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析回到锦绣阁,急忙去找奴儿,许多天没见奴儿,多少有些想念。
还未走近琴房便听到其中传来琴声,其中还有奴儿和怜秋若有若无的打闹声,芸析不禁摇头,看来只有怜夏才能治得住两人。
此次群花会水芙蓉本坚持要怜秋一同前去,只是怜秋突然中暑,水芙蓉担心她受不住一路的颠簸,只好把她留了下来。
“三姐…”刚走到房门口,奴儿便兴奋的冲了过来,芸析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一段日子不见,倒是感觉奴儿的身子长高不少。
“三姐,奴儿好想你…”
奴儿的小脸在芸析身上不停摩擦着,怜秋放下手中的笔走上前来行礼,神色有些疲惫。
“身子好些了么?”芸析抬头看向怜秋,皆是可怜人,芸析对怜秋多少还是有些感情。
“好多了,有劳姐姐挂念。”
芸析弯下身子抱起奴儿,身子比刚发现她的时候沉了许多,脸上的额骨也被嫩肉掩盖,显露出小美人儿模样。
“姐姐,奴儿想出去玩儿,奴儿想吃糖葫芦。”
奴儿朝芸析投去祈求的眼神,自进入锦绣阁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出过锦绣阁。
怜夏对她和怜秋严厉有加,整日把功课排的满满的,不做完就得挨戒尺,她自己不敢出阁,又不敢让叫怜夏带她出去,水芙蓉常来看她,碍于阁中事务,也少有带她出阁,整日听着街道上喧嚣叫卖声,心中憋得慌。
“怜夏姐姐安排的功课做完了么?”
奴儿乖巧的点了点头,“都做完了。”
“那好,姐姐带你出去转转。”芸析望了望怜秋,“怜秋要一起去么?”
怜秋轻轻点头,掩饰不住那一抹喜意,跟在芸析身后出了阁楼。
太阳西沉,气温渐渐低下来,街道上却少了原有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难民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着,街道两边本该摆满小摊的位置被难民占据,或倚或坐,或睡或躺,甚是凄凉。
锦绣阁所拥有区域周围已经筑起一道道围墙,把难民全部阻隔在墙外,阁内的工匠依旧日夜赶工,许多刚修建出来的阁楼正抹着红漆,格外繁华,与阁楼之外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
“姐姐,我们回去吧,奴儿不想吃了。”才走出一段距离,奴儿便将头埋进芸析怀里,身子不断发抖。
“那就回去吧…”怕是想起了旧年往事,芸析轻拍奴儿的背以示安慰。
这街上大部分人将来都是锦绣阁的下人,不过芸析此时还不打算将这些人全部纳入锦绣阁,一来阁楼新建,阁中扩招的工匠和下人还没有分到居所,把这些难民纳入锦绣阁之前必须先把工匠和下人居所固定下来,二来芸析还要靠这些难民造谣生事,给江广元施加压力。
刚踏出锦绣阁,又要回去,跟随在芸析身后的护卫虽有不解,却也不敢上前询问,一路走来,难民们皆是靠在墙边吆三喝四,对来来往往的人乞求施舍。
“姑娘施舍点儿吧,老身已经三天没进食了……”
“姑娘,姑娘……”
许多人难民看出芸析出人的地位,急忙涌上前来想要讨要钱粮,都被跟随在芸析身后的侍卫挡了开去。
走着走着,芸析突然停下脚步,将奴儿放到地上,“奴儿陪怜秋姐姐回去,三姐还有事要做,待会儿再去看你好不好。”
见奴儿点头,芸析便唤了几名护卫将奴儿和怜秋送过去,经过香儿失踪一事,芸析每次出门都会唤上许多侍卫,尽管此处离锦绣阁的大门不足百丈,芸析也要防患于未然,直到奴儿和怜秋进了锦绣阁,芸析才放心的转过身去。
“很疼吧!”
芸析蹲下身子,掏出手帕为脚下的女子揩拭手腕上的伤口,又从怀里掏出前些日从李括哪儿讨来的金疮药敷在女子的伤口上。
若是奴儿和怜秋在此,定会认出芸析身旁这女子便是前些日子教她俩弹琴的三秋月。
此时三秋月一身乞丐打扮,原本还算整洁素雅的绢衣已经变成了一声破烂不堪的布衣,一双满是血泡的小脚尽是污泥,精致的绣花鞋早已不见,那把杉木做的古琴也不知去处。
三秋月并未理会芸析,一双大眼望着天边的夕阳,两行清泪默默流出,犹如行尸走肉。
“人要活着才有希望。”芸析望向三秋月身旁那块带有血迹的瓦片,稍有动容,想必三秋月这段时间遭遇太多不幸,才会生出这种割脉自尽的想法。
三秋月凄然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何身前的蓝衣女子能够得到锦绣阁主事者的照拂,能够与锦绣阁的主事者结为姐妹,能够拥有这般荣华富贵,而自己却只能流落街头,任凭世人欺辱。
“有时候死了比活着好。”三秋月低语一声,任由芸析给自己包扎伤口,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痛快的死还是该屈辱的活。
被撕成条状的手帕缠在三秋月手腕上,许是割破了动脉,这上好的金疮药也止不住鲜血的溢出。
“这人呐,活着至少还有个念想,就算躺在这儿也能看到人来人往,世间风景,总比死了化为枯骨好得多。”芸析伸手帮三秋月简单梳理那蓬乱的头发,勉强露出个微笑,“与我来吧,我找人给你上药。”
“为什么要救我?”
