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依想抱抱当年那个满身伤痕的谢衡之,想在当年就给他温暖,可是,那时候她远在封国,而他更是远在边疆,这是她一生的遗憾……
为了弥补,她只能在此时在当下拥紧眼前这个人。
被她温柔一抱,谢衡之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这便是他的妻子,他爱着的长依,他就算是这个样子了,也没有被她嫌弃,以前经历的千辛万苦,都是值得的。
一滴热泪滴在了赵长依的脖颈上,滚烫滚烫的,是她的夫君的眼泪,她知道他哭了。他竟然哭了,这是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啊!
敞开心扉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好像要把世间亏欠他们的都补偿回来,这一夜是谢衡之这么多年来睡的最踏实的一夜。
往日,日日夜夜都要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挚爱的枕边人发现,如今一切都说开了,他所有的担心和恐惧都像是找到了落点,稳稳当当的落下了。
夜里,赵长依看着身侧的夫君,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在昏黄的烛光下并不明显,虽然白玉有暇,她却觉得这样子的谢衡之是最真实的。他愿意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他愿意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她,她的夫君信她!
谢家祖坟的选址一般,只是普通山头,但风景独好。两个人又是被久困在长公主府里,在这风景之地,又是多玩了两天的。
赵长依本来还想着玩下去,但是谢衡之担心初秋天凉,这里的住房条件毕竟比较艰苦,容易伤了身子过了病气,便好声好语的哄赵长依,总算让她答应了回长公主府。
打心眼里,赵长依并不想回那公主府。她从小跟着母亲,一直都是生活在皇室的后宅里。直到后来母亲改嫁,她才算从爹爹沈无量那里得到些女儿家的自由。
但毕竟,沈无量也是皇室王爷,就算他个人再思想开放,赵长依还是长时间的被禁锢在后院之内。有时候,她还是很羡慕那些乡野村姑,至少,一步就能迈出自家门,见识下外面的风景。
但羡慕归羡慕,她终究是个身不由己的公主。就算是嫁人了,也是个身不由己的,更何况她的驸马,是时刻都处在危险中的,她需要更加小心才是。
再说谢衡之,带着赵长依从谢家祖坟会京城,这一路上却是不安的。
因为对瑞国京城的形式十分不放心,谢衡之曾经部署了各路人马打探消息,可是现在,他们都直到快进京城了,这些人竟然没有丝毫消息传来,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多年的戒备之心让他立即警觉,安排手下人停下马车,寻来一家普通的客栈,当做普通人家的车马队住店。
赵长依也觉察出问题,悄声问他:“阿衡,是出了什么事吗?”
“先不要进城,我总觉得京城里长公主府可能出了事。”他如实回答。
赵长依一听就紧张了,急忙追问:“长公主府出了事?出了什么事?”转念又一想,更是担忧:“是不是我太子舅舅又来找麻烦了?这可怎么办?红缨还在长公主府里呢!”
“暂时还不知道什么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今日先在这里休顿一夜,待我打探清楚消息,明日再说。至于,红缨,你也勿用担心。这次我们出来前,我已经安排好笛林将她带走了。”
“她一个姑娘家,跟着笛林走了?”
“笛林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我还是挺希望他成为我妹夫的。再说,红缨想当将军,跟着笛林走,大约就会实现。”
“笛林他……究竟?”赵长依知道谢衡之与笛林是生死兄弟,但她也知道笛林是夷陵国的一位皇子,如果将来谢衡之真要一统三国,难免不跟笛林反目成仇,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谢衡之笑:“你放心吧,就算有一天全世界都背弃我,笛林都不会。同样,我也不会背弃笛林。我们彼此,都是互相相信之人。”
正说话间,谢衡之的一位长随来回消息,他转身跟着出去了。内室里的赵长依抻着个脖子,也没听清外面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
不多时,谢衡之回来了,脸色很不好。
赵长依急忙迎了上去,焦急的询问,生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谢衡之低头看着她,无奈的道:“出了三件事。”
“哪三件?”
