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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眼泪 玫瑰

做喜欢的事,

就不会觉得累。

就像在喜欢的人面前,

即使付出再多,

也不会觉得委屈。

人间的无常,

爱才是宝藏。

我多想牵住时光不许动。

——千辰

几天后,在四叶和全国各大媒体的共同关注下,“盛世光华珠宝模特大赛”的初赛顺利举行。这个阶段的选手虽然有些良莠不齐,但现场的气氛依然很热烈。还好竞争过程中并没有类似火线冲突类型的事件发生,一切都还比较顺利。

而那些仰慕森的美貌和才华而来的参赛选手们很快发现,在这些天里她们渴望见到的那个身影根本鲜少露面,代替他坐在评委席上的是一位身材妖娆面容美艳的少女。据说她是他的助理,同时也是一位家世显赫的富家千金。失望之余,不少人开始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位眼神如麋鹿般温存、笑容完美的少年,本次大赛主办方之一的宫氏集团继承人——宫星烨。大家都很清楚,如果能在这次比赛中和他搭上关系,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于是,一时间所有关于宫星烨的一切都成了焦点,他本人也迅速成为各大报纸重点关注的对象。相比之下,之前炙手可热的大赛首席评委森·瑟基,反而在这几天神秘地淡出人群的视线之外。

事实上,森这几天都在和千辰一起讨论拍摄纳喀索斯故事的具体实施计划,他所表现出来的积极和主动是前所未有的。而紫佑汐虽然答应了千辰的要求扮演Echo,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个提议最初是由森提出来的,所以短暂的考虑之后就应允了。

三个人之中表现得最正常和最冷静的就是千辰。他像一个睿智的思考者,把所有情绪都隐在心底,全心全意做着一切准备。

最后,这次拍摄的取景点选在了四叶郊外一处风景优美的国家级公园——日照滨湖森林公园。

“我给您推荐一个地方。”一位管理员在弄明白他们的来意之后,将三人领向森林公园深处。

很快,一个纯净湛蓝如一块硕大天然宝石的湖泊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看,”管理员指着湖泊对面那一片几乎保持着最原始样貌的树林热情地介绍,“那边有很多高大古老的树种,还有叫不出名字的漂亮野花,以及高矮不一的灌木丛,应该会让你们满意哦。”

“嗯。”千辰微笑着赞许,“的确符合我想要的那种感觉,和古希腊神话传说里故事的背景非常接近。Echo是林中仙女,而这个地方只需要稍微布置下,就会有仙境的感觉,你们认为呢?”他转身询问紫佑汐和森。

紫佑汐认同地点头,她静静地打量着眼前浑然天成的美丽天然湖:“这个湖泊也很不错,纳喀索斯在水中看见自己倒影的画面可以在这里拍摄。”

听完他们的讨论,一直神情漠然的森突然说:“林中应该搭一个秋千架。”

“为什么?”紫佑汐立即反问,“说出你觉得需要加秋千的理由。”

森楞了一下,他凝视着她的脸,思绪飘远,想起了最初遇见Cynthia的时候那令他终身难忘的情景……

一个在花园里偷偷地采摘花朵的少年,突然像被魔法师定住了身影,他听到有人在唱歌。

“我梦见了一个小精灵,

她的眼睛比露珠还晶莹,

她的笑容像彩虹一样美,

她的歌声能让哭闹的小狗安静,

她说她是神的孩子,

要带我去摘最闪亮的星星……”

顺着那美丽的歌声,少年看到了尤加利树下一个穿着雪白公主裙、坐在被花朵环绕的秋千架上唱歌的少女。

少年怔怔地望着她,手中的白色郁金香不知不觉全部跌落到了地上……

……

Cynthia,其实你才是那个神的孩子吧!我会那么努力地学习珠宝设计,就是希望有一天相遇的时候,能将世间最美丽的珠宝当成那颗最闪亮的星星送给你……

“即使是仙女,也不会一天到晚在森林里奔跑,她应该会有一些适合她的娱乐。”森从回忆中返回现实,脸上迅速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完全不考虑我的意见吧?!”

