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世子一直为您备着的屋子，您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给奴婢说道说道，奴婢明日就让人整改。”
芸析撇撇嘴，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屋里，待婢女点上蜡烛之后，芸析才被屋子的场景给怔住了。
这里没有珠宝锁玉，也没有皇宫那样奢华，装饰简单风雅，让芸析响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做陈府，叫做紫兰苑，叫做她的闺房。
这里的所有布置，无论是座椅床凳的摆放，还是衣柜梳妆镜的大小，各种物件的位置，都和芸析记忆中的闺房一模一样。
她到不曾想过，会有一个人把自己房里的东西记忆的比她自己还要深，而这个人，是自己最悔恨的人。
“吴府搬到京城之后，吴府的规模就变小了许多，省去了辽东吴府中的许多殿宇楼阁，唯独这座看似简陋的紫兰苑，是一分地都没有少过。”
这婢女显然是不怕生的主，又是吴府上了年纪的老仆，说起话来也没有那种猥琐害怕的感觉。
“姑娘你叫陈芸析！对吧？”婢女走上前来拉住芸析的手。
芸析一时没反应过来，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从你跨进这道门开始，你就是紫兰苑的主人了。”
婢女样子满是轻松之意，犹如褪去了多年缠在身上的茧。
“我叫陈香，本来是辽东葫芦镇上的乞儿，后来被一家衣店的老板看中，去帮着洗衣服和燃料，二十年前，世子找到了我，并把握从铺子里赎出来，让我去吴府打理院子。”
“当时世子给我说，我是紫兰苑唯一的仆人，我的主子叫做陈芸析，等哪天陈芸析回来了，我就可以入住紫兰苑了，世子还让我学画画，让我喜欢荷花，可我不喜欢那些，相比画画而言，我更喜欢刺绣，相比荷花而言，我更喜欢兰花。”
陈香自顾自的说着，一点都不怕生，这一点倒是和香儿的性格有些相似，口音虽是辽东人的口音，不过说的话却是地地道道的苏州话，显然是专门练过的。
可惜她不是香儿，香儿现在还在金陵，继续做她的花魁。
想到此处，芸析不由感到一丝自责。
她现在，应该会怪我吧……
“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主子，以后我就是您唯一的丫鬟了。”
陈香把脸凑到芸析身前，这才惊醒了还在胡思乱想的芸析。
“你不是香儿，我也不是你的小姐，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服侍。”芸析淡淡道。
陈香闻言，在原地站了许久，释然道，“我就是香儿，总有一天，小姐会习惯我服饰您的。”
芸析也不理会她，自行走到床前，退去衣服便躺在床上。
陈香站在那里，出神的望着芸析，良久，失落的低下头，褪掉鞋子，小心翼翼的把屋里的几盏灯悉数吹灭，然后才摸黑找到自己的鞋，从屋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把房门合上。
皇宫之中，芸析曾待过半日的那件寝殿里，一劲装男子喝了两杯茶，继续批阅着奏章。
又过片刻，男子将几本奏折悉数推到坐在对面的两个老臣身前，“倪元璐、范景文，二位爱卿如何看待这些人？”
“魏忠勇是奸臣魏忠贤的远房兄弟，我个人以为不可信，上次让他出兵荆州的时候，他就以风寒加重为由不出兵，也不愿意交出兵权，以老臣之见，他是想坐拥荆州观天下其变，虽然没有明面上谋反，但也不远了。”
户部尚书倪元璐摸了摸胡须，细细思索道，“吴提督和平西伯二人皆是三朝元老、太常寺卿吴麟征的近亲，吴襄为官四十余载，兢兢业业，朝廷调令一到就赶来了京师，乃是真心归服我朝。”
“至于平西伯吴三桂，乃是吴提督之子，我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若是他这次抗金兵得力，让他进爵为候也不为过，这种年轻将领，必须牢牢抓住和提携才是。”
“万万不可！”倪元璐话音刚落，范景文便连忙出声喝止，额上的三条黑线从来没有放松过，以至于他才过五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看起来好像是六七十岁的老者一般。
“吴将军明日才封平西伯，若是仅仅因为一次抗金就加冕封侯，且不说礼法上过不去，单单是如此皇恩宠溺，就容易让吴将军持骄持躁，不但不会感激皇室，更会因此觉朝廷对他的嘉赏来的太过容易，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那时候想驾驭他，可就比登天还要难办了。”
“二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
劲装男子茫然点头，陷入沉思之中，如今他身边值得信任的人，除了身前这两位，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皇太极改国号清，再度朝北方境内跃境，李自成如今也在京城外面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打入京城，此番抗清要是再败，那大明就真的亡了。
