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心惊胆战而来,回去的时候更加心惊胆战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云兮此举有何用意?知道他的身份还让他留下?甚至还直接说让他接着打探!莫非,她觉得瓦岗坚不可摧,就算他什么都摸清楚了也不可能攻下瓦岗?
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她的行为了。李世民也不知道他是该笑还是该哭,敌人如此狂妄自大他应该庆幸的,但这种被鄙视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还在纠结,云兮又做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决定:她让李世民跟在她身边跑腿。
瓦岗众人虽然不解其意,但也没有人反对,他们知道云兮不管做什么都有她的用意,绝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
好处么?云兮摸着下巴沉思,让堂堂太宗皇帝给自己做跑腿小弟这种无法言说的酸爽感算不算?
不过她把李世民带在身边自然不是为了找优越感,而是想让他了解一下瓦岗的政务,准确的说是让他学一些先进思想。
瓦岗占领了隋朝八个州的地盘,各地的军政要务自然也会接管。但凡处理政务的都是一国或一方的最高掌权者,比如瓦岗处理政务的是云兮。
只是她嫌麻烦便交给徐茂公张公瑾二人负责,但遇上大事他们还是会找她决策。云兮一向用人不疑,徐张二人做的很好,她不能贸然塞个李世民过去,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便是她跟徐茂公张公瑾关系好,也不能做这么容易让人猜忌的事。
因此只能把李世民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李世民心有不安的走进知微堂,这是云兮处理政务的地方。
他刚一进门就被一大摞竹简淹没,而且目测竹简的数量还在增加。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边放边说,“这些是扬州过去十年的农业税收情况,这边是扬州过去十年的商业税收。”云兮又递给他一张表格,“你按这种模式把这些数据统计出来。”
“十年的?!”李世民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刚来就让他做事,难道不应该先威胁警告一番再给颗甜枣然后告诉他让他来的目的,最后才让他做事吗?直奔主题是什么鬼?
云兮眯起了眼睛,“嫌少?小五,把扬州过去二十年的资料都送来。”
“是,程先生。”门外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响起。
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云兮说,“不用了,不嫌少不嫌少。”
云兮也不是真的要为难他,把竹简都放到他怀里,道,“三天时间整理完。”
“三天?!”
“怎么,嫌多?那就改成……”
“不不不,三天足够了,足够了。”
李世民这会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兮说什么他都得应下。
三天很快过去,李世民忙的脚不沾地,废寝忘食的,好不容易才在规定时间内把云兮交代的事情做完。也是云兮给的表格非常简便,一目了然,让他省了不少功夫。等他把表格交给云兮的时候云兮却连看都没看,随手放在了一边。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道,“……所以,你其实真的只是在折腾我玩?”
“咦?有吗?”云兮看着他,把手中的一块石头捏得粉碎。
李世民感觉到一股杀气,默默退后了两步,“……没有。”
云兮对他的识相很满意,眯眼笑道,“那就好,咱们相处这么愉快,若是你对我产生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李世民:“……”混蛋!你哪里看出我愉快了?!
云兮猛然回头,盯着李世民语气森然道,“你在骂我?”
李世民欲哭无泪,难道这人会读心术不成?他正在思考怎样回答才会不惹怒这个一言不合就秀武力的大魔头,恰巧这时,徐茂公张公瑾两人敲门进来,云兮也就没再吓唬他了。
徐张二人找云兮有事,看到李世民也在,不由看向云兮,云兮微微点头,示意无碍,张公瑾这才说道,“如今我们瓦岗修养生息,原先搁置的赋税问题也要重新提起,之前的北魏北齐北周以及隋朝等采用的都是类似的条例,只是方法有所不同。即丁男和中男各受田一百亩,其中八十亩为口分田,二十亩为永业田。受田丁男,承担交纳赋税和服徭役的义务。每丁每年向国家交纳租粟二石,调随乡土所出,每年交纳绢或绫二丈,绵三两;不产绵的地方,即纳布二丈五尺,麻三斤。此外,每丁每年还要服徭役二十日,闰月加二日;如无徭役,则纳绢或布替代,每天折合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
徐茂公接着说道,“我们依据这些朝代的赋税情况制定了瓦岗的征税制度,大体相差不多,只不过把赋税减轻了三成。这些是粗略的计划,云弟你看一看。”
云兮接过来,大致看了看,也不发表意见,转头对李世民道,“李二,把你之前统计的数据报一下。”
李世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云兮在叫他,怒道,“李二是什么鬼?”
