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烧死的女人名字叫做吴茉莉，想起照片上她的样子，真的有如一株白色茉莉，她和李黎明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没几年就结婚了。
“我们很恩爱，感情很好。”李黎明这样说：“生活过的很平稳，婚后一年我们就生了个女儿，非常可爱。听说你们白天来过，应该见到了是么？”他又点燃了一支烟，他的烟瘾似乎很大，白色的烟雾盘旋在他的头顶上，他猛吸一口然后吐出烟圈，疲惫的眼神被淹没在他的烟雾中。
“去年年前，天很冷，要过春节了，我母亲的身体不舒服，正好茉莉她也感冒了，咳嗽嗓子发炎，所以我带着女儿去我母亲家陪着住了一个晚上，就没有让茉莉跟着一起去了。但是没想到，就在那天晚上出事了。派出所的人过来勘察，发现厨房里灶台上有煮过的中药，锅子也已经烧糊了，所以当时他们推断可能是茉莉把药放在炉子上熬，后来她睡着了，火烧着了灶台上的抹布，最后引发了火灾。”说起这段往事，李黎明仍然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他转过头看着巫秋灯，眼里有泪：“当时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只是个意外，为什么后来派出所，公安局一天到晚来找我，他们怀疑我烧死了茉莉，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杀她？”
巫秋灯凝神地看他，她能见到鬼，也能读到人心，他的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着，通红而且有力。
巫秋灯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连黄莺都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奇能，她有一双透视的眼睛，看得到她想看到的东西。
也并不是说，坏人的心都是黑色的，光靠颜色是无法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但是李黎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血液在血管里流的很顺畅，一个人在撒谎时，连血液都是倒流的。
巫秋灯说：“为什么会找你，你应该知道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不就是我后来和张玫结婚了么？”
“结婚不是主要原因，但是时间上太短了，吴茉莉出事后半年，你就和张玫结婚了，之前你口口声声地说和吴茉莉的感情很好，可是她尸骨未寒你就结婚了，怎么让别人信服？”黄莺讥讽地笑了下，今天看张玫给她们看的户口本时，她特意留意了一下。
“这也不能说明我会杀了茉莉啊，我和张玫，她是我的同事，那段时间我很伤心，她一直在我的身边照顾我陪伴我，我和她结婚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晓晓还很小，她需要一个母亲来照顾她。”
“给孩子找个后妈来照顾她，真是现代社会的一大奇闻。”黄莺冷笑：“真想照顾孩子，还不如请个保姆。”
“不！张玫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张玫善良又爱孩子，她对晓晓不知道有多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娶张玫的！”李黎明激动地扔了烟蒂，用脚又将那个烟蒂踩灭了，看来他的防火意识不是一般的好，巫秋灯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他，不插话。
突然她说：“那既然这样问心无愧，为什么吴茉莉还会半夜天天去骚扰你呢？”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怪我太早结婚了，她不知道一个人有多寂寞。”
黄莺还想说些什么，巫秋灯拉了拉她的衣角：“走吧！”
走在李黎明家的小区里，黄莺还在忿忿不平：“你干嘛不让我臭骂他一顿，老婆才死了半年他就结婚了，还振振有词说太寂寞，就是再寂寞也不能这么早就结婚！”
“难道让他一辈子为吴茉莉守着？问题看来不在李黎明的身上，我们还是要去找吴茉莉谈一谈。”
“啊，那个女鬼？”
“嗯。”她们已经走到了小区的外面，巫秋灯伸手拦了一辆车，跟司机说了贺家所在的地址，司机一听立刻诧异地转过头来：“姑娘，那可是有钱人的去处啊！”
他的表情不亚于见了鬼，黄莺已经快二十四个小时没睡了，要不然她真的要和司机辩论一下，她们怎么就不能去有钱人的地方了？她们不但去了，有钱人还拉着她们的手千恩万谢呢！
司机是个话痨，一路嘚啵嘚啵的，跟她们讲述贺家的豪宅有多豪，光那个花园就比咱们市的公园都要大：“那个中间有个湖，里面全是天鹅，人称天鹅湖。”他说的跟真的似的，黄莺啼笑皆非地问他：“你看到了？”
天鹅湖不是着名芭蕾舞剧么？怎么到了司机的嘴里变成贺家专属了，有钱人真是不得了，不但能改变历史创造未来，还能将抢夺版权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
好在路途并不长，二十分钟后，她们到达了目的地。一路上攀谈过来，黄莺以为她们已经和司机建立了不可动摇的革命友情，谁知道司机一个蹦子儿都不许少，还要四舍五入。
