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给舒岚打电话的时候,陆昕裴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把水果刀,走到她对面,轻言细语地问:“刚才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郦清清见他右手背在身后,应该是有意避免让她再看见那把刀,她摇了摇头:“算了,我也没有受伤!”
陆昕裴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走吧,我送你回家!”
郦清清楞了两秒:“不用麻烦了,我住的很近。”
陆昕裴笑了一下:“近才可以送,我不开车。”
一路出了校门,左拐,五百米之后再左拐。临院路两旁种满了香樟,常年都是一副树冠广展枝叶茂密的样子。她原来一直以为这种树是不开花的,这两年才发现,每到春尽夏初时分,许多新枝的叶腋内会生出黄绿色的圆锥形花序,又小又多。
始终是有些尴尬,走了一段路,郦清清主动找话题:“今天的事,谢谢陆教授!”
陆昕裴似想了一下:“也许我们应该向你道歉!上次的饭局,今天给你带来了困扰。”
郦清清侧目看他一眼,没来由的,心中爬过了一丝不悦:“这件事,我不会跟爸爸说。不过,我会直接告诉他,我跟慕少祺并不合适。”
隔了一会儿,陆昕裴才说:“我还以为你早就说了。”
她心中一怔,却是说:“陆教授待会儿是要回家吗?我住的小区下面很难叫车。”
陆昕裴看了她一眼:“回学校。每周,我有两天住在校方安排的宿舍。不过,很快会搬到附近的新住处。”
其实,早有八卦的同学扒出了他的身家背景。Z大建筑系硕士生毕业,今年三十七岁,本市最着名的一家建筑师事务所的董事股东兼创意设计总监。陆昕裴二十五岁与太太相识相恋,二十七岁结婚,同年当选为国内十佳杰出建筑设计师。五年前因为一起重大车祸,太太不幸下半身瘫痪,而他伤愈后便淡出了建筑界,专心照顾起了太太的饮食起居。三年前,事务所遭遇空前的瓶颈和信誉危机,陆昕裴在朋友和妻子的极力劝说之下回到了国内,继续参与事务所的决策和经营,不仅一举扭转了局势,并在两年之内,带领整个事务所转涉房地产,公司已于去年成功上市。
据说两年前,陆太太已经单方面签署了离婚协议,而他一直不同意。目前,夫妻二人仍处于分居状态之中。
而对于他为什么会同意来他们学校担任客座教授,有人说是为了回报母校,有人说是成功人士的沽名钓誉,也有传言这两年他在外界风头太盛,正值国情转变,他恰好趁此机会收敛锋芒韬光养晦,还有人直接说是为了寻找下一任陆太太。
有一次课间,舒岚也问过她,让她站在有钱人的立场想一想,以为哪个答案更靠谱。
郦清清还记得当时她说的是:我怎么知道!
不过,她还真的知道一点,那就是除了她们两个人之外,大概全系所有的女生都希望是这最后一个原因。
舒岚白了她一眼:你说的不对,也许还有男生,听说好多国家都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一样受到法律保护。
到了小区门口,陆昕裴停下来说:“你有朋友在家,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再见!”
她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脱口而出:“是舒岚,她借我那儿的厨房学做菜,所以我也跟着有口福了!”
陆昕裴笑了一下:“是这样!耽搁了这么久,那你赶快上去吧!”
郦清清也浅浅一笑,想了想才开口:“陆教授,要不,您还是把那把刀交给我吧,我拿上去处理一下再扔掉。”
陆昕裴似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说:“实在不算是一次好的经历,不过,你比我想象的淡定许多!”
除了刚刚在劝说赵筱悦的时候,她一直以眼神示意他,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这样近距离的与他对视。真的是一张极好看的男人脸,明净额头,深邃眼窝,鼻翼和下巴的弧度接近完美,她疑心他的整张脸,根本就是一张黄金比例的面部示范图。
她一直以为帅是用来形容年轻男孩子的,英俊这个词又太普通,原来一个男人真正长得好看,的确是可以用美来形容的。
郦清清匆匆低下头:“其实我心里也怕的不得了,但是已经那样了,怕也没有用。”
陆昕裴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还是她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晚上戴的那块。
“快上去吧,刀的事你就不用挂心了,我会处理的。你的脸有点肿了,回去让舒岚给你煮个鸡蛋揉一揉,或者用冰敷一下。”
“再见!”
