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天醒来的时候,他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他躺在一个黑乎乎的、有着滴答声且异常潮湿的山洞。
他此刻身体极为虚弱,但灵力却攀爬到了一个重未有过的高峰。一种异常的清醒在他脑海中盘踞,此时他的心跳声、呼吸声、血液流动声、肠胃蠕动声都在一一传来,正在精密的人体控制下,紧张且有序地运动着。
云景天试着动着自己的手指头,却始终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地躺在这里,睁着眼睛,不断地倾听着来自肉体的声音。他心中开始焦虑起来,因为昏迷过去后的一刹那重新在脑海演绎了几遍。
“我这是被北剑门还是那个鬼仙绑架了,还是被惜缘给救了?”
云景天想来想去,头脑中一直冷静不下来。
而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超乎了他本身的不冷静外,似乎还有一个观察者正在清醒地观察着这一切。而更奇怪的是,这种“观察者正在观察的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种极为荒谬的逻辑思维误区中。
这种情况出奇的怪异,而云景天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尽庞大的沼泽地一般,只能挣扎着下沉,而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云景天不知不觉,又听到了外面的一些零散的脚步声,细微的说话声,甚至人来人往的呼吸声……
所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不断冲撞,像是大海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这就是魔器碎片的力量?
云景天猛然想到了这点。
“如果不是魔器碎片的又是什么呢?这种清醒就像是外来的东西造成的,而不是本身应该有的能力。”想到这里,云景天反倒不急了。
似乎魔器碎片正在容纳进他的身体当中。
云景天心想,他目前经历的,也许是几十年前雪崖曾经经历过的情况,雪崖那时候和火龙角合融合的时候,似乎也有一段时间长眠不醒。
他越想越心宽,坦然地享受起来。
他的五官此刻非常灵敏,远超平日。又像是入定,又不像入定,因为他的感官并没有受到定境的约束,而是可以自由地延伸五感。
不多时,云景天眼中的世界渐渐亮了起来,就像是太阳光照进来了一样,可他朝前看去,分明就没有阳光照射进来。
看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身处在一个深邃的山洞底部。而山洞外面似乎是一个非常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
云景天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体上。他发现,现在越是心静,五感的延伸速度就越快,听到的,看到的,闻到的,都有种绝非凡俗的超人感觉。
他内照脏腑,看到了全身的血液、骨骼、肌肉、经脉、毛发,肉体当中或内或外,每一个部位都细致入微,五彩斑斓,闪动着莫名的气息和力量。过去,他只有在入定极深的情况下,才能出现这种内照图,可是现在却轻松地睁着眼,清清明明地看到了。
而且,他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魔器碎片。魔器碎片在他体内,不是以完整的形态存在,而是融入了他的血液当中,随着血液的流动而流动,在他体内四处畅游,无所不至。他心念所至之处,就可以看到血管中,有种淡淡的紫色物质在流动。
这种如水乳交融的感觉很难形容,可却偏偏那么存在了,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又不知躺了多久,一点也没有困地,不断地看着体内,又再看看头顶上湿漉的岩壁。忽然,他觉得肉体上的力量正在不断得到补充,而这种奇异的感觉正在褪去。
当云景天重新能站起来时,他的五官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状态。品味着熟悉的身体,反倒让他回忆起那种魔器碎片入体的感觉了。那种感觉很舒畅,很吸引人。
打坐了一会,不管再用什么方法,云景天再也无法找到刚才那种感觉了。他有些遗憾地站起来,朝着山洞外面走去。
山洞弯弯曲曲,走了很久,云景天才走到了山洞口。借着外面刺目的亮光,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所处在一个繁华村镇上面的山顶处。他刚要出门口,却被一道闪着金色符箓的光影给挡回来了。
他用手摸上这道透明的光影,体味着手指间的酥麻感。感受了一会,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手中灵力迸发,一拳击出,“嘭”的一声,强行破掉了这道符箓屏障。
他转头看到四周,群山连绵,一望无际,虽然不如北方的那种山脉高大险峻,却植被覆盖茂密,郁郁葱葱,别有一番秀气之美。他脚底生云,飞在一个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后,从旁边竹林中走出来。
他在这个集镇上信步而行,听着这里的口音和打扮,他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他笑容满面地拉住一个人道:“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那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说道:“你是外地人咯?不知道这里是茅山撒?”这话音语速极快,加上口音极重,云景天回味了半天,才明白这里原来是在茅山脚下。正要追问时,那人已经走远了。
“茅山?南京?”云景天忍不住嘴里多念了几遍。茅山是符箓门的发源地之一,不过早已没了当年紫微真人说的那种大气之象,这里方圆百里都密布着人烟,倒和五台山一样,成了一个世间羡慕和崇拜的游玩之地了。
“难道刚才是被茅山的弟子封印在了山洞中?”云景天边走边想,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被谁带来的,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如果是惜缘带他过来的,那么惜缘去了哪里,惜缘又不会符咒,也不可能把他封印在那里面啊。
想着走着,云景天已经离开了那个村镇,走上了一条比较偏僻的竹林小径。
“神仙!神仙!求你救我啊!”