“师傅，零头抹去了呗！”黄莺跟他讪笑。
“哎哟，姑娘，你们都入豪门了，还跟我一个小司机三瓜俩枣地讨价还价。”他说的好像她们从这个门里踏进去就能立刻镀上一层金一样。
“黄莺，给他！”巫秋灯拉着黄莺匆匆往贺家大门里走去，这个时候贺夫人一定睡了，现在找那只女鬼正是时候。
贺宅静悄悄，只有一个值班的在门廊处打瞌睡，看到巫秋灯和黄莺，吓了一大跳。大门大户的人最怕看到她们这种人进进出出，来的次数越多，越说明家里不干净。
“巫大师？黄大师，这么晚了有事吗？”
“没事，你睡你的，我们只是来看看风水。”
半夜来看风水，这种敬业的精神值得各行各业前来学习膜拜。
贺焕颜的房间在三楼，推开她房间的门，一眼就看到贺焕颜，不，是那只鬼坐在卧室的阳台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来了？”她头也没回，鬼的耳朵很灵敏，听得到普通人听不到的东西，如此说来做鬼也是一件好事？
其实不然，鬼并不像电视电影上渲染的那样变化多端而且武艺高强点石成金，鬼只是一股怨气，随时都会灰飞烟灭的。
她穿着白色的荷叶边的长裙，风吹过来裙裾飘飘，巫秋灯走过去在她的身边站住：“占据在一个年轻而无辜的身体里是什么感觉？”
“你怎么知道是无辜？”她反问她。
“吴茉莉。”巫秋灯直呼其名，那只鬼没想到巫秋灯这么快就查出来她生前，她终于抬起头来看巫秋灯。
她的脸变得很恐怖，因为这张脸皮不是贺焕颜的，只是她借了贺焕颜的形变成这样，所以支撑不了多久。
她的脸颊边上开裂了一条，里面黑洞洞的，因为她没有血肉，看上去非常惊悚。
多丑的脸她们都见过，只怕这只鬼还没看到自己的样子吧，她不敢照镜子呢！
“既然你知道了，也知道我有多惨了，所以巫大师你对我网开一面吧！”
“你把皮还给贺焕颜，我会超度你的。”
“到最后还是得魂飞魄散，我没有皮啊，投不了胎转不了世。”她站起来，直视巫秋灯的眼睛，她就是那个无皮鬼，她的眼神一模一样的！“现在我呆在这里很好！”
“你知道呆不长久的，你没照镜子吗？”她向黄莺伸出手，黄莺递给她一面镜子，她举起来放在吴茉莉的面前。
她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也许没想到会这样恐怖，这么久以来她从来不敢照镜子，因为就算去照在镜子里也看不到自己，她只是一缕气。她惊得倒退几步，用手去摸脖子处的裂口，大声地哭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一张皮那么难？”
“因为不是你的！”巫秋灯收起了镜子“别人的东西都得还给别人的，相信你在生前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怎么做了鬼了反而还不懂了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我要魂飞魄散，为什么我连一张皮都没有？”
“没有为什么，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吴茉莉，你知道你就是霸占着贺焕颜的皮，到最后你也是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我知道，贺焕颜只是一个偶然，你们之间并没有交集，是不是？”
“世界上的事情没有无缘无故的，大师，你若是想要收伏我也不是不可能。”她迎着巫秋灯的目光：“我要带我的女儿出去玩一天，光天化日之下，我女儿最喜欢去海洋公园，那个时候她还很小，穿着小裤衩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提起她的女儿，她露出了笑容，即使脸上的那条裂缝触目惊心，但仍然是美丽的。
黄莺指指她的脸：“你以为你这样能见人么？”
“所以我就要你们帮我，第一次，巫大师不是放弃我了么，让我自生自灭。”她的眼神冷光嗖嗖，巫秋灯有些脸热，吴茉莉在旧事重提，她那次确实也是无计可施。
“好。”巫秋灯答应下来，她在吴茉莉的手心里放了一颗药丸：“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时效，过了二十四小时，你就会在你的女儿面前皮开肉绽，懂吗？”
她把药丸吞下：“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我女儿？”
“明天早上，我会说服李黎明，倒时你在海洋公园的门口等着，我们把女儿给你带过来！”
在吴茉莉希翼的眼光中，她们走出了贺焕颜的房间，黄莺颇有感触：“其实吴茉莉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死的这么惨，连张完整的皮都没有，老公半年后就改娶了别人，女儿也叫别的女人叫妈妈，难怪她怨气那么重，阴魂不散。”
“黄莺，可怜的人不能借着自己的可怜处而为非作歹，不能用自己的弱势去威胁别人。”巫秋灯叹了口气，她们走过一扇门前，只听里面传来一声短促但又凄厉的叫声，像是受到了无比的惊吓一样。
“怎么了？”黄莺和巫秋灯面面相觑，那个仓惶的声音继续响着，同时还有沉重的咕咚一声，仿佛有个东西从高处坠落到地上去。
也许是她们的职业习惯，她们立刻推开门，往房间里跑过去。
屋内没开灯，只有飒白的月光，有个男人，坐在地上，沐浴在如水的月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