“瑞国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灾民集中到一起,在南方起义了。因为受苦受难的百姓太多,贼人叛军壮大的太快,短短几日,已经攻占了半个南部,正有往京城打来的动向。”这些灾民叛军攻下的城池,没费吹灰之力。那些守着城池的朝廷命官一听说有叛军打仗了,立即吓得屁滚尿流,没有丝毫抵抗,就开城门投降了。
朝廷昏庸,官员昏庸,平日里闭目塞听享受着虚构中的太平盛世,如今一有战事就是这般模样。
赵长依皱着眉,低声道:“这叛军可是赵长信的人?”
“赵长信并没有谋反,这次的乱匪跟她没有关系,所以,她还是瑞国皇室的一个隐患。”
见赵长依不说话,他又说了第二个消息:“你的皇外祖父……他听闻战事,一病不起,如今太子掌权,皇太孙程昱蠢蠢欲动,朝廷****……”
皇太孙程昱的想法,赵长依也能理解。皇太孙程昱的父亲是当朝太子,昏庸无道,只好美色,而当今皇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而太子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听闻上个月,太子的某一房妾侍,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如果,等到瑞国呈帝百年之后,太子即位,那么之后皇位会传给谁,都是个未知数。
皇太孙程昱本就不是个善茬,如今这么好的国乱机会,他应该会来搀和一脚。
“那么最后一件事呢?”赵长依抬头,见谢衡之并不想说最后一件事的样子,急忙催促。
谢衡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第三件事,不知为何,我……也就是康景长公主驸马谢衡之,并没死的消息传了出来……”
听他这话,赵长依第一反应,便是谢衡之是不是会有危险。但转念一想,如今兵荒马乱,乱民谋反,朝中早已空虚很久,没了有了谢家军的支撑,更是兵力不足,丝毫没有能守住城池的战斗力,如今是皇室不保的危机,就算是谢衡之被挖掘出来,皇室估计也没有精力追究。
更何况,太子舅舅与皇太孙程昱面和心不合,父子两人的危机,似乎对他们更有利。
“你想怎么办?”赵长依仰着头看谢衡之。这场惊变,也不知对他是好是坏,但该来的总会来,她只关心,他要如何应对。
“这么大的几件事,我放在公主府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把消息传出来,长公主府大概是出事了。”他转头看了眼赵长依:“长依,我怎么做,首先要取决于你。你的皇外祖父病重,你是想进宫探病还是就这么消失离开长公主府?”
他在给她选择。
她盯着他幽邃的眼眸,扫过他脸颊上的疤痕,道:“我们离开长公主府,你会安全吗?”
她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算笨的,自然知道,如果有长公主府这块底盘在,至少谢衡之在瑞国京城会有聚集地。在如今的乱局中,如果能保下长公主府,无论是身份还是行动,都会方便许多的。
但是,有得必有失。
如今,皇室两位可能的继承人都虎视眈眈的,谢衡之又是谢家后人,是曾经无所不能的谢家军真正服从的主人,那是就连皇室都要忌惮三分的,这块香馍馍便是眼中钉,肉中刺。秉着皇室程家自古以来的那句“不为我所用,便也不能为他人所用”。如果,他们发觉自己用不了谢衡之,或者控制不住谢衡之,很可能会做出极端的选抉择。
“我不知道。”她垂下头,不敢去看谢衡之。
然后,事情越变越乱。
外面的一阵嘈杂的声响,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从声音和步伐人数来看,这家小客栈应该是被包围了,而且还是被正规军包围的。
赵长依急忙扯住谢衡之的袖子,焦急询问:“怎么回事?”
“看样子,是奔我来的。”
“难道是我们去祭拜祖坟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可能,谢家祖坟,说是祖坟,更是我谢家的根基,不是看起来那样普普通通的,有人要是想从哪里得到消息,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猜测此人,定是做了多手准备,才寻到此处的……不知道,瑞国还有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两人对视了一下,谢衡之伸手帮赵长依带上帷帽,让她留在这里,而自己则袒露着脸上的那刀疤,背部挺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