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熏莲事情一败露,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狼狈,而是带着行礼住进了宋府,淑梅待她很是热情。
“知道婶婶你来了,我特意让人把东边上等的厢房给空出来了。”淑梅说道。
赵熏莲敲了敲桌子,“不必了。”
“那怎么好呢,这是必须的。”淑梅只当她是客气。
“我说不必了。”赵熏莲将声音微微提高。
“那您住在哪里呀?”淑梅无奈地问道。
“我上次来的时候,记得这东边还有个院落,我住在那里就好。”她淡淡地说道,好似已经十分委屈求全了一般。
淑梅冷笑:“婶婶,那院落可比我住的布局还要好呢,它是我为孩子准备的。”
“孩子?淑梅啊,没有我,你能嫁给宋青溪?别做梦了,就凭你现在都还没孩子,这正式的位置坐着都怕烫屁股吧。”赵熏莲不屑道。
“婶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您是老人,我得让着您。”淑梅说道。
“顾淑梅,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赵熏莲总算跟她周旋不下去了。
“婶婶多虑了,我没什么意思,总之,婶婶还是住到东厢房去吧,不然,去晚了,怕是柴房都有人抢着住呢。”
淑梅卷着一缕头发,眼睛也懒得看赵熏莲。
一个人运气不好,落魄了,并没什么让人讨厌的,真正令人讨厌的是那些明明已经丢尽脸面的人,却还想死撑着装点什么门面,好像她真是个什么金贵的人儿似得。
“你这样对我,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呐,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赵熏莲气急败坏道。
“婶婶说的是,我们人呐,就是要认清自己,婶婶不疼我都没关系,疼姐姐就好,要不是我知道内情,差点就以为您是姐姐的亲娘了。”
淑梅一点都不在乎赵熏莲那张臭脸,从前风光的时候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被人像赶狗一样赶出来,就想来她府上做祖宗,颐指气使,跟做梦似的!
赵熏莲紧咬着牙关,忽而一笑:“罢了,跟你个小辈计较什么,让人带我去东厢房吧。”
淑梅见她服软,愈发得意。
赵熏莲是恨得牙痒痒,这丫头片子敢威胁她,她得通知淑荷,想些对策才好。
嘶!
她觉得身上还是疼痒难耐,难不成是憋久了,更加严重了?
“等会去给我找个大夫过来,帮我看看身上怎地还不好。”赵熏莲吩咐着,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肤,心里带了几分慌张。
好死不死,今晚上还下起雨来,赵熏莲愈发的慌张,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住。
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也是这样这样一身疹子,还有那个男人的诅咒。
“你是谁?”他把她压在峭壁上,逼问她的身份,扬言要把她扔下去。
后来下了雨,他自己脚滑,摔死的。
不是她害人,而是老天在帮她。
所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家中,就看见小小的顾夷坐在她床边,电闪雷鸣间,将她映的惨白。
“谁……谁让你穿成这个样子的?!”她吓得魂差点飞了。
顾夷用着很小的声音说道:“娘死了,都得穿成这样。”
她扬起脸来,露出了一张和熏莲相似的面孔。
可只有赵熏莲心里清楚,这张脸像的不是她。
像的是那个狠毒的正室,还有些像熏眉。
很不巧,熏眉也死在那个悬崖下。
这些所有的不巧,都铸成了她的幸运,天要助她,她如何能不顺应天命?
