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正与谢衣话别,却不料不小心与人撞到一起,只听得耳边“哎呀”一声清脆惊呼,夏夷则不假思索,慌忙连声道歉。定睛一看时,不由一愣。来人一行三人,两男一女,一身南疆人的衣饰打扮。夏夷则撞上的,便是那名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年纪,肌肤呈琥珀之色,双眼极大,黑如点漆,头戴一顶银冠,耳上垂一对极大的银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腰上系着一条绣花围裙,七彩斑斓,双脚却是赤足。手中持一柄七尺巨镰,极为显眼。
那女子见夏夷则看自己,展颜一笑,道:“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公子身后挡了公子去路。”声音悦耳动听,虽略带一点口音,却是一口标准官话。
岳阳城地处百粤、巴蜀、荆襄之会,各族百姓杂居往来,原也是平常之事,虽然这女子手持巨镰惊人,但夏夷则这些年闯荡江湖,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奇门兵刃,一时诧异之后,便即如常。再次致歉之后便与谢衣别过,出门自去。谢衣与那女子点头为礼,也自回房。
南疆之人素来豁达,那女子虽然被夏夷则撞了,也不以为意,自与同伴问掌柜开房。掌柜在这岳阳城中开店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人士没见过,眼皮也不抬一下,取了一支笔便往店簿上边问边写:“客观尊姓大名,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欲为何事,欲住几日?”
那女子露齿笑道:“我叫呼延采薇,他们两一个叫风小舞一个叫风小魂。从南疆而来,就在这岳阳城寻人,住几日这却不好说,总得先把人寻到了。”
掌柜一一登记落案,又问道:“本店客房分五等,一等房独门独院,十两银子一晚。二等房三房一院,三两银子一晚。如今只剩了一处,贵客三人,住这个倒是便宜。我便算贵客二两五钱一晚。”
呼延采薇点头允道:“就依掌柜。”一面取了钱袋出来:“先付十日店钱。”
掌柜将银钱落袋,便招呼小二:“将这三位客人安置到泽字二号院。”
小二高声应了,将呼延采薇三人院中住下,随后又将晚饭热水送上。
呼延采薇待小二去了,收了笑脸,向风小舞风小魂二人肃容道:“小舞小魂,你们是第一次出来,这岳阳城比咱们谷中不知繁华热闹多少倍,日常寻访之时,莫要被街市迷了心眼,忘了出谷正事。”
风小舞风小魂二人垂手应了。呼延采薇吁出一口气,招呼二人入座就餐。
风小舞刨了两口饭,见呼延采薇斜愁眉紧锁,不由含糊劝道:“姐,都已经到了岳阳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程大叔是老江湖,武功高不说,又精擅蛊毒之术,想必无事。”
呼延采薇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懂什么。程大叔一生谨慎,与谷中联络从未晚过一日,这次竟然失联足月之久,可想而知,必有变故发生。”
风小魂道:“程大叔之前的信件里,曾经说过他将联络处安置在岳阳城外君山集,明日咱们先找到联络处,看看有无线索。”
呼延采薇点头道:“小魂说得是。如今谷中不安,只望莫要有甚不测之事才好。待会吃过饭,你二人便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前往君山集寻查。”
风小舞风小魂二人应了,快快食毕,唤小二来收了碗筷便各自回房不提。
一来此时刚过初更时分,就寝尚早;二来呼延采薇素有择席之弊,一时也难以安睡。索性开了院门欲往大厅中消遣片刻。
她这里刚将院门开一条缝,便听得“喵呜”一声猫叫,一条黑影箭一般射进院中,倒把呼延采薇唬了一跳。那猫入得院来,便直奔院中一株老梅树而去,“蹭蹭”两下便爬上树梢。
此时呼延采薇便见对面院门大开,一名绿衣女子闪了出来,口中唤道:“阿狸你这小混蛋,快回来。”一面左右顾盼寻觅。
那绿衣女子转头看见呼延采薇,展颜一笑问道:“这位姐姐,请问有没有看到一只花斑狸猫?”
呼延采薇回头望一望院中,先前窜入院中那猫不知何时已蹲在屋檐上,正好整以暇地****毛皮。
呼延采薇笑道:“适才倒有一只猫儿跑到我院子中来,只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说的那只。”一面侧身将绿衣女子让进。
绿衣女子抬头一看,果然是自家爱猫,拎着裙子便在原地跺脚,指着那猫便喊:“阿狸你这小混蛋,快点下来!再不下来明天不给你肉吃!”
那猫看一眼绿衣女子,长长一声“喵呜”,就地一趴,将头埋进两只前肢之间,说不出的鄙视不屑。
绿衣女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放软了声音哄那猫儿:“好阿狸,乖阿狸。不是我要把你关起来。谢衣哥哥说了,这里是客栈,人多眼杂,万一你被谁顺手拐了去可怎么好?”
那猫蜷作一团,毫不理会,一条尾巴在身侧甩来甩去。
她两一人一猫隔空谈判,看得呼延采薇甚是有趣。呼延采薇笑道:“姑娘这猫儿好倔的性子。不知道姑娘需不需要在下帮手捉了它来?”
阿阮闻言一喜,谢道:“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呼延采薇微微一笑,提气将身一纵,轻轻巧巧便落到屋檐上。那猫儿惊觉有人,爬起身来便跑。呼延采薇巨镰一挥,将猫儿去路封住,那猫见屋下站着主人,前路一柄明晃晃刀刃,后肢发力一跃,便欲从旁窜出。呼延采薇左手双指中一挥,一粒果核便打在阿狸身上,阿狸吃痛,“嗷呜”一声怪叫,将身子一折,便投往院中阿阮怀中而去。
阿阮接住狸猫,将猫儿后颈皮捏了,一根指头点到猫儿鼻尖上,笑骂道:“你这家伙,还越来越长本事了,如今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阿狸低声一喵,伸出舌头便去舔阿阮手指。
呼延采薇跃下屋檐,笑道:“你这猫儿倒是伶俐得很。”
那猫见了呼延采薇,将头直往阿阮怀里钻,一面喵呜不绝,便如同向阿阮告状一般。阿阮将猫儿抱在怀中,向呼延采薇道谢道:“我家阿狸调皮得紧,多谢这位姐姐替我抓它回来。姐姐身手好不说,武器也这般有趣。”
呼延采薇见阿阮清丽娇憨,心中大有好感,笑道:“也没什么有趣。我们南疆之人,素来刀耕火种,便随手用了日常劳作工具做了武器。”
阿阮一听“南疆”二字,好奇之心大起,问道:“姐姐是从南疆来的?巧了,谢衣哥哥跟我正打算去南疆那个什么百草谷。不知姐姐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呼延采薇听得“百草谷”三字,心中一凛,脸上神色却分毫不变,道:“百草谷素来少与外界通音讯,知之者甚少,却不知姑娘打听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