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汐越走越近,直到两人的面容清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的脸立即阴沉了下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糟糕!他们两人举止暧昧,难道路博德已经知道妹妹是女儿身,不行,他要阻止这段孽缘,父亲连他与汉朝官员来往都不肯,岂肯让妹妹与汉朝官员相恋,又况且家中建德公子心心念着她,等着她回去完婚。
吕子汐扯了扯嗓子,语调极其不悦,像是在审视犯人般:“路将军,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两人情意浓浓竟完全不知晓吕子汐就站在了他们不远之处,路博德闻声反映极快,忙将林希扶正脱离自己的怀抱,他有些尴尬,脸明显红了几分。
林希愣了下,抬头看见一脸怒气的吕子汐向自己慢慢逼近,他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衣,俊秀的面容生起气来竟是如此的可怖,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让她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下。
呼!吕子汐吐了一口气,试图克制住心中要爆发的怒气,然后闭了闭眼整理了下情绪后向着林希招了招手:“你,给我过来。”他的语气像是必须遵守的命令,让她不得反抗。
在林希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吕子汐如此愤怒的表情,不!确切的来说因该是,他绝对不会在外人的面前露出一张愤怒的表情来,看来九哥真的生气了,她有些心颤颤,硬着头皮轻挪了过去。
吕子汐对着路博德恭身作揖:“谢路将军殷殷之谊,昨日今日与将军畅聊,让在下获益甚多,吕……陈某家中有事,今日要返家中,万望海涵,咱们来日得闲再聚。”
路博德心中不悦,子汐兄怎么突然用这种陌生的语调与自己说话了,他刚想开口说话,不料却被林希抢先。
“九哥,我不回去,我已经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给路将军听了,你也别装了。”林希低着头说道,眼睛却不敢与吕子汐对视,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发怒时的斥责。
也许是知道了来路的结局,她收敛了一贯无厘头的作风,不与吕子汐闹倔脾气。她怕有那么一天,这些人就突然离她而去了,那种天人永隔的离别,该会是如何的惨痛。日子一天天的过,快得如同翻书般,元鼎六年近在眼前,她既想自私的拥有爱情,也想保全家人,只可惜她没那篡改历史的通天本事。
吕子汐伸手抓住了林希的手臂,一副你敢忤逆我试试看的样子看着林希,随之手上的力度加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一般,林希疼得紧抿着嘴唇,死忍着疼痛不敢吭声。
此时的吕子汐是又怒又困窘,既然谎言被捅破,他也要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否则他的势气便会弱下去,那些斩钉截铁的话便会变得软弱不堪,他稳住了情绪后,松开了手,转身看像路博德,镇定自若道:“路将军,对你隐瞒了身份,吾愧疚难当,如今你既已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便恕我直言,你与我家妹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吕某劝你断了那份多生出来的心思,另寻良木而栖。今日吕某便携带家妹回南越了,咱们后会有期。”
寥寥几句话语,却如同无形的拳击锤得他胸口生疼,他竟然可以将告别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竟然可以用如此冷漠的言语将那欺骗的罪行敷衍得如此利索,他那种漠然的态度竟然呛得他说不出一丝挽留的话来,路博德愣愣的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吕子汐。
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人把酒言欢的画面,那些片段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然后被突然袭来的大风刮得面目全非。
吕子汐说着便是一个冷漠的转身,然后用力的拽起了林希。
林希肩膀大力一晃便挣脱了他的手,声嘶力竭道:“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吕子汐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不想在别人面前教训家妹,只是用那种寒气逼人的眼神看着林希,紧握的拳头却蠢蠢欲动,想要扇她一巴让她清醒清醒。
他脸上不失一分为人兄长的威严,一字一句道:“趁我还能控制住情绪的时候,你最好给我过来。”
