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医院的那一天,多云。
我抬起头,迎向天空的那一刻,感觉已经隔了好几年,其实只不到半个月,后面的一周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邱宗民当时来看我,说我病得正巧,可以不用呆在“那个地方”,好歹舒服一些,然后告诉我Martin正去德国找那对夫妇。
邱宗民接到我的那一刻,他眉头紧锁,一脸肃容,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要说,但没有出声,我百感交集,竟也一时无言。
很快办好了手续,我跟着他,举步走到他的车旁,坐在前排的Martin摇下车窗,转过头,标志性的蓝眼睛望着我,瞳孔旁缠绕着根根血丝,分外明显。听邱宗民说,因为时差,也因为着急,他从去德国到回来,只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如此疲惫,却依然露出灿烂的笑脸,好似太阳从云端探了出来,暖暖的洒落了一些光热在我冰冷的身体上。
“Martin……”我坐入车中,有些哽咽地对着前座说道,“谢谢你!”
“傻瓜!”Martin爽朗地笑道,“什么都不用说,你没事就最好!”
似一道清泉流入心田之间,一片片浇灌而来,填充着中间的空白。
邱宗民稳稳地开着车,我听着Martin徐徐描述事情的经过。于此我才得知邱宗民和Martin做了多少努力,才得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联络上那对德国夫妻。Martin更是亲自寻至他们,并且有律师朋友在旁,摄录了一段视频,作为证据,表明我确实是赠送了那副画给他们,?也展示了画的内容。虽然并不能完全证明这就是我携带离开画室的那一副,但是警方也无法举证说就不是。终于,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我得以摆脱嫌疑。
我以为仅仅是这样,不想邱宗民接口道:“其实能够这么快,也不只是我们的努力,孙家这边要求放弃对你的调查,具体细节警方没有和我们说。听口气,应该是孙毅波的意思。”
我沉默着,孙老师授意,那是不是他身体好一些了?他毕竟还是信任我的,但是他的画究竟去了哪里?不是我,会是谁呢?不可能就这样突然失踪啊?!
“慕凌,你在想什么?”Martin问道,“是在想那副画吗?”
我叹了口气:“一幅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竟然就这么在眼皮底下不翼而飞,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只要还在这世上,就一定有办法找得到!”Martin回头对我说,“慕凌,我帮你!”他的目光坚定不已,我也被感染起来。这是孙老师的心血,走到天涯海角,都要找出来,也是彻底还我清白!
半个月未见妈妈,我心里牵记不已。邱宗民告诉我妈妈的状态时有反复,这也是我在警局生病的原因之一,我一直担心着,忧虑难消。
到了医院,我跳下车即刻要走,邱宗民轻唤了我一声,我回头看他。他抿了抿嘴,说道:“我去停车,让Martin先陪你上去……呃……你妈妈情况有些变化,昨晚送去了抢救……”
似有“嗡”一声作响,后面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半刻不敢停留,直冲上去,Martin跟着一路狂奔。
我抓到一个认识的护士,立马问道:“25床病人现在怎么样?”
护士一看是我,张口说道:“小姑娘,你终于回来了!你妈昨晚情况突然恶化,心跳呼吸都一下没了,马上抢救,一晚上辛苦下来,总算是回过了气,但是各项指标都冲得老高老高的,现在在重症监护室,状态还是不容乐观,医院已经开病危通知书了,就是你一直都不在……”
我脑中一片空白,口中喃喃唤道“妈妈”,身子瘫软下来,站也站不稳。Martin一把扶住我,喊着我的名字,我却觉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我没有晕倒,Martin强劲的臂膀护住了我,带我到椅子上,我靠着他,慢慢回过神来。
我坐的位置斜对面即是重症室,只是厚厚的门关着,根本不像电视剧里演的,没有玻璃窗可以让我看到里面的病人。我死死盯住那扇门,身子不断抽动,但却只是无声地哭泣。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世界上的距离原来竟能遥远如这般,只是隔了一重门,却可以是生与死!
从白天到晚上,妈妈尚在鬼门关前徘徊,我送走了邱宗民和Martin,他们在也帮不到什么,我已然清醒了过来。无论如何,妈妈在努力,我也要坚强!
何况,我通知了韩哲,他听到这个消息,说了一句:“我马上过来。”
只这一声,足够了。
“哲哥!”韩哲一出电梯,还在四处查看,我便远远喊住了他。
韩哲步履匆匆走向我,问道:“妈妈怎么样?”还是唤做妈妈,他的心是没变吗?
我强撑了一个微笑:“还在里面,希望可以没事吧。”
韩哲也对我笑了笑,安慰道:“妈妈经历了这么多次都没事,只要过了这一道坎,后面就会否极泰来。”
我点点头说:“我也没事了,她也一定会没事的。”
“嗯。”韩哲回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两个人面对面,却无言以对,总是尴尬。我不由打开话头问:“孙老师现在好吗?”其实也不确定他是否就知道。
所幸他回答了:“孙老师稳定了下来,之前有些轻微脑梗,前两天刚出院。”
“哎……”我长叹道,“竟不知这画到底是怎么就没有了。”
“慕凌……”韩哲迟疑了一下,我看向他,他还是问起,“我想你应该是不会作出那样的事情的,对吗?”
我有些愕然,他这么问,是有怀疑过我吗?我立即板下了脸道:“哲哥,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相信我吧?!”
韩哲摇摇头,看着我说:“不是,我相信我认识的慕凌绝不会这么做,只是,我不确定,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的眼神有种掩饰不在地失落,我不由心头一软,走到他面前,柔声回应:“哲哥,我没有变过,自始至终。”
韩哲只是看着我,没有接话。半晌,他转过头去,不看我,说道,“大家都很想知道,画究竟去了哪里。”
我心中一直有些疑惑,没有与人说过,面对韩哲,我不禁敞开心怀,说道:“我最后一次理完到送货那天,期间除了孙老师应该没有其他人去过画室,而送货当天,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在……就是孙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