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慧心跪在地上,汗涔涔地样子,心乱如麻。
淑梅看了眼赵熏眉,见对方点头,又重新看向慧心。
“慧心,你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
“回夫人的话,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慧心强作镇定道。
淑梅轻笑了一声,道:“慧心,你过来。”
慧心见她笑吟吟的,知道此中有鬼,却无计可施。
“过来,别再让我说第三遍。”淑梅的目光冷然。
慧心抵不住对方的威胁,慢吞吞起身,只走了两步,便到了她跟前,仔细着自己没有碰到对方。
“夫人有何吩咐?”
淑梅握住她的手,将她攥紧的拳头张开来,用帕子在她手心上反复地擦了几遍,将汗擦干。
“瞧你吓得,我一个弱女子能对你做什么,不过你终究还是个听话的好丫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慧心牵强地笑了笑,想缩回手却被紧紧握住,她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瞪着眼睛恳求:“夫人……”
淑梅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声音分外轻柔:“你摸到了吗?”
慧心脸色一白,顿时说不出话了。
顾夷进了芳馨园,并没有见着小文。
江盈心笑吟吟地招待她,对她很是亲昵,这却叫顾夷无从适应。
“真是没有想到,姐姐竟如此了不起,我这两年愧疚地连觉都睡不好,多亏了你,我这才见到了我的孩子。”
江盈心嘴角上扬,似乎见到顾夷真的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我能理解你思念孩子的心情,所以这不算什么,只有在父母的疼爱下成长,他才会是快乐的。”顾夷心不在焉道。
江盈心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真是难为姐姐了,好在林哥哥他接纳了你,这样你晚年也算有了着落了。”
顾夷听这话没有反驳,抬眼看江盈心一脸无害,也只是抿唇笑笑,江盈心这是在告诉她,谢泠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这才勉为其难地接纳她的。
留下便留下,若是可以离开,她也许又会烦恼,自己该如何看一眼那孩子,纵使是一墙之隔,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顺利地来见他。
“闲来无事,我带姐姐看看首饰,给姐姐挑些吧。”江盈心说道。
“多谢夫人好意,我想先见一见小少爷。”顾夷拒绝道。
“这样啊,可以是可以,可文央他病了,你瞧你这么虚弱,万一他把病气过给你,那该多不好。”江盈心愁眉苦脸道。
顾夷心一颤,收敛起笑容:“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夫说了,也就是小病,你想去看他,我带你去。”江盈心说道。
顾夷点头。
进了内堂,卧室的门紧紧地关闭,她看了江盈心一眼。
江盈心道:“孩子生病,见不得风。”
接着推开门,一屋子药味儿冲了出来。
空气中四处弥漫着阴湿的感觉,窗户全部紧紧关着,屋子里半点光都不透,仅在桌子上燃了一支蜡烛。
顾夷顾不得表面的礼仪,快步走到屏风后面,小文便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脸色那般的苍白。
顾夷的心都揪起来了。
“他从一进府那天就病了,我道这孩子就是命苦,方回到娘亲跟前,一天富贵没享着,还就病倒了,不过林哥哥应该与你说才对,毕竟,你也算是他半个娘了。”
江盈心的话就在耳边,可顾夷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这个地方就像失去了眼睛和耳朵,什么都不知道。
她坐在床边,摸了摸孩子的脸,焦急道:“他身上很热。”
“怎么会呢,我记得他已经退热了呀。”江盈心说着也摸了摸小文,然后便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缩回手。
“呀,怎么这么热,翠青,快点去叫大夫来。”江盈心喊道。
顾夷把手伸到被子底下握了握他的手,发觉他一直在抖,眼中有了湿意又逼了回去。
她犯了一个错,一个愚蠢的错!
