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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天罗地网

话音刚落,林中脚步声倏起,江万流环顾四面,只见一片人头攒动。

一位身着漆黑皮甲的中年男子抚掌踱步而出,淡淡道:“病郎君这般大言不惭,难道不知祸到临头?”

苏沐晴倒吸一口冷气:“秦无算!”

男子笑容满面,但眉藏寒气,扬声道:“苏姑娘没有认错,正是区区。”

吴老四忽然急喊道:“秦护法救我……”

岂料话未说完,琥珀忽然俯首怒啸,脚爪猛地一按,吴老四顿觉一口气闷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对面立即有人喊道:“老四!”顾清颜转眼一看,那人缠头缚臂,神情激奋,却是贺老三。

贺老三亮出一对追魂爪,正待上前,忽然被身边之人拦住。聂老大闭目摇头,示意其稍安勿动。

秦无算余光一瞥,并不作声。

苏沐晴暗道一声不妙,冷冷道:“荆棘堂气势汹汹,不知来意为何?”

秦无算面不动色:“苏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呢?”

苏沐晴哼了一声:“当日在醉云楼外冒犯我的那几个无赖,不过藉着荆棘堂的名头,便欺侮善良,横行乡里,我替你出手教训了一番,有何不妥么?”

秦无算点头道:“那几个人无事生非,姑娘你出手本也应当,只是姑娘你将我荆棘堂称作草堂,未免太不礼貌了些。”

苏沐晴冷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秦护法不去约束手下之人,反来向我问罪,难道不怕遭人耻笑么?”

秦无算故作惊容:“苏姑娘所言差矣,难道你以为秦某是来向你问罪不成?”

苏沐晴玉容微变,凝视不语。

秦无算淡淡一笑道:“当日之事,早已揭过。苏姑娘才艺卓绝,堂主爱慕久矣,特派我等前来相邀,不知苏姑娘意下如何?”

苏沐晴目光一扫:“这般阵仗,小女子如何承受得起?”

“就是嘛,哪有这样请人的?”顾清颜仔细瞧过之后,发现对面约有五六十人,皆是面容冷冽,屏息敛气。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一位灰袍老者转过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她。顾清颜蓦然想起,这位老者便是当晚的姜黎先生,于是下意识地转过脸去。

不料姜黎神色陡张:“这位姑娘,原来是你!”

顾清颜见躲不过去,回首道:“是我又怎样!”

姜黎沉声道:“前夜我本以为你是局外之人,并未得罪于你,想不到……”

顾清颜冷哼一声:“想不到什么?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还好意思讲……”

“我就说这臭丫头是给那婆娘通风报信的。姜黎先生,前晚我们兄弟六个便是被这臭丫头和那小子设计,才落得这副狼狈样子……”贺老三在一旁忿声道。

顾清颜心道:“分明是你们自己先动的手。”于是冷笑道:“你这人颠倒黑白,我懒得和你说。”

姜黎低喝道:“丢人现眼,退下去!”

“是……”贺老三口中一滞,悻悻退了下去。

万劫余一直沉默,这时才道:“枭堂主既然爱慕拙荆才华,何不妨亲自前来?”

顾清颜应道:“不错,这才是迎客之道。”

秦无算凝视苏沐晴片刻,目光又落到万劫余身上,片刻才道:“苏姑娘即不肯来,秦某也不好强求,只不过,这位万劫余万大官人,是否愿意与我走一趟呢?”

江万流这时候皱眉道:“这人说话怎么拐弯抹角的?”

顾清颜嗤笑道:“你傻嘛,万大哥倘若去了,苏姐姐哪有不去的道理。”

江万流一听有理,连连点头。

苏沐晴冷冷接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和你走了么?”

秦无算面露无奈之色:“苏姑娘要是这么想,秦某也没有办法。只不过,不与万兄分出个胜负来,心里总归是不大痛快。”

万劫余哈哈大学,良久才道:“秦无算,你这算是秉公还是徇私?”

秦无算道:“有何区别?”

万劫余淡淡道:“若是为公,你们是一拥而上,自然也没有胜负可言。若是为私,你我间的仇怨,不妨另改时日,咱们单打独斗,生死由天。”

秦无算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我若是公报私仇,又该如何?”

万劫余目光微凝,冷笑道:“那就可惜了你身后的这帮弟兄。”

只见他撩起衣袍,席地而坐,解下背上琴囊,沉声道:“沐晴!”

倩影一晃,苏沐晴轻抬莲步,挡在万劫余身前。

“嘿嘿,你们这般未免也太小瞧人了些。”秦无算袖底闪过两道幽冷的光芒,身子倏晃,众人还没看清他如何抬足,便已掠过丈许,右手探出,一道冷光向苏沐晴腰间刺去。

“小心!”江万流认出那道冷光,乃是一柄狰狞古怪的匕首,不由大喊一声,抽出怀化剑,侧身迎上。

只听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二人皆后退一步。

秦无算只觉一股巨力从手中匕刃传来,沿着手腕,直透肺腑,骇然道:“好浑厚的真气。”略一旋身,消去部分力道,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咄!”手底一翻,冷光乍现,有如毒蛇吐信,向江万流腹中削来。

江万流瞥见他剑刃一闪,吓得猝退一步,衣袍哧地划裂开来。身后万劫余喊道:“二弟当心,他使的乃是五虎寨的追魂十三剑,凶险异常,你挡不住的,快些退下去。”

