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博德看了下手上被咬得淤青的牙印,有些无奈的摇了下头,喃喃自语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学起了姑娘们咬人,也不怕让人笑话。”
就在这时,右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路博德反映极快,兴许是久经沙场的原因,草木皆兵。他忙扯过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一个反身,便一把按住了那人的脖子,肃容道:“你是何人?”
那人被路博德按得脸朝地,不但不还手还盈盈作笑。
路博德眉头微蹙,手上的力度加大了几分:“是敌还是友?
那人被按得,哎呦一声叫后,笑道:“多年不见,路兄的身手依旧了得啊,怎么,路兄难道还想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再打一出吗?”
这声音好熟悉,路博德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恍然大悟,忙松开按住那人脖子的手,另一只手连忙将那人一把拽起,他心中有些许激动道:“是你,子汐兄。”
是那个九曲黄泉中,曾与他笑谈风声的子汐兄。是那个在大千世界里,人海茫茫中,萍水相逢就能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子汐兄。
他一时激动得有些词穷,满心的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一手紧握着吕吕子汐的手,定定的看着他,
子汐比他要主动些,他握着拳头往路博德的胸口上重重一击笑道:“怎么,路兄难道不想与我喝上一杯吗?”
男人的情谊没有过多的华丽辞藻,一句喝酒,便打破了多年不见的沉默画面。就这样,吕子汐的这一击,便唤醒了路博德内里潜藏着的热情,他也有样学样,笑着往子汐的胸口重重一击:“走,咱们喝酒去。”
两人寻了一处馆子坐下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这酒一下肚,话就越来越多,一贯不善表达感情的路博德,竟然与吕子汐勾肩搭背起来,还说什么不醉不休,子汐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副豪迈气概:“好,那就不醉不休。”
此时两人已有三分醉意,路博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几分神秘的语气说道:“子汐兄,你可知晓,你的胞弟如今拜在我军门下,”他说带着几分醉态摇了摇手,“不对,不对,她今早与我说不干了。”他说到这,突然往案上一拍,像是记起了什么,心想自己方才出来不就是为了想请林希小弟喝上一杯吗?他怎么不约上林希小弟一起呢!他想张口接着说时,突然又想到林希小弟与自己说的一番话,她说子汐兄常年在外周游,很少回家。这么说来两人肯定很久没有见面,应该彼此很是挂念对方吧?倒不如给他们两人一个惊喜,把子汐兄带回营中,然后叫上林希小弟一起到营中喝酒,不是更好吗?他想着觉得此计甚是妥当。
子汐听得路博德的一番话,如坠五里雾中,他很是疑惑的看着正在思忖的路博德半晌,方得淡淡道:“我胞弟?在你这从军?”
路博德忙作解释:“记错了,记错了,看我才喝了几杯就胡乱说话了,该罚。”他说着便往自己的青铜酒杯上斟满了酒,一仰头就喝了个见底。
吕子汐黑眸一略,他自是个心思精细之人,从路博德的问话和突然转变的话风,还有他往日的酒量来推测,他所说的话并非是醉话。
心想既然并非醉话,他又怎么平白无故给他捏造出一个胞弟来?难道路将军想试探自己什么?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不对啊!倘若他知道自己身份,也不是用这种问题来套自己话啊,他心中疑惑不消,想问个明白,却又不知如何问,只好陪笑装傻,笑道:“路兄酒量差啦!”
“是,是差了。”路博德故作谦虚回道。
就这样两人各揣着心思谈话,路博德探头看了下窗外,估摸了下时辰,他生怕林希已收拾好东西回了家中,忙兜了下弯路笑道:“路某不胜酒力,军中还有要事处理,恐怕不能再喝下去。子汐兄能否陪我回去一趟,等我处理完了要事,咱们再到我那营中一醉方休可好?”
