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时正年少

寂寂深夜里，时不时传来铁链碰撞的锐响，陈秀才青面獠牙，嗜血一般泛红的双眼却是悲伤满溢。

沈韶轩在身旁画了两张椅子，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打量着陈秀才，心中煞是鄙夷。

一个丧心病狂的男人，一连绑架了这么多黄花大闺女，居然有脸说自己无辜！

要知道沈韶轩纵横情场多年，还没真正碰过哪个姑娘呢！他陈佩文平时尽装孙子，短短一个月里却占了那么多姑娘的便宜！

想想真是令人发指，又要让人有些羡慕嫉妒恨。

谢晚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稍做休息，若是她知道沈韶轩对陈佩文的下流举动居然有些羡慕，一定会几个大耳瓜子把沈韶轩扇醒。

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的谢晚，听见陈佩文说自己无辜，当然恨不得一脚把陈佩文踹上天，看他还敢不敢做坏事！

“谁逼你了？天底下会有人逼着你去占这么多姑娘的便宜吗？你一个人吃得消吗？”事实上沈韶轩最想问的，只是最后那句话。

谢晚略一沉吟，才读出沈韶轩的重音所在，于是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想问他什么？你想当他的同伙吗？”

沈韶轩咳嗽两声：“怎么可能，我堂堂沈公子才不是这种人！”

谢晚摇了摇头，目光对上陈佩文的眼睛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这个人渣！看你衣冠楚楚也不至于没人愿意嫁给你，况且你还是个读书人，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吗？”

“我也不想啊！如果我说出真相，那个人不止不会放过我，而且她也会杀了阿如的！沈公子，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陈佩文态度倒是十分诚恳，可惜谢晚和沈韶轩对视一眼之后，心照不宣的没弄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沈韶轩冷哼一声：“那你就别说，官府不会放过你，百姓们更不会放过你！你个王八蛋胆儿倒是不小，连展泸的未婚妻你都敢绑架！”

“不！阿如不是我抓的！”提起何如，陈佩文立刻情绪失控。

沈韶轩凉凉的斜他一眼：“阿如，你说的是何家小姐？阿如也是你叫的吗？别说了，等着被展家的人大卸八块吧！”

“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你绑架城里的姑娘？快说是谁指使你的，不然我现在就去通知展公子！”谢晚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呵欠。

“不行！说出来我和阿如就都没命了！”

谢晚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对沈韶轩道：“你在这儿看着他，我这就去把展公子叫过来。”

被铁链栓住的陈佩文立刻死命挣扎，沈韶轩画的房柱都快被他挣断，沈韶轩脸色一沉：“你老实点！不然我画一条恶狗咬死你！”

沈韶轩一向是个抓不住重点的人，因此提及恶狗，他也很正常的跑题，想起那日谢晚的裙子被恶犬撕破……

脸色绯红之际，陈佩文声嘶力竭的哀求声将沈韶轩的思绪拉回来：“阿如不是我抓的，是朱砂派的人逼我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救阿如！”

“朱砂派的人抓走了阿如，告诉我让我在三个月之内抓九十九个少女交给她们，否则就让我永远看不见阿如！”

有时候，人与人的思考简直是千差万别。

比如听陈佩文道出实情之后，谢晚好奇的问题有两个，一是何家小姐跟陈佩文是什么关系？朱砂派要这么多少女做什么？

而沈韶轩想的远比谢晚简单，他的脑子里只装了一个想法，那就是陈佩文的话让他对魔教产生了崭新的认识！

三个月之内，要九十九个少女？朱砂派里难道没有女人吗？

这种话沈韶轩当然问不出口，于是由谢晚发问：“你跟何家小姐是什么关系？朱砂派为什么会来找你？”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事情的根源处了。

先前也曾说过，陈家在十几年前原本有一段辉煌时期，陈佩文的父亲差点儿做了官，因此在陈佩文小时候，认识些达官贵人也不奇怪。

后来父母相继过世之后，陈家很快家道中落，那时陈佩文已有十五岁，正是初晓人情世故的年纪。

即便那时他身无分文，可谓是既无眼前路也无身后身，但庆幸他十分自强，变卖了家产勉强度日，并坚持念书。

然而一个少年郎，勉强能填饱肚子尚可，却始终无法将自己照顾的细致入微，好在陈父在世时与何家关系极好。

当年何家并未发迹时，陈佩文的父亲时常慷慨解囊，帮了何老爷不少忙，因此陈佩文落难，何家理应伸出援助之手。

于是那一年，古渝城内桃花十里，柳絮纷飞，陈佩文垮进何府大门仰望蔚蓝天空时，燕子划过蓝天飞往屋檐下。

顺着燕子的飞行轨迹，陈佩文望见鸟巢里的一群乳燕，视线再往下时，一抹惊艳的色彩温暖了残酷记忆，那是陈佩文第一次见何如。

只记得她眉眼如画，鬓角几丝碎发微卷，她的目光格外柔和，像是妥善安放在时光里的人，不喜不悲，岁月静好。

何如虽然不是一出生便养尊处优，但她的修养谈吐却胜过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子。

她的一颦一笑总是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因此让人感觉亲切，让人意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忍心伤害她。

那日陈佩文路过何如身边时，眸子低敛着，他原本应该跟何如一样生活无忧，呼吸同一种空气，过没有悬殊的生活。

可是那时的他已经明白，他踏进何家大门，终究是以穷酸客人的身份，不敢渴求何如会注意到他，更不敢奢望何如会喜欢他。

然而命运一向喜欢跟人开玩笑，陈佩文住在何家半月有余时，无意间撞见在后院读书的何如。

她静坐在花丛之中，远远便看见她蝶翼般的垂睫，陈佩文那时便想，或许花仙也不过如此吧。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许多差异，人与人之间的审美更是跨越一个又一个层次，何如的哥哥就完全不认为自己的妹妹堪比花仙。

何家大少爷在古渝城中也是出了名的丢人，他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小小年纪就喜欢欺负自己的妹妹。

那一天，陈佩文躲在后院的石拱门后，亲眼看见何如的哥哥把何如手里的诗书撕得粉碎，之后扬长而去。

何如平静的看着野兽一样的大哥，眼中只含着深深的惋惜，并没有任何恼怒之意，她耐心将地上的碎片拾起，叹了口气缓步离开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