不料江万流方才避过一剑,秦无算又欺上身来,劈击上杀,掣步挑刺,一剑快过一剑。江万流节节而退,秦无算步步套进,手起剑落,无数冷光交缠。江万流左支右绌,额上冷汗淋淋,不多时,身上又多出几道口子。

这追魂十三剑,招招相衔,凶险连环,迅如电光石火,厉如蛇牙蜂针,江万流此刻即便心中想退也是难以脱身。

万劫余一看不好,正要出手相援,却见江万流面色一改,如梦如惊,口中吟道:“月冷千山,前尘历历。”怀化剑荡出一道剑影,恍如冷月一般。秦无算瞧得心头一怔,剑势蓦地一缓。

“青灯照影,茕茕独立。”江万流使得正是惶然剑法,只见他寂然凝立,手中冷不防探出一剑,直刺秦无算心口。

劲风袭至,秦无算面色凛然,道一声:“古怪!”双剑交击,截住对方来势,身子旋即一伏,移至左侧。

这一招来得诡异,与先前明显不同,江万流皱了皱眉:“变招了吗?”他却不知这追魂十三剑,招数相连,若是一招被破,便要从头再来。秦无算方才一不留神,露出破绽,不得已只好换招。却见他脚步频点,移形换位,剑锋撩掠,剑势突地诡异莫测。

江万流压力倍增,只觉得有几个人同时对自己出手,佯北诱南,声东击西。一时间腹背受敌,竟比方才的情形更加凶险。

万劫余见状立即出声道:“二弟莫慌,他眼下使的却是形影宗的螟蛉九式,白昼潜形,螟蛉换影。你切莫力敌,防住即可。”江万流闻言弃攻为守,数招下来,心中稍定。

这追魂十三剑与螟蛉九式,乃是秦无算赖以成名的绝学。追魂十三剑以凌厉见长,而螟蛉九式却以诡异著称。追魂十三剑招式环环相扣,一剑快过一剑,令人避无可避,不过一旦招式用老,或是剑势被破,便只有重新来过。而螟蛉九式阴险诡异,用到极处,能够化身数人,令人防不胜防。

二者可谓虚实相生,相辅相成,且秦无算浸淫剑招之中已久,切换之间,心中已然通透,是以成名数载,未逢敌手。然而今日面对一个毛头小子,竟一时难以拿下,还被其破了剑招,脸上已不大好看。霎时间,手起剑落,快抢快攻,只待江万流露个破绽,便将他一举拿下。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江万流口中念念有词,凝神戒备,剑势只在身前环绕,护住周身要害。其实若要论剑招诡异,他那惶然剑法,并无多让。秦无算出手虽快,所攻之处,无非也就是那几处要害,二人相持一久,江万流竟生出些许从容之感。

荆棘堂众人看到此处,皆是惊讶万分,虽然江万流尚处于劣势,但在秦无算手中撑的这么久,已是非同一般。

聂老大双目一凝,心道:“即便是我,十招之内,也要败下阵来,这小子小小年纪,剑法竟如此诡异。”

万劫余在一旁看的明白,心道:“原来我这二弟不光真气充沛,身手也是不凡。”他曾与秦无算交手过几次,心知此人剑法如电,但若是抢攻不下,便不足为虑。按眼下情形来看,秦无算虽无落败可能,却也奈何江万流不得。

然而他看的明白,有人却看不明白,顾清颜见江万流落于下风,对方又是咄咄逼人,胜败仿佛只在顷刻之间,心中急切,抓住苏沐晴袖口道:“臭小子要输了,苏姐姐快帮帮他!”

苏沐晴只有点头,竖萧在口,吹奏起来,箫声一起,高亢入云。林间风声一凝,忽然传来无数嘈杂之音,众人抬头望去,竟是数不尽的山鹰林雀飞掠而来。

秦无算目光闪烁,似乎颇为忌惮,向后跃出丈余,高喊道:“唐棣姑娘,八门金锁阵!”

众人之中,一位黑衣女子应声道:“是!”只见她擎出一面黑白相间的小旗,大喊道:“列阵!”

话音方落,身后众人鱼贯而出,交错相行,不多时便列成一个八纵八横,掠杀四面的阵势,隔着老远,已能感到其中透出的杀气。

苏沐晴箫声陡落,漫天鸟雀从天而降,仿佛箭矢般迎头攒射。

黑衣女子旗帜疾挥,喝道:“天罗地网式!”话音刚落,阵列当中,迸出几蓬金光,万劫余定眼一看,却是几张金丝大网迎风而展,鸟雀落入其中,便即合围。

万劫余听得扑剌剌一阵响,鸟雀一落入网中,纷纷铩羽,不由心中一凛,目光凝视着那名叫做唐棣的女子,暗忖道:“这八门金锁阵只在龙甲神章中有所记载,想不到荆棘堂中竟有人能布此阵。”

他略识阵法,当下冷笑两声,眼底浓光闪烁,道:“小小鸟雀竟劳累诸位摆出如此阵仗,实在是太看得起了些。万某若不协奏一曲,如何对得起这八门金锁阵?”

言罢一抚琴弦,琴声铮的一响,回旋直上,升起一只白鹤,长喙细足,振翅凌烟。

那白鹤一声嘹唳,引颈高飞,长翼掠处,劲声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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