林希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九哥变得陌生起来,他以前不这样的,那个事事迁就自己的九哥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幅横眉瞪目的模样,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九哥,我不回去,我求你放过我,我爱路将军,我不能没有他。”
吕子汐此时的怒气足以燃烧起周边的空气,他终于忍不下去了,便对着路博德的面斥起了他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她怎么可以如此执拗,如此不懂事,这只能怪自己平时太纵容她了。
吕子汐对着林希疾言怒色斥道:“你可知道家父可为了你操碎了心吗?如今家父已经年近八旬,你怎么就如此不懂事,你说说你的良心可都长哪去了?还有建德公子,你当初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希的一声咆哮给制止住:“够了,你别说了。”她说着看了看一脸黯然的路博德,心中愧疚万分,她与建德公子的事绝对不能给路将军知道,绝对不能。
她垂下了头:“九哥,你可不可以让我再考虑考虑。”
吕子汐可没耐性跟着她磨蹭,方才南越来了信,说朝中有变动,而且自己出行贵阳一事已经被王太后知晓,吕嘉怕王太后派人灭他口,要他速速回南越去。如今林希又来唱一次反调,着实让他心力交瘁,他斩钉截铁道:“我没时间跟你耗,你也没有考虑的权利,今日你必须与我回去,就算你不愿意,绑我也要把你给绑回去。”
林希绝望的低着头:“可不可以先让我与路将军说几句话。”
吕子汐没吭声。
林希挪着沉重的脚步向路博德走去,她完全不顾吕子汐那灼灼的目光,便给了路博德一个深情的拥抱,她把嘴巴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路将军,等元鼎六年你平定了南越后,如果皇上能赦免我们的话,我便去寻你,到时候你可不许赖账。”她说到这滚烫的泪水已经滑落脸颊渗入路博德的皮肤,路博德只觉得颈处被泪沾湿的地方如同被烧红的铁烙给烫了一般,有些灼痛。
今日种种就像一场梦,而自己却沦陷在梦中不肯醒来,他听得不是那么明白,精神有些恍惚:“林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不明白的,我就是明白得太多才会在痛苦中挣扎,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如果皇上不灭九族的话,你再娶我吧!如果皇上要将我们贬为奴隶流放的话,我求你尽量给我的亲人们留一条好点的去路,好吗?当然如果皇上要诛九族的话,”她说到这,有点说不下去了,事情真的会糟糕到这种地步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命运总是折磨人,给她知道了历史的结局,却不给她知道自己的命运,真的可笑可悲。
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把话说完,只是自嘲的轻叹了一声后便准备转身离去,不料却被路博德一把抓住了手腕:“林希,你等一下。”
林希转过头看着他,只见路博德从腰间拆下了一块玉佩后塞到她的手心里,脸上挤出一个阳光般笑容,尽管他用微笑来掩饰住心中的悲伤,可他那双黯然失色的黑眸却暴露了他的心情,他是舍不得自己的,林希在万念俱恢的同时内心深处却生出一丝丝的暖意。
“我想,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林希说着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留下路博德孤身巍立在亭中,他看着林希远去的背影,渐渐的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心中积郁的情绪一下子如同火山爆发,他拔起佩剑对着空中就是一阵挥舞乱砍,他从未有过如此疯狂的情绪,他这是怎么了,一贯稳重的他怎么就这样了,乱!心里乱成一团糟。
坐在马车上的林希泪流满面,好似将前世所积赞的泪在这一世通通都给流了出来般,止都止不住。
坐在她对面的吕子汐本想接着斥责,看到她那副悲痛万分的沮丧样子,只好把那些气话通通烂到肚子里去,然后从袖口中抽出一块手帕递到林希面前:“给,别哭了,别搞到我好像打了你一顿似的。”
林希两眼无神道:“我倒是希望你能打我,这样我便可留在路将军的身边。”
“你,真是不可理喻。”吕子汐气愤道,接着把手中的手帕又塞回了袖中,“都怪我平时太惯着你了,才导致你如今这幅模样,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了,为了一个男人死去活来的,”他说到这,林希便捂着脸哭得更凶了,搞得吕子汐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突然一支利箭快如闪电从车窗外穿了进来,直插在林希的发髻上,刚好此事的林希正低着头捂脸痛哭,否者便是一箭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