紫佑汐正想要说什么,突然看见一旁的千辰对她悄悄摇头,然后他走过去拍了拍森的肩膀:“嗯,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哦。”

当所有的布景以及道具都已经整理完好之后,三个人静静地站在那一片树林边,觉得无论是谁,一旦置身其中,都会产生自己来到了仙境的错觉。

然而即使一切都已经非常满意,千辰还是决定要等到晚上才正式开工:“这组照片在晚上拍摄的效果应该会更好,‘纳喀索斯’的美需要月光和夜晚的精灵来衬托,而仙女Echo在有着迷人月色的星空下遇见心爱的人,这样的想象将更加具有冲击力。”

紫佑汐和森都对他的话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吃过晚饭后,三个人再次来到日照滨湖公园,一起静待夜幕的降临。

当天空中的星星出现得越来越多,在夜幕中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森林果然呈现出和白天完全不一样的神秘和缥缈。

月亮洒下水银色的光,树叶上仿佛有薄冰飘浮,林间草地上的各色鲜花反射出晶莹的光泽,一切唯美得不像话。

“千辰,一定需要我的角色来衬托纳喀索斯吗?”当真正要开始进行拍摄的时候,紫佑汐打量着树林中的秋千,神态有些犹豫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架绳索上环绕着花朵的秋千,她的脑海里开始隐约地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然而她却抓不住它们……

“把自己想象成故事里的主角,这样就会很容易进入角色所在的年代了,不要把这个当成是在表演。当你走进那片森林,你就要告诉自己,你就是林中的仙女Echo。”千辰却对这次的拍摄充满信心,他微笑地丢给有些不安的紫佑汐一个鼓励的眼神,“我相信这组照片一定是这次主题摄影里最出色的!要好好表现哦。”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森已经独自一人走进了那片森林。

今晚的他,沉默得有些古怪。

“好了,接下来我就要开始拍摄了哦!你们可以随意在林中走动,我会负责抓拍最完美的瞬间。”千辰拿着相机,神采飞扬地寻找着最佳角度,一面努力让气氛变得轻松活跃。

在特殊道具的处理下,湖面渐渐升起白色的水雾,一点点凝聚,月光照耀下的森林比中世纪的古画卷还美,恍若仙境。

然而,更美的是在幻景中出现的少年。

森的美丽与高傲仿若天生,头戴半月形的白金头冠,嵌着花边的古希腊长袍如薄纱飘在身后,缈如云烟。月光莹洁,似乎有一种微蓝色的雾悠悠地浮在他的眼睛里,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所有的月光在接触到森的那一秒,都幻化成了上帝指尖最坚固璀璨的钻石,光华夺目。他的身体周围,似乎有看不见的圣灵在守护,尊贵高雅得像天帝之子莅临。

当他神态忧郁地出现在湖边,对着月光凝视水中倒影的时候,简直让人怀疑他就是美少年纳喀索斯再生!

千辰手中的镜头角度一转,森林中的紫佑汐心情慢慢放松下来之后,正一步步轻盈地走向林中的秋千架。

“我就是Echo。”

她对自己说,努力克制住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当她坐上秋千的那一刹那,刚才还完全沉浸在纳喀索斯精神世界里的森注视着她的身影,深蓝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某种强烈到炙热的光芒。只是那光芒消逝得太快,以至没有人察觉到。

阵阵夜风从林中穿过。

蔷薇色微微卷翘的长发在风里跳舞,月色的映衬下,琥珀色的眼瞳清凉如玛瑙,修长的身躯在长而飘逸的轻纱掩映下高贵如女神,又像是森林中的自由精灵。

“Quite perfect!”

