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嘉与赵建德虽然已经带着家眷逃离了番禺,但番禺依旧有越军把守,而且兵力还不少。楼船将军杨仆与路博德自然不知吕嘉等人已经逃离了番禺城,路博德本想问林希吕嘉等人的情况,可是斟酌了下,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与杨仆撞破脑子再想计谋。
第三四路军队的快马来报,说十日之内赶不到番禺城会师,让他们先行动。而第五路驰义侯的军队沿着柯江准备向番禺城进发时,不料且兰君长不愿率军远征,发生了叛乱,使得驰义侯一路贻误军机也赶不到番禺会师。路博德与杨仆的军队只能重新商讨对策,两人商讨了一番后竟是意见一致,决定趁热打铁,不再等其他三路将军会师了,干脆一鼓作气攻入番禺得了。怕时间磨久了给越人一个喘息的机会,难保会回过头来反咬一口,两方便决定用双管齐下的攻略进入番禺,楼船将军的军队驻扎在番禺城的东南面,而伏波将军则驻扎在城西北,明日隅中便齐齐攻入南越。
这些天路博德觉得林希的热情度比起以往大跌了不少,对着自己中规中矩的,就算两人独处的时候也不会向自己索吻,不再像个小娃娃似的粘人了,这种感觉竟弄得他周身不自在。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挺犯贱的,粘他的时候又怕她恣意而为,让自己在兄弟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如今她不粘自己了心里反倒像是缺了点什么似的难受得很,想破了头还是想不出林希为何突然这样,自己又不好意思问。直到交代完一堆军务后,在吃晚膳之时司马苏弘说露了嘴,“路将军,林希老与我抱怨你那一脸的大胡子扎嘴,你有没有想过刮掉它?”
路博德一口汤水差点要喷了出来,只感觉脸红得发烫,两人树下拥吻的那一幕如同跑马般在眼前晃过,突然像是被人拔光了衣衫赤裸裸的在人前活现宝那般,这种事她怎么可以和别人说呢!真是不知臊,忽地猛咳了起来,尴尬道:“这事就别再提了。”
司马苏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若是我,马上就刮了它。”说着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心想她怎么就不看上自己呢!
路博德黑眸一闪,竟蹲身到司马苏弘跟前,不好意思的问道:“那她,还有说些别的吗?”
司马苏弘扒着饭菜,含糊道:“她还说,想带那小娃娃去见她哥。”
路博德关心的不是这些问题,是林希对自己的看法,颇有些失望的回道:“那你叫她忍忍,等彻底解决南越一事再带他去见子汐兄。”他说到这口挫了下,“除了问这个,还有问其他的吗?”
“路将军,这些话还是你自己去问她吧!”司马苏弘酸溜溜的说道,一口白饭还满满的塞在嘴里。
就在这时林希抱着小公子红着眼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路将军,我想起我还有一件事未办,九嫂的尸体还没下葬呢!在番禺城外的街上,都这么多天了还能找得到吗?”
路博德放下手中的碗筷,忙起身问道:“几天了?”
林希两行泪水如泉涌般涌出,这算起来都有七八天了,自己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竟有些难开口,挣扎了好一会终是没有勇气说出口,“我忘记了。”
她那无助的样子总能让路博德颠覆了自己的原则,心疼的给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别哭了,你带我去看看,若是能找到,咱们今晚就将你九嫂给安葬了。”
司马苏弘对他的作为极力反对,猛的站起身来,壮着胆子阻止道:“路将军,明日还得作战呢!如今已是辰时,你们又是找死人,又是安葬的,这弄起来得多晚啊!又何况已经是七八天的事了,能找得到吗?”
“司马苏弘你别说了,我自己去找。”林希急得直跳脚,想着明日两方的军队就要攻入番禺城了,如此一来九嫂的尸体更是难找得到,她已经有了火葬尸体的准备,倘若尸体已经完全腐烂便用火烧,也好过这样将尸体暴露于街上任人踩踏,倘若不将九嫂的尸体处理好,根本没脸去见九哥。她也深知明日一战非常关键,路博德定要安排士兵如何作战,如果他和自己走这么一趟,定会误了军事,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林希说完已火急火燎的转身离去,她将小公子托付给殷儿照看,提着个纸灯笼想凭着自己的记忆去寻路,才刚出走出军营路博德便从身后追了上来,斥责道:“如今兵荒马乱的,竟没头没脑的孤身出去,你不要命啦!”