“你这个丧门星!穿成这样,想诅咒谁死。”她怒气冲冲的上前去扇了顾夷一巴掌。
真好,这小丫头不是鬼,就是个自己想打就打的小丫头片子。
“娘,你手上有红豆子。”顾夷不哭不闹,只轻轻地说道。
“闭嘴!”赵熏莲吼道。
“爹说娘最喜欢吃鱼了,我会给娘烧鱼吃。”她抬起稚嫩的脸庞,咧嘴一笑,笑得渗人。
赵熏莲害怕她的脸,所以每次看见她都会找尽各种借口打她骂她。
只有这样,这些人才会怕她,那些小鬼才会远离她。
她这样想着,只要一看到顾夷就会想到死去的男人,死去的妹妹,怎能看得顺眼,她巴不得她去死!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死。
她已经有个相当完整的计划了,她需要这个丫头活到长大为止。
“宝贝儿,除去大哥,顾家的家产都是我们两个人的。”顾平树从她身后抱住她,亲吻着她。
她没有挣脱,而是让他照顾好淑荷。
她费了这么多苦心,为的可不是成全顾夷……
痒……痒死了!
赵熏莲终于忍不住挠着自己身上,越挠越痒!
林府内,顾夷刚哄得小文睡下,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眼忽然瞧见窗户外面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她将小文的被子掖好,走出去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
刚转身,就被人拉住,吓得差点尖叫。
她瞪大眼睛,瞧清那人的模样,大吃一惊。
“文钰?”顾夷轻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放下手,跳下台阶,个子也不过到她的下巴。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夷问道。
“我随便走走。”他说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外面来?”
顾夷摸摸他的手,发觉他身上很冷,不由得握紧了些。
“我想看弟弟。”文钰说道。
顾夷一怔,握住他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把他牵住,带进屋里去了。
“你是偷跑出来的吗?”顾夷说道。
“不是。”他小声道,悄悄地打量着她的神情。
顾夷很想摸摸他的脑袋,可还是忍住了。
“你睡在客房吗?我送你回去。”顾夷说道。
“不,我……想和弟弟在一起。”他期待地看着她,眼睛扑闪扑闪的。
顾夷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
“好。”她无奈地松了口。
文钰这才露出了笑容。
柱子背后有细碎的动静,只是房门关紧,谁也没有听见。
一个黑衣人紧紧捂住自己胳膊,血从伤口里顺着箭身将箭羽染红,最后啪嗒一声,小血珠落在了地上。
黑衣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不是江盈心,又会有谁?
小小年纪,如此本事。
若非他身边有隐卫,她也不至于受伤。
江盈心看着顾夷在灯光下的映影,用刀重叠在她的影子上,轻轻一划。
顾夷将文钰安排睡下了,这才将门打开,她观望着四周,走到柱子后面,空无一人。
地上残留了一些血迹,之前嗅到的血腥味竟不是她的错觉……
方才果真有人躲在这里。
顾夷叹了口气,这将军府内部有蛀虫,她得当心了。
翌日,一早上金柳就将宫人收集来的东西全部放到桌上。
“公主,原来林府死的那个小菊是明珠的妹妹。”金柳将一份宗卷递给玉昭。
玉昭看了几分资料,表情愈发阴沉。
“当初查明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查出来?”
她将东西扔在桌子上,理着这层混乱的关系。
“明珠有两份资料,一份是公主当年查看过的,是将军府的小丫鬟,还有一份是小菊的姐姐,却从未在将军府当过差。”金柳解释道。
“明珠原名叫秋娘,她父亲是开酒坊的,母亲是个奶娘,曾经伺候过宰相的妾室,后来她爹在外面养了个小的,生了儿子,她娘回家去一病不起,病没拖多久就死了,小妾变成了正房,没多久两个孩子也被卖了,这一个是明珠,一个便是小菊。”
“小菊是伺候顾氏的,那明珠呢?”
玉昭知道她不是谢泠的丫鬟,只不过,是谁的人,值得谢泠这样维护?
“这个……”金柳抽出一张纸。
“听说她曾经伺候过一个叫素莲子的人。”
玉昭一看,嗤笑了一声:“什么素莲子,都是一群虚荣的女人,当年办了一个春花社,里面的社员个个自封了个名号,互相吹捧。”
“公主,这个素莲子您见过的。”金柳将东西整理起来。
“是哪个?”玉昭蹙眉,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可不就是相府那个大小姐,淑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