千辰手中的闪光灯不停地闪动,森不愧是自己唯一满意的纳喀索斯人选。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表演,就已经将一个高傲自恋的美少年形象勾画出来。而佑汐的表现更令他惊异,她非常完美地表达了仙女最初的平静和快乐。

森已经逐渐地靠近了树林,他再走近一点,秋千上的“Echo”就会看见“纳喀索斯”。那个画面,是千辰非常期待的。

而对于森来说,这一刹那的对视,等于就是在重温初见Cynthia的那一刻。

可是就在这关键时刻,铃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夜空的静谧,紫佑汐丢在草地上的手机屏幕上,“宫星烨”三个字在不停闪现。

拍摄不得不中途结束。

几分钟后,紫佑汐接完电话,暗中松了口气。

刚才,当森朝她走过去的时候,远远地看着那一袭长袍的俊美少年,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再次不安起来。她坐在秋千上看着他的身影在树影中一点点变清晰,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恍惚中觉得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明知道应该表现的是少女初见情人的欣喜,虽然她努力地试图微笑,可是望着月光下的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她的眼中却酸涩得厉害。然后,眼泪就那么突兀地掉落下来,就像在花玎的薰衣草花田中的情形一样,无法抑制的悲伤涌上来……

正当她感觉自己虚软到随时都会从秋千上跌落下的时候,这个电话及时地解救了她。

“佑汐,有事吗?”千辰体贴地轻声询问,“不用担心影响拍摄哦。”

紫佑汐凝视着他,眼底有隐藏的感激:“‘盛世光华珠宝模特大赛’的初赛已经结束,宫家现在正在举行小型的庆祝宴会,星烨邀请我们三个一起去参加庆祝……”

“好啊,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反正已经拍了不少,其他的下次再拍。”千辰高兴地说,“森,你同意吗?”

“嗯。”虽然只差一点点就可以重温的情景被这个电话破坏,森心中非常地不痛快,可是他明白这个时候即使自己坚持继续拍摄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干脆和他们一起去参加宴会。至少这样,可以多一点机会和她在一起……

森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这么在乎她了?

难道,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渐渐将她当成了Cynthia吗?

他凝视着并肩走在自己前面的那对身影,心中思绪万千……

宫家宽敞的私家花园。

草地、美酒、月光、焰火,从许多精心布置的细节中可以看出主人在准备时下了一番心思,整个气氛体贴浪漫。

盛雪依然那么艳丽高傲,不过她对宫星烨的态度却不再那么冰冷高傲,反而有些说不出的亲近。这点很出乎紫佑汐的意料。

“我已经把管家佣人都打发走了,大家可以随意哦。”宫星烨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招呼大家。

紫佑汐静静地凝视着他,今晚的他才是真正发自内心地微笑着的吧?

“宴会一共就只有我们五个人吗?”她靠近宫星烨的耳朵,偷偷朝他眨眨眼睛,低声询问他,“是不是有了意外进展?”

“呵呵。”宫星烨带着几分腼腆的神情笑了笑,然后往每个人面前的高脚水晶杯中倒了满满一杯奥比昂酒庄的红酒,一面介绍,“这种酒是曾经的法国国王用来招待贵宾的哦。机会难得,值得多喝两杯。”

“不要转移话题哦!”紫佑汐不依地拿走他的酒杯,“威胁”道,“不说的话酒就没得喝了。”

“千辰,你应该管管吧?抢走主人的酒杯,这样没有礼貌哦。”宫星烨打量一下形势,立即改变策略,拉另外一个人下水。

“那个……碍于我的身份只是保镖,只负责保护主人的安全,所以,我不敢管呢,呵呵。”千辰也大笑,明哲保身。

“唉,真是交友不慎。”宫星烨叹息一声,摇头的瞬间却注意到森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没有参与到他们中间。微怔了一下,他随即假装生气地走过去拍了一下森的肩膀,“森,你一整晚都不说话,现在罚你唱首歌活跃气氛哦。”

“大家同意吗?”

“嗯。”千辰第一个响应,“就唱那天在记者会上的那首歌吧,《神的孩子记得吗》,我还想再听一次。”

记者会上的歌?