林希不去理会他,如今心意已决根本听不住劝,自顾自的走,一门子心思想着找尸体。
路博德见她越是这样,越是抑制不住自己那颗涨满热情的心,忙五步兼并的走到她跟前,拽起她的手,肃容道:“抓紧我,黑灯瞎火的,别走丢了,我可没功夫寻你。”
这个看似平凡的动作,却让林希心暖暖的,不安,委屈、害怕、焦虑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忙将手塞入他的手心里,眼前的路好似一下子变得宽敞明亮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窦碧的尸体终是被她们找到了,虽然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但终究是找到了,两人就地将窦碧的尸体给火化了。
等一切流程走完已是二更天了,随便找了个罐子将窦碧的骨灰收好,林希便将窦碧的骨灰抱在怀里,喃喃道:“嫂子九哥还活着,我会带你去见他的,小公子很好,你就放心吧!”
回去的路中,秋风萧瑟吹得林希不由自主的往路博德身边靠。
“林希,你当真不恨我?”路博德见她如今与家人颠沛流离,一袭罪恶感悄然钻入了心里,万般内疚。
林希吸了一下鼻子,一副大度的胸襟道:“又不是你要攻打南越,全都是皇上的意思,我恨你干吗?”
“可是我,把你害成这样,明日还当着你的面,”路博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希给打断了,“行了,你别说了,你是不是希望我恨你,还是想撵开我?”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心里不太好受。”路博德忙解释道。
“既然知道难受,那以后就好好补偿我吧!”她说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了语调,“倘若我的家人死在你的手里,我定会恨你,所以你懂得怎么做吧!”林希说到这一双黑眸紧盯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路博德满脸的柔情,语气肯定:“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动你的家人。”
“那好。”林希看他一脸的真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可那刚平静下来心又被另一些问题给扰乱了,那些想知又怕真相糟糕的问题又窜上了心头,犹豫了下终是问了,强颜欢笑道:“那,皇上有说怎么处理我的家人吗?希望你能要你如实以告,我受得住的。”
路博德不想让林希知道的这些问题,她终是问了,越是看她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就越是难受,可自己实在不想给她知道实情,她如今都沦落到这地步了,还能受得住吗?他想着忙将她搂入怀中试图给她一些安全感,真情流露道:“林希,无论皇上怎么去处置你的家人,我都会用尽全力去保你,你既然答应了要嫁给我,那你以后便是我的人,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挡着,你就不要操心了。”
这话听着真暖心,林希知道她这辈子没选错人,心里天人交战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想得知真相的欲望给强压了下去,那些历史注定要发生的悲剧就随它发生去吧!他都已经答应了不伤害自己的家人了,自己无能为力的同时问了只会是自寻苦恼。
林希被他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娇滴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路博德点了下头,“咱们走吧!时候不早了。”他说着伸出手挽住正在瑟瑟发抖的林希往自己身上靠,试图传递些温度给她。
次日,路博德一袭军装英姿勃勃,高大的身材,英挺的身姿临立在风中,身上的红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盛气逼人。
站在他面前便是浩浩荡荡等待军令的将士们,路博德语话轩昂的讲着些鼓励人心的话,站在一旁偷看的林希看得痴迷,今天的他没有了那一脸的大胡子,那阳刚帅气的五官在日光下照得格外的耀眼,路博德昨晚一回到营中便急急的刮掉了胡子,司马苏弘的一番话倒是起了作用。
路博德双手负背,一脸的上司之威在将士面前走动,铿锵有力的话音在营地回荡着:“本将军赏罚有信,立功者必有奖赏,若不按规行事者必处罚,你们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此战只许胜不许败。”他说到这顿了下,“进入城内后不可肆意抢夺百姓钱粮,更不可动手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若有违逆者,军法处置。兄弟们跟着我一路从贵阳下湟水,路途艰辛,这一场仗打了足足有一年,我相信各位都想家了吧!”他这句话正说中了每个人的心事,士兵们都纷纷暗自垂下了头。
路博德趁着这个时候忙补上一剂良药,提高了声调:“最后一战打胜了,就可以回去团聚了,回到长安我便替你们向皇上讨要封赏,倘若最后一场战都熬不过去,咱们不但回不去,还有可能会受到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