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什么喊,不就一个低血糖吗?”中年的急诊医生怒气腾腾地指着强子,几乎要破口大骂,“你一路喊着‘死了死了’,知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恐慌?”
特么的!
这小姑娘还是鲜活鲜活的呢!
这个警官一路喊着“死了”,结果到医院没把担架喊过来,倒是先把太平间的同志惊动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推着一辆平车过来打算拉尸体了……尼玛好晦气!
“我……我没有经验!”强子低着头,几乎把脸都埋到胸口里去。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要什么经验?”
“我没有出现场的经验……”强子嘟哝,“我……我当时不敢碰她。”
纠结至极的话题,被两个人以极端“暧昧尴尬”的对话形式表现出来,要是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肯定又要难免掬一把八卦的血泪——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我们要给她做检查。”教训好了强子,医生这才转向舒爽,从她的领口隐隐发现了她身上的青紫痕迹,目光不由一紧,立马想到了什么,“你先出去!”
这个私密性的事情,还是她这个女大夫来的比较好!
“好好好!”强子如蒙大赦,立马离开。
医院的急诊楼外。
强子倚着墙抽烟,身上的警服已经被他脱下,松松散散的拎在手里。他呆呆地仰头望着天,口中的烟头星火明灭,心中复杂莫名——舒爽和黎北辰一起进了房间,结果黎北辰走了,舒爽却独自晕倒在地上……
黎北辰不管她了么?
这两个人终于分手了么?但是分手以后她会不会又和裴队好上啊?不行不行,她可是结过婚的女人……他们家裴队多年轻有为,帅气多金啊!
对了,裴队!
脑中灵光一现,强子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打出的那个“冲动电话”,他忘了纠正错误信息了!
他急急地掏出电话来拨号码,还没有来得及将电话打出,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狂奔而来的身影——他像是一股旋风席卷而来,双眼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憋得绯红,从远处到近处,几乎是转瞬的时间……
强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侧的肩膀就已经被裴其扬紧紧握住。他的双眼此时一片染血的鲜红,几乎疯狂地摇晃着强子的肩膀:“她人呢?人呢?”
他承受不起!他承受不起她的死亡!
强子的那个电话像是一个世纪炸弹,让他的世界轰然倒塌,瞬间就陷入了十八层地狱……他真的承受不了他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去了!
“裴……裴队!”强子被他掐得呼吸困难,难受得说话都微微有些结巴,在自己被掐死之前连忙解释,“她没有死!舒爽她没有死!!”
眼前这个在地狱中挣扎的男人陡然平静下来,像是怔住了,立马又陷入了失而复得的狂喜,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那……她现在人呢?”
强子的心立马就凉了:完了,裴队这回是又要陷进去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在里面。”努了努嘴,纵使有百般不愿,强子也只能给他指路。
裴其扬立马越过他冲了进去,走到里面差点和急诊医生相撞,当问及舒爽的病情时,医生显然很冷静,只是淡淡地开口:“撕裂伤很严重……”
刚刚还满怀欣喜的男人顿时愣在当场,面色呆愣地看着医生,眼底迅速转为一片灰暗……
偏偏医生还处于不明真相的阶段,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青年也是穿着警官的衣服,以为他们还在调查什么案件,自然是如实相告:“她低血糖晕倒之前,应该……恩,遭遇过性侵。”
医生斟酌着用词,但是她没有发现,医学上司空见惯的用词,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她的身上残余着很多血色痕迹,应该是之前经历过很剧烈的挣扎,恩,小姑娘挺可怜的……”医生压低了声音喃喃地说完,不由跟着叹了口气,“警官,你们能帮她的吧?”
这种事情,尽管在文明社会,也是常有发生的!
同为女性的医生自然看不过去,言语之间便下决心要为舒爽讨回公道——强就强吧,居然还不给饭吃,弄到小姑娘最后都晕倒了!这个“犯罪分子”实在太嚣张!一定要严惩!!严惩!!!
“我……”裴其扬的喉咙像是被莫名的东西哽住,顿时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强子跟进来,正好听到了医生那段“劲爆”的解释,脸色也顿时难看到了极致,他看着裴其扬支吾的模样,连忙接口圆场:“那是肯定的!辛苦你了大夫啊!”