紫佑汐的身躯微微一怔。

“我先试几个音了,这把吉他很久没弹了,可能需要检查下。”

不等森拒绝,宫星烨已经跑进房间,迅速拿出一把吉他弹起来,然后千辰也顺手拿过几个装水果的盘子,当架子鼓一样敲着。

“你是神的孩子最美丽的花,所以才这样世间罕有,和你相遇是我今生最大成就……”千辰低低地哼唱了几句,每个音调都非常准确到位,紫佑汐愣住了,千辰……他为什么也对这首歌印象这样深刻呢?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几天,紫佑汐总是隐约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酝酿,却具体说不清楚是什么……

但愿一切只是因为自己过于敏感了。

森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紫佑汐,发现她的视线若有所思地定在千辰身上,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难受。

他决定不再继续沉默下去。

在夜晚的万千星辰照耀下,森走上临时搭建的简易舞台,银色的月光水一般流泻在他的身上,衬托着他的仪容俊美至极,然而眼神中分明隐藏着痛楚。

很奇异地,紫佑汐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那份痛楚。她远远凝望着他,心情也受到感染似的低落起来。

她发现,在经过今晚森林里那戏剧性的一幕以后,自己越来越难对他产生反感了。那种最初对他本能的抗拒竟然被一点点衍生的微妙情感压迫下去。也许在冷漠高傲的外表下,他曾经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伤口。仔细想来,他身上其实并没有特别令人不能接受的地方,是自己一开始似乎就对他抱有成见……

想到这里,紫佑汐突然惊颤了一下。

我这是在干什么,在为他找借口开脱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自己来说,自始至终不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吗?干吗要乱七八糟地想那么多呢?!

紫佑汐懊恼地别开目光,把脸转向一侧。

千辰的目光几乎在同一瞬间捕捉到了她,四目交接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立即温柔地绽放出笑意,这抹笑容,让紫佑汐的心逐渐安静下来。

还好,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悄无声息地,她的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右脸上的酒窝浅浅地显露。

隔着不远的距离,森如暗夜般深沉的目光看向了他们。那两个互相凝视微笑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睛。她的笑容如此清晰地映进了他的眼底,可是,那微笑却不属于自己。

他发现心底有不可抑制的妒意。声音里闪过一抹不容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他嫉妒,嫉妒她对别的人那样微笑。今晚,她也曾经对自己这样笑过,可是却是在不属于“她”的时候,在一个角色里给过他那样的笑容。那一刻,他想如果自己就是纳喀索斯,她就是那个爱上自己的女神,那么,神话的结局一定会改写……

森微微阖上双眼,略带忧伤的声音开始在月光下流淌……

“你曾经为我打开一扇窗

和我手牵着手仰望天堂

我一直清晰地记得你可爱模样

即使记忆被风干了

那些甜蜜的过往

依然不能遗忘

你转身带走所有阳光

留下我独自在原地忧伤

回忆成了抵御寂寞攻击的城墙

即使我哭得心碎了

也只有夜晚和我分享

冰冷清凉月光

你是神的孩子最美丽的花

就这样失散在茫茫人海中

再抬头看头顶的天堂

已经是一片漆黑的星空

你是神的孩子最美丽的花

过去像一场梦不敢去碰

所有回忆在对我进攻

眼泪突然就汹涌失控

神的孩子记得吗?

那简单得如同天使一样的年纪

第一个拥抱的形状

神的孩子记得吗?

那单纯得如同白雪一般的年纪

第一次亲吻的惊慌

……”

当森唱完的时候,掌声响起的瞬间,他再次不自觉地把目光看向那边的两个人。人群里,千辰在望着紫佑汐宁静而温柔地微笑,凉爽的夜风将蔷薇色的头发吹散,在他们周围飞舞。森望着那完美得不可分开的两人,看见那道蔷薇色的身影在另外一个人面前那样放松和信任的神态,他的身体紧绷起来,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得多吗……

“唉,唱歌有什么好玩,我们不如去那边捉萤火虫玩吧?”已经喝得几分微醉的盛雪突然站起来,跑向月光下的草地,“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玩个痛快。”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宫星烨、千辰、紫佑汐随后也跑到了草地那边。

而此时的森,似乎被遗忘了。

他一个人待在原地,高傲冷漠的脸上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孤独和忧伤。

盛雪今晚对自己刻意的冷淡和漠视,他并不在乎。如果她能够回心转意回到宫星烨的身边,自己反而会觉得轻松许多。可是,为什么却完全轻松不起来呢?