想了许久，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权宜之法，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就此揭过，等这次吴将军出征之后再说吧。”
说着，望向门前的一名红衣太监，“金青，吴将军来了没有？”
太监闻声一礼，“已经进了紫禁城，皇上准备在哪里召见吴将军？”
“直接让他来这儿吧，如今这个形式，也没必要做哪些虚假的仗势了……”
劲装男子无力的挥了挥手，他已经有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但他不敢睡，他怕睡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又喝了几杯茶，“我们再看看南北的形式，金陵失守，我们想避过那些庸臣南迁的打算算是落空了……”
劲装男子还未放下茶杯，一名红衣太监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陛下，二公主方才在后花园玩耍，不慎摔倒了碧池里，现在高烧不止，还处于昏迷之中。”
闻声，劲装男子立即从位置上坐起来，但想到眼前的事，又不得不坐了下来，满是焦急道，“太医过去了么？”
“微臣出来的时候，王太医已经过去了。”那太监恭敬道。
“那就行，你回去给爱妃说，我政事繁忙，等抽出空来在过去。”
劲装男子挥了挥手，转身望向两位老臣，“我们继续讨论刚才的事情。”
倪元璐拿起手中的竹简，指着桌上的地图道，“如今我们还有万州、益州、柳州等十几座城池，，我朝大部分城池要么被当地提督割据，要么被起义军吞并，李自成现在所占领地国土，已经是我朝原本国土的六成，如果还找不到强大的外援抵挡贼人的攻势，三月之内，京城必将沦陷。”
“我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和清兵议和，用清兵的实力剿平国内叛军，实在不行我等就把北方的西部的几处草原割让给清兵，等我么壮大起来以后，再想办法夺回来。”范景文叹道。
“万万不可，清兵就是一群猛虎，放他们进入我朝国土，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届时清兵一定会大肆进攻，就会像当年元军一样，统领我们汉人疆土。”倪元璐出声阻止道。
“但若不合清军议和，等李自成的军队攻打过来，京城只会沦陷的更快。”
范景文反诋一句，和倪元璐对望一眼，届时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
“前有猛虎，后有饿狼，我们如今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何不把自己高高挂起，让虎狼之间争个你死我活，届时我们在来坐收渔翁之利？”
一阵声音从门外响起，劲装男子率先抬头望向走进房来的吴三桂，并没有多少责怪之意。
“臣吴三桂，拜见吾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三桂单膝跪地，施了一计大礼。
“起来坐吧，以后这些虚礼就免了。”劲装男子摆了摆手，“你方才说的坐收渔翁之利是什么意思？”
吴三桂也不客气，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抱拳道，“臣这些年来奉命抵抗北胡，多有见效，清军可汗皇太极、多尔衮二人曾多次给我下发文书，想要与我议和，但我自作主张，说要是议和，便必须把占领我朝的十三州县悉数归还，如此一直僵持在那里。”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要皇上给我一道密旨，那时我便可去和清兵谈判，借他们的军队抵挡李贼攻势，等把李贼剿灭之后，各州县的叛乱不成大势，可以慢慢清除，我们在瓜分一些草原州县给清兵，由我继续驻守边境，让袁将军他们镇压各地叛军，如此才可能有机会稳定当今局势。”
劲装男子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清兵已经攻打满洲，不然朕也不会这么急宣你入宫了。”
“来得及！”吴三桂肯定道，“我即刻领兵过去满洲，帮助满洲提督大人撤退，先把马满洲给他们以示诚意，届时再派人过去和他们议和也不迟。”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良久，天便已经泛起了亮光，劲装男子才发出一声叹息，极是颓废的朝方才问话的金青示意。
“这是铁骑军的令牌，你带着铁骑军，即刻启程吧。”
金青则上前掏出一块玄铁令牌，劲装男子接过令牌递到吴三桂身前，“另外，我希望你能留点兵力驻守京城，以防李贼突然袭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