“哼,你以后别瞎喊,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看到强子,大夫脸上的笑容又冷了几分,不悦地哼哼,“我处理完了病人,还得打电话去跟太平间解释……”
“呵呵呵……”强子干笑着,内心悲愤,但是……无言以对。
眼看着医生走出视野之外,强子率先回神,忐忑地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裴其扬,小心请示:“裴队!你看这事儿……”要不你就先避避吧?这多尴尬啊!
只是话音未落,裴其扬留下一句:“我进去看看她。”便闪身进入了急诊的病房……
强子呆愣地站在原地,顿时百爪挠心——裴队,理智理智啊!她可是结过婚的女人啊,她再不幸再值得同情,她也还是结过婚的女人啊!!!不能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搭进去……
急诊的病房都很简陋,甚至不能算得上是严格意义的“病房”,每个床位之间只是用墨绿色的帘子隔开,他们能清晰地听到隔壁床的动静或者窃窃私语……
裴其扬静静地站在床尾,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她还没有清醒,整个人都深陷在医院的被褥中,纯白的被子将她的肌肤衬托得越发苍白透明,让她显得越发虚弱纤细。
睡着的她很安静,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凝固,她的时间停住,而岁月却包绕着她渐渐流转……裴其扬一步步地靠近,忍不住心疼: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黎北辰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还以为……她会很幸福?
输液瓶中的液体缓缓地往下走着,从冰冷的瓶中,一直流入她纤细的手臂中,给她虚弱的身体提供微不足道的营养……裴其扬抿了抿唇,忍不住伸手,想要……碰碰她。
“舒爽在哪个床位?”指腹还未接触到她的脸颊,外面陡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裴其扬倏地回神,立马将手撤了回来——而下一秒,墨绿色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没有想到舒爽的病床边会站着这两个人,左迁微微一怔,立马扬起职业性地微笑和他们打招呼,“你们送她过来的?辛苦了。”
客气之中又带着些许疏离,左迁几句话就和他们撇清关系,意思很明确——舒爽不是你们的!你们送人来,很感谢!非常感谢!然后,恩人们,你们可以走了!
强子暗暗拉了拉裴其扬的衣服:真的是可以撤了,完全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她和黎北辰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反倒是裴其扬不依不饶了,他上前一步冷冷地质问,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决绝,“黎北辰现在在哪里?”
“恩?”左迁一愣,没有想到裴其扬会选择这样直接的方式,只能见招拆招,佯装不知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夫妻之间吵吵架,然后躲起来也很正常……”
他在提醒他:黎北辰和舒爽才是夫妻!外人可以退散了……
但是裴其扬却没有抓住和他一样的重点,不忿地低吼出来:“他把小爽弄成这个样子,他现在反而不出现了?他还是男人么!!!”
突然加大的音量,突然严肃的质问,让气氛瞬间凝滞到了极点,就连旁边床位的隔着帘子也发现了不对劲,纷纷停下了唠嗑的声音洗耳恭听。
左迁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应,心中却已经又开始胸闷了:不关他的事情啊!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弄出什么医患冲突,他的职业生涯啊……自从认识他们这群人,就已经毁得只剩下渣渣了!
病床上的舒爽蹙了蹙眉,像是被他这个声音打扰,即使在梦中也不安稳地发出一声低吟。
裴其扬立马就恢复了冷静,周身的戾气和不甘也顿时收敛得干干净净,只是心疼地看着床上的人,不甘再吵到她半分……
“唉!”左迁重重地叹了口气,合上急诊的临时病历本,“我得给她转科室,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你们想要一起来么?”
总不能让她呆在急诊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吧?
强子几乎是立马摇头,死命地拽着裴其扬的衣服,反复示意撤退;而裴其扬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他都一律奉陪到底!
转科的事情很快就办好,左迁是骨科的医生,把一个低血糖的病人转到骨科病房,自然是很不合理、很不合规矩!但是谁让人家是专家呢?专家一开口,床位立马搞定!
左迁在她输液的葡萄糖里加入了一支安眠的药液,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便几个人合力将她推到了新的病房——新地方单人单间,很安静也很宽敞,众人站定以后,裴其扬自然将目光投向了左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