他知道答案在另一个人身上。

是因为紫佑汐。

森注视着草地上包围在千辰和宫星烨中间的那个身影。这个女孩,她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呢,即使就是安静地待在那里,安静地微笑,也会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而她的这种魅力并不是因为她外表的美丽,而是她身上一种奇特的气质,无形之中就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望着坐到草地上开心地笑闹的四人,森发现自己对Cynthia的思念前所未有地浓烈。即使那个叫紫佑汐的女孩拥有和她一样的蔷薇色头发,可是Cynthia,永不会有人能够替代你啊!永远不会有人能像你那样走进我的心灵深处……

你是这世间唯一的,唯一能够温暖我的存在。

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呢?!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现在的我,就是靠坚守着某一天能够重新再遇见你的信念而活着的。如果没有你,如果不能再遇见你,我这一辈子就只能永远在黑暗和冰冷中生活……

孤独的夜风吹来阵阵凉意,独自沉浸在过往里的森强烈地感觉到一阵更加浓烈的悲伤。7年的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简直就像一场虚幻而没有任何色彩的梦。一直靠着回忆呼吸的自己,即使在睡梦里也依然觉得寂寞,不断地寻找,想要执著地将命运的锁打破,然而现实却是那么残酷。

Cynthia消失之后不久,病重的妈妈因为心情抑郁,而且病情一直得不到有效治疗,随后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失去了最后也是唯一一个依靠的自己,当时的绝望是不能够用语言来形容的,觉得完全失去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最后,森对着妈妈寂静的墓碑发下重誓,一定不会让妈妈一个人承担所有,她流下的眼泪,受过的打击和折磨,所有的一切痛苦,总有一天自己会让那些人加倍地承受……

只要能够找到造成妈妈和自己悲惨境地的人,他一定要不惜一切让他们加倍地感觉到痛苦,加倍地品尝绝望的滋味!

“呀。”

草地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叫,沉浸在往事里的森听到那声叫喊很快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奔向草地,因为他分辨出声音是紫佑汐发出来的。

可是他很快又站住了。

可恶,自己竟然根本做不到对她的存在漠视,虽然她并不是Cynthia,并不是!而且她身边有关心的人,她也不喜欢你,她不会像Cynthia那样喜欢你,关心你,那么干吗还要被她分散注意力呢?!

这辈子,永远只能爱着Cynthia一个人,全心全意地!

背叛她,就等于背叛自己!

森强行命令自己转过身体,走向和草地相反的方向,他打算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草地中央。

紫佑汐拿着一条断开的项链,神情愧疚地望着千辰:“对不起,千辰,不该让你把项链拿出来看的……”

“没关系。修一下就没事了。”虽然项链是妈妈留给自己唯一的纪念,可是,不忍心见佑汐自责,千辰竭力表现得轻描淡写,“就算修不好也没关系,项链即使再珍贵,也不会比你更重要。”

“都怪我,我喝多了,才不小心扯坏了项链。”宫星烨懊恼地捶着脑袋,他突然看到了森离开的背影,眼睛顿时一亮,“我们这里不是刚好有现成的人选吗?森就是珠宝设计师啊,他一定可以搞定!”

“对啊。”紫佑汐也显得高兴起来,“他一定可以的。”

“森,你要去哪里?”宫星烨站起来朝他跑过去,不过跑了几步就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于是千辰只好自己朝那边的森走过去。

“什么事?”虽然刚才草地上的情形森已经隐约听到了,可是他的声音依然冷冷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你过来一下就知道了。”千辰拉着他走过去,然后把项链从紫佑汐的手中拿过来,放到他的手中,“你看,还可以修好吗?”

嗡——

当中间镶嵌着硕大极品猫眼石的项链出现在森眼前的时候,他脑中顿时轰的一下像被闪电击中!