“咦?你不是姓李行二么?”
李世民:“……”姓李行二就叫李二么?那要是姓王行八你岂不是叫人家王八!
知道‘二’字在云兮眼里有着某种不可言说意味的徐张二人不厚道的笑了。
李世民忿忿不平了一会儿,才道,“扬州过去十年的农税是七千四百六十一贯,而商税是六十九万三千七百贯。”他记性极好,直接记下了这两个数字。
“嘶!”徐茂公与张公瑾同时倒吸一口气,惊讶道,“怎么差这么多?!商税竟是农税的百倍之多!”
别说他们俩了,连李世民刚得出这个数字时,都异常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算错了,然后又算了一遍才确定这是真的。虽然他也知道商税收入比农税高,但也没想到会高这么多!
云兮道,“不用惊讶,扬州自古就是繁华之地,经济繁荣,商税收入高是正常的,其他地方也就是几十倍的差距,远没扬州这么高!”
李世民暗中腹诽:几十倍也很高了好吗!
云兮又道,“我之所以特别告诉你们扬州的赋税情况,就是想让你们看到商税与农税之间的巨大差异,农税收入与商税收入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李世民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那些皇帝不鼓励经商,反而要重农抑商?”
云兮撇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经商暴利,如果人人都跑去经商土地谁种?没人种地吃什么?抱着钱饿死吗?就是因为商业暴利才要抑制,比如降低商人地位,收取重税等都是如此,就算这样,依然有很多人抵挡不住利益的诱惑。而另一方面,提高农人地位,鼓励耕种,也是为了让防止农人都跑去经商。吃穿是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只有这两个条件满足了才能去考虑其他。为什么这么多人起义反隋?不就是没吃没穿过不下去了吗?”
徐茂公不解道,“云弟你都把我说糊涂了,你说商税收入高,我以为你是要提高商业地位,但你又说土地重要,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之前那些朝代的条例我们一概不用,重新制定一下,土地均分,摊丁入亩,并且取消农业赋税……”
“取消农赋?”三人惊讶道。自古以来赋税都是一国财政的重要来源,所有君王都是恨不得加赋再加赋,从来没有过取消一说。
“对!取消农赋,而且以后也许还会对种地的农民有补贴,以此来鼓励耕种。与此同时,不再限制从商。”
“你的意思是对商人收取重税,把商税作为财政的重要来源?”张公瑾道。
云兮点头,“对,也不对,商税自然会是财政的重要来源,但也不能收重税,我们财政的主要来源是国有经济。”
李世民三人,脑袋上顶着三个巨大的问号,根本没明白她说的国有经济是什么经济。
“国有经济自然是归于国家所有的经济,我的打算是把盐,铁,煤这些收归国有,禁止私人开采、买卖,由国家统一出售,这些东西的收入不会比商税少了,这才是我们财政收入的大头!”
“可行吗?”理解了她的意思后,徐茂公有些担忧的问道。
云兮胸有成竹道,“可行,这些东西历朝历代都是由国家掌控,我们将会改进开采技术,成本会降低不少,就算比之前的出售价格降低很多,我们也会有利可图。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先试行,若是可行再推广。”
这样一来,他们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没有了,纷纷点头道,“如此甚好。”
而三人中李世民的震惊是最大的,徐张二人与云兮相处甚久,早已了解她偶尔的惊人之言,而且事实证明她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他们也习惯了相信她。但是李世民却是第一次听到云兮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原来她让自己留在瓦岗说的那些还是小儿科,张口就取消赋税颠覆传统才是最可怕的!
对不起,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云兮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世民卒,死因:惊吓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