她满怀希冀地将他送回来,不惜跨过万水千山,也只是为了让他过得更好,能让他有个完整的家。
江盈心说得每一句话都让她难受,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做一个母亲,说到孩子的病时,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焦急,仅仅是顾着与自己虚与委蛇。
她不懂如何照顾一个孩子,她不知道他怕黑。
他怕一切封闭的地方,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也在害怕得发抖。
“姐姐,你也莫要太担心了,大夫之前说他问题不大……”
顾夷闭了闭眼睛,起身去窗户前,将窗户一扇一扇的推开。
豁然出现的阳光不仅撕裂了屋子里的黑暗,还刺得江盈心一时睁不开眼。
一扇两扇三扇……四面通风,屋子顿时亮堂起来。
“你干什么?”江盈心皱眉道。
“夫人莫是没有生过病吗?孩子面颊通红,却无汗,显然是内热,我虽不通医术,却也知道散热之理,你是他的母亲,即使是不知道,也该问一问大夫。”顾夷表情一直未变过,千般情绪都消失在眼中,在江盈心看来,这种表情根本就是一种嘲讽。
“是吗?姐姐懂得可真多,连我这个亲生母亲都比不上您,不若我将主母的位置让出来,您来做好了。”她说着眼中迅速弥漫上一层水雾,仿佛下一刻便会哭出来的样子,就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任何的错误都是值得别人原谅的。
顾夷却不吃她这一套:“你确实比不上我,可我也不稀罕你的位置。”
此刻的她,身上像是竖起了刺儿,毫不相让。
翠青心里头一阵嘀咕,这侧室好大的脸,竟直接爬到了主母头上撒泼,这般说话,夫人必是要记恨着她了。
其他下人虽各司其职,但心中都有些小八卦,只道这女人有将军撑腰,连主母的话都敢顶,这样打夫人的脸,怕是不好收场了。
江盈心捏紧了帕子,眼中厌弃之色愈发地深。
“好一个顾氏,你可想过这般与我说话的下场。”
“若我是林府的人,我自然知道,可我不是。”顾夷心中无名火腾地烧了起来,放在从前,她绝对不愿意浪费半分口水去分辩,可如今,她看到自己当作心肝的孩子被照顾成这样,对方还依然是满不在乎的语气,要她情何以堪。
“那倒是好笑,你不是林府人,怎地就平白无故的被我林哥哥给睡了,就算是妓女那也是要花钱的,你倒是廉价得很,连钱都不用收,反倒是林哥哥那样给你脸面,也不是叫你不要脸来的吧。”江盈心咬牙切齿道。
顾夷面不改色,任她唾弃,她说她妓女都不如,那又怎样,她不在乎。
世上能有多少个干干净净问心无愧的人,且不说别处,就说眼下,她将孩子还与他们,谢泠还她一座笼子,江盈心与她冷嘲热讽,而她心心念念的孩子,也在进了这地方之后,如同失去了阳光的小草,虚弱的眼睛都睁不开来。
几句辱骂如何能进得了她的心,甜言蜜语也不过是短暂的云彩,她若是求着什么公道,怕是早就死在路上了。
她对谢泠心动,不代表,她还会将他放在心底。
所有人能看到他对她的好,但忘记了她从开始,并不情愿。
屋子里的僵硬并没能持续很久,吴大夫很快被人带来,先给孩子查看了情况。
孩子病情加重显然是闷出来的,可四周通风,屋子里也未曾过闷。
他并不知先前一幕,故而只当孩子又无故发了热,对症下了药,见那些女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便再三交代着孩子要静养。
“姐姐也听见了,我儿需要静养。”江盈心冷哼了一声,又给翠青使了个眼色。
“顾氏,请。”翠青代替主人做出送客的姿态。
顾夷知道自己若是留在这里继续惹恼江盈心,对孩子未必有好处。
出了芳馨园,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今日一幕一半是她有意而为,一半是她未曾料到。
从她进府之日起,谢泠便没有问过她当日始末,她压下心底的疑惑,等他开口,可他来了去,去了来,从未开口。
而从她进入芳馨园又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江盈心也未曾关心过半分与孩子有关的问题,除了孩子生病、与她争吵……
若非她提到要见小文,江盈心甚至会拉着自己去看她那些衣服首饰,骨肉相亲,如何能在孩子病了的情况下如此宽心?
莫不是江盈心也同顾母一般,是个冷血的人,既是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
甚至,从头到尾,没有人问过她当初是在哪里找到小文,是这个问题太过无关紧要,还是说……
他们本就是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