森迅速地接过项链,死死地盯着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蜜黄色光芒的宝石,他认出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金绿猫眼石,而且体积这么大就显得更加难得了。不过,让森激动的却不是这些原因,他认真地审视着猫眼石发出的呈三条线的光带,清晰地感觉到心脏那里突突狂跳起来……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他转过头,尽量语气平静地询问宫星烨:“我需要两束聚光灯。有吗?”

“有!那么大家都一起进房间去吧。”宫星烨立即回答。

装饰得高雅整洁的房间里,森将项链中央的猫眼石对准两束聚光灯,紧张地转动着宝石,很神奇地,在聚光灯光芒的照射下,猫眼居然出现了张开闭合的情况!

简直就和真正的猫的眼睛一样!

“这是产自斯里兰卡的猫眼石,是极品中的极品!”森宣布出自己的结论,随即双眸定定地看向千辰,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能不能问下,你是怎么得到这样珍贵的宝石的?!”

或许是因为紧张,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

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千辰的回答。

“呵,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千辰微笑地回答,笑容中却迅速闪过一抹隐匿的痛楚。

完全是在森意料之中的答案。

早在刚才看到项链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百分之百地断定,那完全一模一样的款式设计,完全一模一样大小的猫眼石,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串!

那曾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可能会认错的!

可是,他不敢相信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怎么会有这样充满戏剧性的事情发生呢?知道自己曾经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和心血去寻找的东西,却在某个自己完全没有在意的瞬间,主动地冒了出来!

震惊、激动、惊喜,许多的感觉交杂在一起,让森的脸色变幻不停。

他暗暗长吐了一口气,妈妈,一定是您在暗中帮助我吧?!一定是得到您的庇佑,才会有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呵呵,妈妈您觉得安慰吗?因为很快,我就可以实现在您墓碑前立下的誓言了!!

没有人看到他突然冷光四射的瞳孔,以及他心底充满仇恨的声音……

房间外的客厅。

灯光散发着澄黄的光芒。

紫佑汐看着躺卧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宫星烨,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在刚才进房间来的时候,因为盛雪已经完全醉到走不动,只好由宫星烨背着她走进房间。这一番运动让原本也有七八分醉的他支撑不住了,强打精神把盛雪安顿好之后自己也跟着躺倒在沙发上。

打量着沙发上那个熟睡中的身影,紫佑汐有些欣慰。从今天晚上的情景看来,他和盛雪之间似乎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这自然是值得为他高兴的事情。

但是一转念,她又想到另外一个人,今晚一直形单影只、一个人闷闷不乐、似乎满腹心事的森。紫佑汐惊讶地察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对他产生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心疼……

就在她怔怔地出神的时候,不经意地一抬头,却看到千辰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佑汐,我要回汐辰居一下。”他走到她面前,抚摩了一下她的脸,“你今晚也喝了不少红酒,觉得不舒服的话就休息一下,我马上就会回来。”

凝视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紫佑汐突然莫名地有些留恋,她情不自禁地叫出他的名字:“千辰……”

听到身后的呼唤,千辰回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她,安抚地说:“没事的,我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着我。”

“嗯。”紫佑汐终于缓缓点头。

不久,窗外就响起了车子的引擎声,响声越来越远,然后,渐渐恢复平静。

紫佑汐安静地坐在宫星烨睡着的沙发旁边,一阵一阵的倦意袭来,她的脑子也开始受到酒精的控制。她轻轻用力,咬了下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害怕周围的这种安静。

现在,除了睡着的两个人,整座房子里就只剩下森和自己。

可是她提不起勇气站起来,走进他在的那个房间,她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还是待在客厅等千辰回来吧。

