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然没有发现,车子正在往哪开。
她只是抱着杜洋的头,浑身颤抖。
泪水漫进回忆里。
将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重新冲刷干净。
回想起从小到大,与杜洋之间的种种,昕然泣不成声。
半山腰的公路上,车子停了下来。
余小柔回头看着昕然,声音焦急,“终于甩掉他们了!可是,车没油了。”
她没有撒谎,这辆车确实没油了。
昕然抬头看向窗外,“这是——哪里?”
“那几个人太难缠,我在高速上绕,把他们甩开了。”
事实上,早在街区里,余小柔就摆脱了他们。
“那……现在怎么办?”
昕然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下去看看能不能拦到其他车,拜托别人送我们去医院。”
余小柔打开车门。
昕然跟了出来。
这条公路人烟稀少,也少有车辆行驶。
过往的几辆车,并没有因为昕然的挥手和呼喊而停下来。
余小柔走到对面。
对面的路边没有围栏。
下面是一片野草丛生的土地。
土地距离公路约莫三四米。
够了。余小柔弯了弯唇角。
她转过身,朝昕然招招手,“快过来看这!”
“什么?”昕然没听清,但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只有一小片野草地。昕然不明白余小柔让她过来干嘛。
余小柔靠近她,指了指下面。
“你看那儿。”
昕然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皱眉。
“看什么——啊!”
话没说完,昕然手臂便被紧紧抓住,背后突然有股力量将她猛地往前推。
脚下一空。
一秒,两秒——
砰!
余小柔微笑转身,回到车里,拿出手机。
会议桌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拿起来,翻过屏幕,看见来电显示上的三个字。
于博远直接挂断。
然而,对方似乎不死心。
手机在桌面上一遍又一遍震动。
正准备调静音,微信弹出消息。
一个定位。
“接电话!简小姐出事了!”
看到这条消息,于博远眉头瞬间紧蹙。
抬手一挥,打断正在演示PPT介绍营销新方案的部门经理,“先休息一下。”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会议室。
拨通余小柔电话。
“喂,博远!”
余小柔声音里颤抖着。
“怎么回事?”
“太复杂了,以后详细跟你说!看见我发的定位了吗?快过来!简小姐从路边摔下去了,我的车又没油了,我又拦不到路过的车!”余小柔几乎是哭着说的。
蒋言奇见于博远从会议室出来,以为会开完了,“于总,李总他们来了,正——”
“滚!”于博远怒吼一声,看也没看蒋言奇一眼,直接拐进电梯。
蒋言奇莫名其妙被老板吼,见他脸色乌黑,心知肯定出大事了。
在老板手底下工作这么久,几乎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火。
难道会开得不顺?
蒋言奇走进会议室,“于总刚才怎么了?”
一个部门经理问:“什么怎么了?他让休息会儿。”
蒋言奇看看其他人,似乎他们都没感觉出了什么事。
奇了怪了。
蒋言奇皱着眉离开会议室。
于博远赶到那里时,救护车也刚好到了。
是余小柔叫的救护车。
她给于博远打完电话,才打的120。
来了两辆救护车。
昕然已经昏迷了,被抬到担架上,送进其中一辆车里。
杜洋被抬进了另一辆。
“哪位是伤者家属?”一个医生问。
于博远走过去,冲医生点点头。
“你上车陪着她吧。”医生说。
于博远让司机送余小柔回去,转身跨进救护车。
“你是她先生?”医生问。
“嗯。”
“做好心理准备,孩子应该保不住了。”
于博远说:“我只保大人。”
“她现在失血过多,时间又耽误得有点久,我们……尽力而为。”
市医院。
ICU外的走廊上。
于博远抱着脑袋,双手cha在头发里。
他没有发现自己在颤抖。
就像一个噩梦。
多希望这是个噩梦。
他紧紧闭上眼。
过了很久,才猛地睁开。
他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医院。
走廊上人不多。
白炽灯光亮得晃眼。
不是梦。
孩子没了。
简昕然正在抢救。
这不是梦。
艹。
竟然不是梦。
于博远走到楼梯口,攥紧的拳头狠狠打在墙上。
雪白的墙面,很快染上几点血印。
为什么……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为什么要管那个男人的闲事?!
她是蠢货吗?
还是……根本就,放不下那个男人?!
又是一拳。
墙壁传来闷响。
“博远!”
余小柔跑过来,抓起他的手臂,看着那个血痕斑驳的拳头。
于博远的司机将她送回家,她找了交警队的人去拖车,一切办妥当了,才赶到医院来。
“博远,你别这样……”余小柔眼泪成串往下掉。
“简小姐也是不小心的,她在路边拦车,没想到脚下一滑,就摔下去了……”
“我看她是成心的!”于博远怒吼道,“站哪里拦车不好,偏偏要站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吼得很大声,楼道里都能听见回声。
一个路过的医生走过来,让他保持安静。
“今天我约简小姐见面,只是想跟她解释清楚,我对你……我对你的感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也跟她保证过了,不会再让你为难,让她误会……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她的老情——老熟人……”余小柔连忙改口。
“别说了。”于博远脸色更加暗。
“博远,你可千万别怪她呀,她也是心善,不想让那个男人被打得很惨……”
“别说了!”于博远发起火来。
余小柔闭上嘴,转过身,听话地离开。
老情.人。呵。
于博远回想着刚才余小柔无意说错的那个词。
恐怕,还真是老情.人。
否则怎么会对他那么依依不舍?
怎么就对他那么仁慈?
明知道,明知道自己忌讳他,明知道自己听都不想听见他的名字!
偏偏还是要救他。
可真是善良啊,用自己和她的孩子,换来了那个男人的一条命。
也许在她看来,这很值。
他们的孩子算什么呢?
自己怎么就忘了,她一开始,并不想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