吃饭的时候,舒岚一个劲儿地直说后悔,要不是自己坚持回宿舍拿菜谱,也许她就不会遇到这么晦气的事情。当时她转回来经过那里,是看到梅园那边好像站了不少人,可她急着打电话找她,又想着买菜的事,根本没有一点看热闹的心思。
早知道,她就挤进去看看,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郦清清忍不住笑,遇到那种情况,也不是人多势众就有帮助的,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那个赵筱悦的确练过柔术,动作灵敏,手劲和臂力都不小,随身还带着水果刀,今天没有见血,已经算是她幸运了。
那天晚上,慕少祺有电话来,她一看那个号码,立即嫌恶地挂断了,还不忘顺手设置了拒接。
舒岚走了以后,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陆昕裴的脸,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
她的心,也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乱的,也许更早。而他对她的心思,真正是从什么开始的,她就不得而知了。但是,绝对没有舒岚说的那样早,所以那天她迟到,陆昕裴竟然没有按照惯例处罚,绝对是与自己无关的。
郦清清在头等舱睡了还算踏实的一觉,只到空姐走进来提醒飞机很快即将降落,她才摘了眼罩,收拾好了毛毯坐起来。
她没有选择去欧洲,这个季节还是亚洲国家的气候更舒服,所以她打算去泰国的苏梅岛。
先到浣月,再搭直航班机到苏梅岛,航程大概3个小时。转机的间隙,她甚至没有开手机。
抵达度假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因为有提前预约,入住很顺利。她简单的收拾换装,然后去海滨餐厅吃东西,再去做SPA。
第二天,她在查汶海滩踩着洁白如雪的细沙,嗅着椰子的芳香,消磨了一整天。
第三天,她从苏梅码头坐船去涛岛,在岛上报了个潜水培训班。涛岛和南园岛之间有一个适合初级潜水学员的潜点,叫做日本花园,她每天坐水上摩托车来回,连续学了十天的浮潜。
刚到涛岛的那天晚上,她开启手机与盛茗薇联系,本来想告诉她自己的行程,如果她有空,可以飞过来与她见面。
温哥华别墅的电话没有人接,手提电话也不通,她打开电脑登录了Facebook,果然看到盛茗薇的最新动态,一个礼拜之前跟她的男友又去旅行了。
郦清清挂了电话,一个人在别墅外面的沙滩上闲走。自从她上飞机之前发了那条请假短信,之后的每一天,陆昕裴都有短信来,有时候是问她在做什么,有时候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还有一次,他说他非常想她。
盛茗薇留言给她:“Sorry,my daughter!I cannot meet you this time !Wish you a nice journey!Take care!I love you !
结束了浮潜课程,她又去了塞丽海滩、芒果湾、白岩,最后从湄哈村直接坐船回到苏梅岛上的度假村。酒店的房间她一直没有退,还有部分行李也一直放在那里。
最后一天,她出去给舒岚买礼物,逛来逛去,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后来索性放弃了,不如返程的时候回浣月看看。
晚上,她去水疗中心游泳,刚游了一个来回,她无端端地觉得闷,出了游泳池,转身又去做SPA。
其实那天早上,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不跳下来救她,她也不会有事,毕竟一个会游泳的人想淹死自己,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她呛的那几口水,都是因为他用力拽她,拉拉扯扯的,让她又气又恼,一时忘了动作。
一个人在岛上呆了这些天,她也仍然没有想好,回去以后要怎样面对陆昕裴。不仅如此,她甚至想不明白,这些天,他为什么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天晚上他没有来,难道不是意味着对她的拒绝吗?
她速递给他酒店的房卡,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吗?
他只字不提,是怕她尴尬吗?他最终选择不赴约,是出于对她的尊重吗?
就好像,他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会对她说对不起,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的时候,他只是束手站在那里,屏住了呼吸却始终不敢回应她。
……“清清,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也许,她害怕的从来不是等待和时间,而是他的心意。面对她,他有太多的分寸和克制,这些有形的束缚横在他们之间,常常让她感觉他是那样遥远而不可捉摸。
她好像捕捉不到他内心真实的情感走向。
而对于乔爱诗,也许他从来不知道,她一直怀揣着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感。不管他们的婚姻曾经经历过什么,从客观上来说,她终究还是一个不正当的存在。这就好像是,别人家里哪怕最不值钱,最不起眼的一样东西,外人一旦伸手拿了,从行为意义上就叫做偷。
偷,就是不道德,就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她的现世报来了,她被惩罚了。也许,他们之间根本就是没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