后面忽然追来一人,急忙地跑到云景天前面,跪下便拜,头磕得和捣蒜一样,随后双手就抓住云景天的裤脚,嚎啕大哭。
云景天心里暗自后悔,有些大意了,没想到有人竟看到了他落下云头。
不过既然被看到了,他也少不得因为这个事情惹上麻烦。他干脆就扶着他道:“我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人。你说说你怎么了。”
那人死活不肯起来,只是大哭。
云景天手上略一用力,这人就被提了起来,可仍然保持着跪着的姿势。那人愣了一愣,不再哭泣,而是开心地笑了起来。“神仙啊,我果然找到神仙了,求神仙救命啊!”
云景天虽然是好意说话,但却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别急啊,你先说吧,我听着呢。”
这人结结巴巴,又是哭又是笑的讲了半天,又在云景天不断的询问下,才把整个事情讲清楚。原来他家进了一个鬼,天天附身在他女儿身上,要死要活,茶饭不思,成天在地上学动物爬,时不时就嚎叫一番,让本来就快美满的亲事给黄了。
对方新郎本来就对这门亲事不太满意,要不是两个村子离得近,家人又都非常满意的情况下,他才不愿意娶这女人过门。当他听说这事后,马上退了婚事不再提起。
这种屁大点的事也到处来求人?云景天没好气道:“这怎么就要你的命了?”
那人哭丧着脸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靠着她嫁出去后凭对方给的钱活命啊,对方反悔,强行来要订金,这不是要命吗?”
云景天心中对这种人很看不起。他打小就见过这种事情,他的家乡李继迁寨虽然不大,可毕竟地瘠人贫,很多人就把女儿当成了一件交易,换了钱来过日子,根本不考虑女孩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
小时候,他就反对过这种事情,可他父母却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用不着你操心。”每每这时,他就感觉很不舒服。
过了这几十年,又碰到了这种事情,云景天很不想帮他。这件事如果黄了更好,幸好是在没结婚前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是在结婚后发生了这种事情,那这女人就会苦一辈子了。他打定决心,不想帮助这看起来很是苦闷的人。
“在我茅山脚下,还有这种事情发生?走,我给你看看去!”
忽然从旁边转出一人,蓬头垢面,一身破烂衣服,嚷嚷着就拉住那人,强行向前走。
“你这乞丐真没礼貌,滚!”那人被这乞丐模样的人给惹气了,挣脱开他的手后,猛地朝这人踢出一脚。
“哎哟,我的妈呀!”这人惨叫一声,就栽倒在地上,抱着脚丫子不住痛哭。他那脚,感觉像踢到了石板。
那乞丐一点没事,冲他呵斥道:“真心是有眼无珠!快点说,你家在哪里,我一个人去解决,你也不用找别人了,免得到处说我茅山无人!”说完,还把又脏又乱的头发胡子朝外一扒拉,露出一张毛茸茸的的脸。
“咦?”那人地奇怪地看着这个乞丐,没想到他毛脸下面竟是一张看起来很清秀的脸庞,而且眼睛不似常人那般浑浊,显得清亮透明。
云景天一见这人,便知是符箓门的高人来了。
且不说是鹤发童颜,单说那种晶莹剔透的眼珠,一般人就达不到那个标准。只有婴儿的眼睛才有那般纯净无暇。
“这下可来对人了,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云景天对刚才那人的举动十分鄙夷,见了自己恭恭敬敬,见了这真有高人风范的人却有眼无珠,不由分说地就踢人,为这种人帮忙,他觉得是一种造孽,是助长歪风的行为。所以他干脆就找借口开溜。
“慢着!”那乞丐模样的人叫住云景天,冷冷道,“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修道之人,为什么这么冷淡,没有一点良心?见人有难却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