去了，嘴角抽了抽，催促飞染快去。
飞染提气飞奔，眨眼间便只留一个黑乎乎的背影。
宋青莯倚靠栏杆注视她，心绪起伏不定。他没必要让她跑来跑去，可是——
为什么她总能气得他有苦难言。他知道，是他恶劣，可她为什么忘记他是她的“三哥哥”。为什么她总是让他觉得，过去十多年他做的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
宋青莯眯起眼睛，只见远处的黑影果真在他手指的飞檐处停下，转身朝他这边跑过来。这次她的速度明显慢了，看来果真没用轻功。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眼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莫名紧张，仿佛他等了很久，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
情不自禁的，宋青莯迎上飞染，她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颊嫣红，就像霜打的柿子。
“你不用跑这么急。”宋青莯心疼了。
飞染用力呼吸，喘着粗气说：“逃命……不是应该……能跑多快跑多快吗？”她双手撑着膝盖喘息。
“来，过来歇一会儿。”宋青莯伸手扶她。
“不，不用了！”飞染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飞快地弹开，连连摆手，“大人，我没事，我可以再跑很多圈！”
宋青莯抿嘴看她，刚刚升起的那抹“心疼”瞬间幻化为气恼。她就这么迫不及待与他划清界线？他点头道：“既然这样，那这次就从这个方向跑吧。”他随手指了指小巷深处的灯笼。
“好！”飞染干脆地点头，转身就跑。
宋青莯追了两步，停在了原地。
飞染还是与第一次一样，去的时候用了轻功，回来就像普通人一样，拼尽全力快跑。跑着跑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受害人的惊慌。她知道宋青莯就在尽头等她，可是受害人呢？
月黑风高的夜晚，身处陌生的环境，后面是凶手在追赶他，前面是什么，他压根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恐惧，让他选择从桥上跳下去？
“大人，我知道了！”飞染一时忘了宋青莯让她别用轻功，脚尖点地，轻盈地跃起。
宋青莯一直关注着她，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忙迎向她。
“大人，我想到了！”飞染抓住宋青莯的手腕，喘着粗气说：“张大宏的儿子一定大叫救命了，天那么黑，他一定很害怕。”她用力拍着胸口，汗水从她的额头淌下。
“你慢慢说！”宋青莯任由她抓着手腕，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
“那天晚上，肯定有人听到了。”飞染仰着小脸陈述。
大概被她那几声“大人”吵到了，街边有人推开窗户，对着他们大骂：“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宋青莯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拉着她往石桥另一头跑，嘴里催促：“快跑，人家骂我们了。”
飞染傻愣愣地跟着他跑，又忍不住回头看去。她想说，他们只是在窗口骂几声，难道还会追出来打他们？
宋青莯自然知道，不会有人追赶他们，可他就是想任性一回。这一刻，他不是旁人眼中的“宋大人”，不是成国公府的三公子，他只是他，会恶劣地故意欺负她的人。
直至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他才停下脚步，很自然地放开飞染的手。必须严肃申明一下，不是他主观上想要放开，而是怕她又会毫不留情地弹开，太伤他自尊心了。
飞染依旧在喘息，但很尽责地说：“大人，您都看到了，我不过叫了您两声，就有人骂我们了，一定也有人听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宋青莯摇头道：“你想得没错，是我疏忽了。不过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发现尸体前一天晚上，没有人呼救，不然肯定有人提及，就算衙门没有记录，百姓们也会议论纷纷。”
“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没人听到，因为张大宏的儿子压根没有呼救。”
“怎么可能！”飞染用力摇头，“就算是哑巴，在害怕的时候也会叫几声的，再说他又不是哑巴，都已经十一岁了。”
“我有些渴了，我去马车上把水拿过来，我们在这里慢慢想，总会想到结果的。”
飞染目送宋青莯走向巷子口的马车，抬头手腕盯着自己的手掌。他牵了她的手，只有师傅和陶妈妈牵过她的手。可他好像没注意到，应该是无心的吧？
她双手交握摁住胸口。为什么她的心比刚刚跑步的时候跳得更厉害，仿佛快蹦出嗓子口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