迷迷糊糊中,渐渐被睡眠控制的紫佑汐开始做梦了。

和以往的梦境不同的是,这次的梦里出现了秋千,少女在树下快乐地荡秋千,然后,才渐渐转到那个纠缠着她的噩梦……

森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歪着头在椅子上睡着了的紫佑汐。

他缓缓走近,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

是若有若无的花香。像是薰衣草的气息,宁静的,温柔的,似曾相识。

她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像蔷薇色的水彩画,美丽至极。一缕微卷的发丝从额前滑落下来,映着她象牙般白皙的肌肤越发娇嫩,然而她的唇色却很红润,仿佛是颗熟透的樱桃。

一些话开始在森的耳朵里闪现……

不过她对我来说,是比一切都要重要的人。

就算修不好也没关系,项链即使很珍贵,也不会比你更重要。

“为什么他重视的人会是你呢?比一切都要重要的人,弄坏了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毫不犹豫就可以原谅你,那么,你对他来说,的确非常重要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是你!”森深情地凝视着她的脸,深蓝色的眸子发出暗沉的光,“我不舍得……不舍得……”

他喃喃地念着,一遍一遍地重复那几个字,可是第一次喝这么多红酒的紫佑汐已经牢牢地陷在睡梦里,睡得非常沉非常熟,没有听到他的话。

倒是沙发上的宫星烨突然动了一下,森惊讶地顿住,随即听到一串模糊不清的词语:“雪儿,你知道吗?你可以轻易把我打入地狱,也可以轻易把我救上天堂……我,一定不能没有你……”

这些话似乎刺激了森,他突然发狠,猛地一把抱起熟睡中的紫佑汐,随即疯狂地向客厅外面冲去!

他抱着她一直冲一直冲,却自己也不知道要冲去哪里,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既然你是唯一可以把他打入地狱的人,那么,绝对不可以放过你!”

绝对不能放过你!

跑着跑着,他跑累了,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大概十多平方米的玫瑰花圃里,这里应该是宫家盛大花园的一角,这么隐秘的位置却种着如此娇艳的花,有些不寻常。

森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他轻轻地将怀里的人放到玫瑰花丛里,随即脚一软,身体也跟着跪了下来。

盛夏的月光温柔静谧,一半辉映在熟睡的紫佑汐身上,一半投入森的眼帘。

他望着她的嘴角奇异的弧度,她在梦里对谁微笑?

谁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她笑得那么甜美温柔,恍若纯真的少女,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使她微笑的人不会是自己。她从来没有对他这样笑过。

只有Cynthia,她才会这样对自己笑。

于是在那一瞬间,像精灵突然施了某种魔法,森的心脏突然像被羽毛轻柔地刷过般,有小小的颤抖。

他永远记得秋千架上的女孩对他的灿然一笑,永远记得那烙在他心上可爱温暖的眼神,纯洁活泼的身影。

眼内缓缓有水雾升起。

玫瑰花丛中,风香如花,月明如雪。

森用一种痛惜的表情看着紫佑汐的身影,头渐渐地垂下来。他轻轻地拈起她的下巴,温柔怜惜的目光逐渐凌厉而森冷:“你虽然很像她,可是,你毕竟不是她!所以,我不能够放过你!”然后,泪水迅速如星芒般跌落……

“可是该死的,我下不了手!我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和夜风一起盘旋飞舞,像金属管乐悲伤的长鸣,针扎般刺进森的心中!

妈妈被病魔折磨,却因为买不起药品而在半夜痛醒过来的记忆真切地浮现在森的脑海……

“对不起,妈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森仰起俊美的脸啜泣着,任凭风将身上的衣服卷得张扬如水藻,此时的天幕中仿佛也在上演着看不见的悲剧,许多颗流星倏然从星空下划过,快得让人怦然心惊,然后再也看不见。

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个人,他曾经亏欠了自己那么多,是他导致了妈妈惨死,让自己最后沦落到悲惨境地,为什么不复仇?!

现在能够让仇人跌进地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为什么居然狠不下心?!就因为她有着和Cynthia一样的头发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因为这个原因而心软!

Cynthia,请你原谅我!为了妈妈,我必须这么做!