芸析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道,“用商家的话来说,你有利用价值,按江湖人的说法,你值得他人尊敬,与我内心而言,可能是出于同情,可能是因为愧疚。”
三秋月在江南还是有些名气的,也是个铁铮铮的女子,自离开锦绣阁后,芸析确实因为愧疚,私下让人给了三秋月一些好处。
前段时间天音坊出价十万两纳她入坊,只是三秋月这种傲然的女子哪会愿意受人管制,自然是拒绝了,依旧如在富贵人家帮忙教琴。
这才不过数月,芸析也没料到三秋月会落得如此下场,若不是这张白皙的脸在难民中太过刺眼,芸析也不会注意到她。
似乎对芸析的话有所触动,三秋月主动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进了锦绣阁,芸析将其安排到客房之中,又唤来阁中大夫帮忙包扎,这才把三秋月手腕上的伤稳定下来。
“其实我很羡慕你,有锦绣阁这个避风避雨的地方,又不用为生计操心,也不用受制于人。”三秋月躺在床上,终于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想法。
“羡慕么?那就留下来吧!”
芸析淡淡一笑,将熬好的热粥端到三秋月身前,她所承受的东西三秋月怎会知晓,不过三秋月所承受的痛苦也不比自己弱,只是如今的芸析看惯了悲欢别离,懒得去多做解释。
“我不喜欢受制于人…”
三秋月径直说出心中的想法,此前锦绣阁请她给奴儿和怜秋教琴的时候她便对惜红说过了。
若是肯委屈自己,无论是锦绣阁还是天音坊,亦或是官家世族,她都能够进去享受荣华富贵,只是这种违背自己本心而换来的生活,她不需要,宁死不屈便是她的性格。
“我会和两位姐姐商量,卖身契会无条件还给你,什么时候你不想在锦绣阁待下去了,只要和两位姐姐说一声你便能走。”
三秋月接过热粥,良久不语,芸析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又让厨房炖些补汤送过来,自己则去照看奴儿。
进城的难民们在城中逛了几圈后便累得不行,自行找个地方躺了下来,本来喧闹的大街因难民太多而显得死气沉沉,许多人家自顾不暇,生怕难民上门,纷纷将房门紧闭,就连门前的灯笼也懒得点,整个苏州城流露出少有的孤寂。
依惜红所言,李括在前段时间投了拜帖,想要从惜红口中打听芸析的下落,惜红按照芸析准备的说辞悉数推诿出去,本来打消了李括心中怀疑才是。
可惜芸析自捅出了篓子,在群花会上被李括认了出来,芸析众人回到锦绣阁的同时,李括正式拜访的津贴也随之到达,津贴上盖了淮南王的王玺,指名道姓让“县君结拜之妹陈圆圆”相迎,时间在三天之后。
同样是三天之后,靖阳郡王的大世子李玉直接告诉水芙蓉要拜访锦绣阁,两人都是皇室子孙,锦绣阁得罪不起,自然是小心翼翼的操持起来。
而身为当事人的芸析却好像没事的人儿一样,回到自己房中,整天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也不是梳妆打扮,只是一直盯着镜子,仿佛镜子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六月十一,三秋月主动找惜红签订卖身契,惜红以此大做文章,并将三秋月设为刚修建完成不久的“锦绣琴阁”二把手,与此同时,鲁王以皇室名义斥责江广元和江建明。
锦绣阁本就有开粮铺的打算,阁中粮食存有数千石,在芸析的安排下,锦绣阁拿出些许粮食救济灾民,隐隐将事情偏转到灾粮和灾银方向,为了避免江家势大不受影响,事后施压锦绣阁,水芙蓉也开始按照进城时的承诺,开始慢慢把城中的难民收到锦绣阁做苦役。
致歉条:对不起啊各位宝宝,萌萌这几天病得厉害,一直在打吊针,所以这段时间更新会不太稳定,病情好转之后会加紧更新的,请大家见谅,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