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岐水正在办公室看着文件,不住的摇头,揉了揉自己的被眼镜压酸的鼻梁,吐了一口浊气。
欠许崇明的那笔钱依旧是他的心头病,这一天不解决他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他也知道许崇明也出现了资金缺口,只是因为自己新官上任,还不敢向自己开口。
这时韩木生进来了,看到了满是愁色的黄岐水,赶紧去泡了一杯热茶过去。
黄岐水习惯性的接过茶杯,因为自从他上任后,韩木生就没少往他自己跑,虽然他几次跟韩木生说业务要紧,没什么事少上来,但是韩木生每次上来都能讲些让他心里很是受用的虚话,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动物,要是韩木生那天不上来拍几句马屁话,他心里倒觉得不舒服了都,慢慢的就无所谓了,。
韩木生低着腰谄媚道:“老板,什么事让你如此心烦?”他琢磨着黄岐水的神色。
韩木生只有在公共场合称呼黄岐水为院长,在私人的时候就称呼为老板。这样一叫,黄岐水倒是有种当医院是自己的家产业的感觉,心里听着极为舒坦。
“哎,还不是那个历史遗留下来的病根,这事情不解决我心里头堵着慌呀。”
韩木生天天在黄岐水的办公室转悠自然知道黄岐水说的是什么事,“老板,你这一上任医院业绩持续平稳的增长,你就放心好了。”
韩木生知道适时的给上级拍拍合适的马屁比送礼还管用,所以他从不吝啬自己嘴皮。
“是有些增长,但是这样的增长得猴年马月才能除掉病根呀。”
韩木生小声的说道:“那是不是要加大力度?让营业额上去?”
“病人就这么多?如何加大力度?”黄岐水其实心里早有答案。
“这病人数确实在短时间内难有大变化,只能从治病方面下功夫了。”
“哎,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样总归来说是不合规矩的,做不好的话难免给人留下用大炮蚊子的话柄。”
大炮打蚊子,例如一个病人腰椎扭伤,医生建议开刀,刀开了,病好了。其实采用保守治疗也可以得到同样的效果,但是一开刀患者承担的费用就要比保守治疗要高上许多。
“规矩是人定的,再说了我们这也是按规矩办事,只是操作灵活了一点而已,病人通过手术,病好得快,可以早点回到岗位工作,这样岗位的领导满意,他们工作也就顺心了,还能留下治疗期短,效果显著的好口碑。”
黄岐水点了点头,觉得韩木生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迟疑。
看到黄岐水面露喜色,韩木生继续说道:“而且我们院里的外科精英不少,在这方面都有充足的经验,如果手术量做上去了,对那些新的外科医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对医院的未来人才储备更是一件好事。”
黄岐水一听还真是百利无一害,惬意的喝了一口热茶,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容我再仔细斟酌,这医院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而此时的韩木生心里的算盘打得正响,医院改革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百利无一害。
苏致远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来到了谢大林的病房,看到谢大林的家属不在,这样有些话谈起来比较方便,
苏致远看到了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笑笑着问道:“今天精神状态不错呀。”
看到了苏致远的到来,谢大林显得紧张,讪讪笑着。
苏致远开口说道:“大林,我有话跟你聊聊。”
谢大林听到医生有话跟自己说心里自然有些忐忑,怯怯的说道:“大夫,是不是我快不行?”
苏致远摇了摇头,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不是生病的事,是跟你聊聊私事,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谢大林听到苏致远这样说,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笑着说道:“大夫有什么事你问就是。”
“我跟陈莲花聊过了。”
听到陈莲花,谢大林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你怎么认识她的。”
“是那天我正巧碰到的,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虽然我对你们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但是我觉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需不需听听她的解释呀。”苏致远心里也一直认为,陈莲花的行为和态度都是爱谢大林的,他觉得陈莲花不可能做出,他相信陈莲花的所说的。
谢大林揪着病床上棉被,那干枯无华的皱纹向上抽了抽,拢在一起,眼睑里老泪打转,叹了口气,说道:“解释,不用解释了。这病好不了,解释也没用。”
苏致远似乎听到了谢大林的话里有话,“你知道她每天都来医院吗?但是不敢进来,只敢偷偷的在走廊坐一会儿就悄悄回去了。”
“知道,我都知道。”谢大林老泪缓缓的浸润了皱纹,黝黑的皮肤泛出淡淡亮光,“我这辈子亏待了她,苦了她了,和我在一起只会受更多的苦。”谢大林回想起了,自己初病时是怎样对待陈莲花的,他心里揪着痛,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苏致远似乎听出了话中意,问道:“其实你知道她和她小学同学是清白?”
谢大林点了点头,“知道呀,和自己睡同一个枕头的女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为人。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也许跟了他,日子会更好过些。他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年轻时答应过她要给她好日子享福,现在……只能下辈子了……”他的目光出现了绝望,眼睛似乎被黑暗吞噬。
“你的想法是想改变她的生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每天都要受到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过日子,还要和自己的孩子分开,你在想让她幸福的时候,真的能够让她幸福吗?”苏致远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情不自禁的说出了一些不该由医生说出的话。
谢大林的老泪众横,身体不住的轻微抽搐,苏致远才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心里也有些忐忑。
谢大林突然砰的跪了下去,紧紧的抓住苏致远的腿,哀嚎着,“大夫,你有没有办法,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离开我的老婆孩子……”
一个父亲或者说是一个丈夫的话,让一个从小没有感受到父爱的苏致远就这样楞楞的站着,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