森颤抖地把手放到了紫佑汐的脖子上,然而双手却没有一丝力气。良久,他懊丧地收回手,对着夜空低喊:“Cynthia,如果此刻你在我身边多好,你一定会告诉我怎么办!如果现在你立即出现在我面前的话该有多好!如果能够再次拥有你,我或许会放过这个女孩子……”

他觉得心里仿佛被狠狠地插进去一把尖锐的刀,痛到极点,也恨到极点!

这样的情绪变幻使得他的脸色也一阵红一阵白,望着紫佑汐的眼神时而温柔清澈,时而暴戾狠绝。而紫佑汐始终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周围的玫瑰花开得绚烂无比,就像是睡美人安睡在花棺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

啪——

森轻轻打燃了打火机,他知道再迟疑下去,这个难得的复仇机会很可能就这样白白错失。

一阵风吹过,火机微弱的光芒似明似灭。

森随手抓起一把玫瑰花丛里拔出来的杂草,它们已经被盛夏的骄阳晒得焦干,即使是手中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微弱火光,在碰到它们之后立即变得数十倍地旺盛起来。

伴随着一阵阵的夜风,火苗迅速蔓延,火开始越来越猛烈……

“呵呵,等那个人回来,发现他唯一重视的、最心爱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那时候,他的表情一定会令我满意!”

森哈哈地笑着,笑得流出了眼泪。他踉跄着顿了一下脚步,最后深深地凝视了一会玫瑰花丛中的身影,心中闪过一抹揪心的挣扎,几乎痛彻心扉。这个女孩,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原来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不可预计……

可是转瞬,他眼中的不舍和不忍就被更深的恨意代替:只有让她死,才能让那个人感觉到最深切的痛!

森的脑中闪过千辰那张俊美的脸:曾经,你让我所背负的,我现在要全部还给你!加倍地还给你!

我一定要让你也痛不欲生!让你也尝尝我曾经的那些痛苦,那些绝望!

火光的映衬下,玫瑰花似乎开得更加娇艳,灿烂得仿佛是鲜红的血液,而紫佑汐沉睡的脸上隐约闪现出某种不安,仿佛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危险。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痛苦地挣扎……

森逼迫自己不再去看她,他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命运恩赐给自己的机会,所以,这个千辰唯一重视的女孩,必须死!

她——必——须——死!

他的眼里射出决绝的、不顾一切的光芒!

转身的瞬间,他紧紧捂住了胸口,心口那里突然痛得像被人生生剜了一刀,那么痛、那么痛!

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反而比那个人更先感觉到痛?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死吧!死吧!除了Cynthia,没有人是不可以失去的,可是即使是那么重要那么在乎的Cynthia,最后不也还是失去了吗?

所以,对我来说,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左右我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失去,也包括你,紫佑汐……

你对我来说,也许是特别的,但,并不是重要的。

深蓝的瞳孔在月光下闪现出暗黑的妖娆,如果那天,在Artemis教堂前,你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惊喜地回应我,那么,一切或许会不同……

如果你是Cynthia,那么该有多好!我的生命,就不会像此刻这样只能靠回忆活下去,也不会只有靠仇恨和不甘来支撑着。如果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该有多好!

可是,没有那个如果啊,所以,你注定了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原谅我再假设一次,如果真的有地狱,我愿意为我现在所做的这件事去到那里,这是我欠你的!

但是,你依旧必须得死!因为只有你死了,那个人才会痛啊!

每踏出一步,心就痛到像要裂开,到后面他几乎忍不住在原地蹲下。他强行驱赶那些疼痛,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缓慢地终于越走越远了。

他没有能够听到他身后的玫瑰花丛里,在越来越强烈的火光中,传来的那声惊颤而清晰的呼唤——

“夜哥哥,不要丢下Cynthia啊……”

玫瑰花在毁灭前肆意地燃烧着,一朵接着一朵,它们在化成黑色的粉末之前,努力绽放出最后所有的美丽,娇艳如鲜血。

月光,在那一刻隐进了云层里,夜风中仿佛有暗黑天使的歌唱,歌声充满绝望,仿佛悲伤的呻吟。

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

——敬请期待《神的孩子记得吗End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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