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临倒地的时候听见了孟小乐的大喊声,还有医生气急败坏的说我添乱的声音,周围声音嘈杂的厉害,可我一句都回答不了了,我甚至都感受不到粗暴的抬起我腰腿的那些动作给我带来的不适感。
我大概是要晕过去了,我想。
我毫无意识的拼命伸出手,却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要拉住什么。
我还想张开嘴告诉他们别带走我,我得在这等着隋彧,他们说隋彧就要醒了的,没有见到隋彧醒过来,我哪也不能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我支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发现浑身酸疼的厉害,胳膊一软我哎呦一声跌回到床上。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是个单间病房,屋里没有人,抬起手,手上还贴着橡胶贴,按了按,针孔还隐隐泛着疼。
我回想起临倒下去之前看到的慌乱景象,满脑子都是白大褂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走来走去,我抱着脑袋大喊,别走了!
不知道,隋彧怎么样了。
一想到隋彧,我一用力就把自己翻下了床,挣扎半天也没爬起来,等我再试的时候孟小乐就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医生。
“姑娘,醒了就好!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你不比孟警官这些大男人,身体底子好,你这么熬下去就垮了。”
跟进来的医生是个和蔼的老头,见我醒过来,直接过来绕过孟小乐伸手拉我起来,我胳膊也软腿也软,不敢接老头伸过来的手,怕闪了他的腰,我可怜巴巴的望着孟小乐。
孟小乐也走过来,手里拎着面包和牛奶,孟小乐心疼的弯腰俯身把我抱回了床上,又温柔的揉揉我的头,“小米,吃点东西,隋彧已经脱离危险了,醒过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就势拉过孟小乐的手,“哥,我怕,我真害怕。你让我去看看他行么?”
孟小乐把手里的面包牛奶递给我,“别怕,吃点东西,医生真的说了隋彧已经脱离危险了,他需要时间。”
我伸手去接孟小乐手里的东西,却怎么也接不住,索性放弃了。
我转头面对医生,“他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求你,别骗我。”
我一边说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掉,一边挣扎着想要下床,孟小乐拎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揪回了床上,恶狠狠的把面包牛奶都塞进我手里,“你把东西吃了我就带你去见他,你要是这么不听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医生也和蔼的摸摸我的头,“小姑娘,别怕,他会醒过来的。”
医生的话我还是比较信的,我恨恨的抓起面包扯开包装,就像从没吃过面包一样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一不小心呛到了气管里,咳得我满脸都是汗,一顿一顿的咳嗽让整个胸腔里面都火烧火燎的疼。
孟小乐把吸管插进牛奶盒,“你慢一点,隋彧还没死呢你就在这作死!”
“要是我作到死他能醒过来,我也愿意。”我一边哭一边喝牛奶一边咳嗽。
我正哭呢,医生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出去,我一看医生这个架势,更是扔下了面包放声大哭。
“孟小乐你骗我!隋彧是不是已经死了呀!你看医生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呢!”
我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力气也就大了,我从床上跳下来蹦着高的捶打孟小乐,他也不躲,他这一不躲不闪的我更怕了,我打累了坐在地上咧着嘴哭。
哭到最后眼泪都没有了,满屋子就剩下我一抽一抽的吸鼻涕的声音,孟小乐这才蹲下身子,嫌弃的用我的袖子给我抹了抹鼻涕。
“隋彧要是真死了,你怎么办?”
“我就陪他去死呀!”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孟小乐歪歪嘴一笑,比哭还难看。
“你早想什么了,隋彧等了你快二十年,现在躺在床上了你想起来哭了。”
我撅着嘴,“他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连医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只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我抹抹眼泪,站起身,“走吧,他醒,我就嫁给他,他不醒,我就守着他,他活不了,我就陪他去死。”
孟小乐站着不动,我拉了他一把,“走啊!不是说好了么,吃完东西就带我去看他!”
“小米,要是隋彧…要是…你不能做傻事,他还有父母要照顾,还有房贷要还,还有…”
孟小乐就像在替隋彧安排后事一样的絮絮叨叨,我回过身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甩了孟小乐一个耳光。
“你他妈安的什么心!你不是说了么!隋彧会没事的!”我吼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刀刮一样疼。
孟小乐瞪着眼睛看我,大喘了两口气之后,“对,隋彧会没事的。”
说完拉起我大步的就往前走,我脚上还是那双一走路就咯噔咯噔的高跟鞋,跟着孟小乐跟的很费劲,可我咬紧了牙一声不出的趔趄着跟着孟小乐往前走。
孟小乐带着我走过了整条走廊,满走廊都是人,有哭的、有笑的、有叹气的、有发呆的、还有拉着医生苦苦哀求的。
从五年前的那件事开始,我就开始憎恶医院,这里让我满心悲凉,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人命就是这么脆弱,我们时刻都如同蝼蚁一般,在命运的翻云覆雨手下,苟且偷生。
在走廊的尽头,围着一群姑娘,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警察叔叔,见到孟小乐点头示意,门前围着的人一看孟小乐过来,开始吵吵嚷嚷。
一个姑娘猛地抓住孟小乐的手扑通就跪下了,孟警官,让我进去看看隋警官吧,如果不是她,我们这些姐妹怕是要死在那个鬼地方了,你让我进去看看他吧,求你了!
孟小乐苦笑着,“如果他醒了,我会转告他的。你们回去吧。”
孟小乐示意下门口的警察叔叔连哄带劝带吓唬的把那群姑娘送了出去,孟小乐握着我的手,用力的掐了一下,推开了那扇关着的门,然后站住了,扭着头看着我。
我深呼吸,“走吧。”
这门里,躺着的,是我的大英雄。
这门里,关着的,是我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