吕子汐一听到要与他回营,酒意顿时全无,心中暗喜,回营好啊!他就想着要去他营中看个究竟,看看他们驻守贵阳到底动用了多少兵力,然后再探探他的口风,想了解了解汉武帝此次派博德驻守贵阳的主要用意以及谋略。可是一想到他方才的问话,心中总有些别扭,心想他会不会是想引自己进入他营中,然后扣下自己,好威胁父亲归汉呢?他越想危机感越就越大,他用眼尾瞟了一眼路博德看他神情自若,不像存有其他心思。
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他认识的路博德可是个襟怀坦白,志行诚笃高尚之人,应该不会做出非君子的行为吧。
家中老父不肯归汉,他既然不敢忤逆那只好顺了他意,如今不仅是支持父亲的做法还要给他搭把手,尽点微薄之力让他安些心解解忧。
如今汉使安国少季进入南越后,与樛后扯上一腿,有了奸情,让南越蒙羞。话说樛后当年在长安时是安国少季的情妇,如今两人旧情复燃,此事也正是吕子汐支持吕嘉不要归汉的原因,堂堂一国王太后竟然与汉朝来使通奸,真是不知廉耻。
父亲年近八旬,家中小妹失踪一事已经让他操碎了心,这次听闻路博德驻守贵阳,吕子汐便自告奋勇与吕嘉说来查探情报,还将当年如何认识路博德一事告知了吕嘉,吕嘉大感心喜,还加大赞扬他精明能干。
此次过来贵阳不仅是来查探情报,他还想来见见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他的心中悲喜交加,他生怕这个朋友会是将来的敌人,怕他们会有战场上交战的一日。
吕子汐沉默了片刻,方得笑道:“好,那便回营。”他说着两眼注视着路博德,他想试探一下他的反映,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路兄如今是个卫尉,位居九卿,所谓是腰金拖紫,我得去见识见识,好让我这个村野匹夫开开眼界。”
路博德扬手,谦虚道:“是子汐兄抬举我了,伴君如伴虎,这官职一事还不是皇上的一句话说了算,”也许是酒意上脑,他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不过为人臣子,在皇上面前做事战战兢兢,如覆薄冰,亦步亦趋地去做人。这官位爬得越高,到时候一跌下来,就是万劫不复。当年的丞相窦婴,皇上的亲表叔,还不是一道圣旨就被诛了九族。”他说到这才意识到自己越说越离谱了,忙尴尬笑道:“你看我,才喝了几杯又胡乱说话了,”他说着从身上掏出了些五铢钱扔在了案上,一把将子汐给拽了起来:“走,咱们回营去。”
两人刚走出了门口路博德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忙转身打包了两壶酒后方才带着吕子汐一同回营。
吕子汐听得路博德的一番话,又是疑虑重重,他这人心思太过缜密,短短一段路他就套了路博德好几个问题,确定安全后,才放下心来与路博德进入营中。
路博德将吕子汐安置在营中后,便说有要事处理,其实是去寻找林希。
林希一路狂奔,回到营中后便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南越,怎料要走的时候被司马苏弘给拦住,说什么反正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软磨硬泡要林希多逗留一日再走,还说临走前没与路将军告个别情理上说不过去,林希再三思虑便决定与路博德告个别之后再走。
林希处理好了月事的事,便准备下山。才刚走到山脚处,便见路博德向着自己招手,林希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想要与他告别,不料告别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路博德一把抓住了手腕,准备向他营中走去。
林希很是疑惑,忙挣脱开他的手问道:“路将军,你这是干嘛?我要走了。”此时的林希一门子心思都用在了吕嘉不肯归汉一事上,对路博德的热情度大跌了不少,此时思绪乱糟糟,完全提不起精神来与路博德互动。
路博德道:“林希小弟,我方才在酒肆里买了两壶酒回来,可否赏个脸,与我回营喝上几杯?”
今天是大姨妈的第二天,量多,等一下又要赶路,这喝酒好像不太好吧!还有九哥现在都已经到贵阳了,倘若他想寻找路将军,从集市寻到营地来也是很快的事呢!林希想着种种便摇了摇头:“路将军,我,不想喝酒了。”
路博德那张充满热情的脸突然僵了下来:“就陪我喝几杯酒,也不肯吗?”
林希看他脸上有几分不悦,忙道:“那,喝一杯可以吗?”
路博德听得她的回话,二话不说便拽起她的手往营中走去。
路博德一手拖着林希,直接走到子汐跟前:“子汐兄,你看这是谁?”
子汐兄?林希吓得忙转过了身捂住了脸,完了,该如何解释好呢!这速度也快得太惊人了吧!一下子就把九哥带到军营来了,路将军方才竟然只与自己说喝酒,却不与她说九哥来了,林希在心里暗骂,“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路将军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可把我害惨了,难道要我今日在你面前现身吗?”他又想起了今早尴尬的那一幕,不行,她不能让路将军知道自己是个女的。
吕子汐刚要抬头去看林希的时候,怎料他突然转身,便没看清,吕子汐有些疑惑的看着路博德道:“这是,这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