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月在训练中第N次投篮不中，有些懊恼地甩了甩手。
已经到了训练时间了，而是金小渝……金小渝果然没有来。
就连乔语也觉得很奇怪：“诶，小渝这家伙跑哪去了？小月，我记得他很早就出去吃晚饭了，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吃完吧？”
“我不知道。”程观月干巴巴地说。
教练并没有给任何说过小渝的事情，那程观月也索性装傻。
乔语忍不住给金小渝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挂断。乔语再拨，电话接通，然后听到金小渝压低声音问：“乔语，什么事？”
“小渝，你去哪了？该训练了，你要是迟到就准备接受教练的惩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教练的新规矩，现在迟到一分钟就得多做一组自杀式……”
“我……我有点事……”
“你在哪……”乔语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好像听到有人打球的声音。你在什么地方？打比赛吗？”
“抱歉乔语，我等会儿给你打过来……”金小渝匆匆忙忙挂掉了电话。
乔语眉头皱了起来：“搞什么鬼啊！”
程观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时候胡星走进体育馆，环顾四周，一副了然的表情。
“人都到齐了吗？”他问。
“小渝不知道死哪去了。”马良回答了一句，然后问乔语，“刚打电话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有点事，一会儿给我打过来。”
“什么事会比训练还重要。”马良恶狠狠地说。
“没事，我们按照老规矩，迟到几分钟就跑几分钟圈。”胡星面色不变，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好了大家集合，准备我们今天的自杀式折返跑。”
大家发出一声哀嚎，也就再也没有谁有心思去关心金小渝了。
然而胡星的面色表情有些严肃。金小渝大概不会来了。他的选择没错，无可厚非，没人可以指责他。但是身为教练，他除了要思考怎么填补金小渝离去后的空白的同时，还得思考如何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用合适的方法向这群中二病队员告知金小渝离开的消息。
而且还不能拖太久。估计过上两三天金小渝就会来办理离校手续，到时候不用自己说，大家都会知道了。
胡星摇了摇头，觉醒先暂时把这个难题抛一边去。他拍拍手，喝道：“别发愣，我数到三，给我跑！”
程观月咬着牙，努力将金小渝的事情抛在脑后。胡星一声令下，他发力狂奔。他一定没有留力，一点也没有减速。
身体的力量似乎在急剧地流失，腿上像是被人绑上了几十斤重的沙包。冲刺，停步，折返，冲刺，停步，折返……程观月用这种极其剧烈的运动方式放空自己的脑袋，努力把所有的杂念都排除在外。
他头一次没有超时。当教练宣布他每一组都踩着32秒的时限完成任务时，他正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任由汗水流下。
眼前出现了一双鞋。耐克的Air
Max Hyperposite，那个家伙全身上下最值钱的装备，也是他最心爱的球鞋。
“金小渝！”
程观月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眼前的金小渝。
金小渝冲他们“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有点事，来晚了。”
“你怎么来了！”程观月冲着金小渝吼，那一瞬间所有的疲劳与肌肉酸痛全部离他而去，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似得冲他吼道，“你怎么来了！你……你……”
“你在说什么啊，今晚又不是不训练，我为什么不能来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好了程观月，去做你的事情。”胡星忽然开口说话，然后把金小渝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回来了？”
这种事情，无论金小渝最后的选择是什么，都没有必要让其他队员知道。刚才程观月的表现有些失常，金小渝大神经地没有感觉到，可是胡星可以确定，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他趁着程观月还没有说出关键信息，抢先一步封住了他的嘴。
金小渝也低声说：“我回来训练的啊，教练，难道你要把我赶出去？”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应该去……”
“是的，我去了。不过我过去，是为了拒绝他的。毕竟别人这么热情来邀请我，还是当面拒绝比较礼貌一点，不能光打个电话就了事……”
胡星也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金小渝——当面打别人脸真的好吗？
“为什么？”胡星问。
“因为我想和你们在一起。”金小渝说，“没有其他的理由，我就是觉得，假设我以后真的能够夺冠，可是身边如果不是你们这群兄弟，我也会觉得……不开心的。”
“这不光是夺冠的问题。”胡星的声音稍稍提高，“你可别忘记了，这还关系着你的前途！”
“人生那么长，谁说一两次决定就把我的未来和前途决定了？”金小渝的神情是坚定的，“我才刚满16岁，我真的还想……还想再任性一次。我就是想和你们在一起，想和你们一起努力，想和你们一起去冲击那个冠军。因为，你们是我的朋友，是我的良师益友，是我的好兄弟。如果今天我选择了离开，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金小渝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忍不住还笑了一下。他想起当他说出拒绝的话的时候，张靖那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大概在他看来，这样的条件是绝对不可能有人抗拒得了的吧。他甚至气急败坏地对金小渝说：“你别后悔！别过一段时间再来求我！”
可是金小渝知道，他绝对不会后悔的。
他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搏击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但他绝不会为了这些看上去美好的利益放弃自己的朋友。胡星告诉他说，有舍才有得，关键是要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最需要的。所以他最终才想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别人的施舍，而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前行；绝不是为了那个冠军而背弃朋友，而是与他们一起，去面对哪怕再艰险再崎岖的未来。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胡星慢悠悠地说，“那差不多就该算一算，你迟到了多长时间了吧？话不多说，老规矩办事！”
“……教练我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吗……”
金小渝回来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胡星继续每天用高压的训练折磨着这群可怜的孩子们。幸好越到后面，大家就越是习惯了这种恐怖的训练方式。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有了明显的提高。东湖高中又来进行了两次热身赛。凤阳高中虽然依旧没能赢过他们，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的技战术、队员配合上面又有了质的提升。
东湖高中那么积极地来打热身赛，倒让姚若虎乐得清闲，他再也不用花心思去找大学篮球队来陪练了。至于输球，反正不是正式比赛，他也觉得无所谓。但是马良就要抓狂了。说好的找东湖高中复仇，没想到场场都输，他的中二病简直要逼得他发疯。于是他一旦输球，就开始行使半个教练的职责，拉着所有队友陪着他加练，还振振有词“全国大赛上会有更多更强的对手等着我们，你们有什么资格偷懒”，弄得队友们叫苦不迭。
好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因为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候了。
12月15日，伴随着冬季的寒风，他们来到机场，准备出发去帝都。
程观月离开之前将家里的猫咪托付给了朋友，无牵无挂地出发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他们在飞机场遇到了一个人。
骏驰中学的控球后卫，李智勇。
李智勇站在候机厅外面，显然是在等待凤阳高中一行人。尽管东湖高中和凤阳高中坐着同一辆大巴车过来，但是他连看都没有看胡珂等人一眼，而是快步走向程观月。
“你怎么会在这里？”程观月又不傻，一眼就能看出来李智勇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他与李智勇素无交集，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我是来给你们送行的。”李智勇说。
程观月更加莫名其妙了：“可……可是，今天又不是周日，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逃课从一个小县城专程赶到省城的飞机场来给自己送行，程观月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因为……因为我想给你们说一句，全国大赛请一定要加油，一定不要丢我们的脸……”
马良的脸色不太好看。李智勇这话的意思，透露出浓浓的不信任之感，就像预选赛结束那天胡珂在台上说的话一样。他冷冷地说道：“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既然打入了全国大赛，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等我们拿到了冠军，你就会为今天小看我们而后悔了。”
“那……请你们一定要把冠军带回来。”李智勇咬着牙齿，大声说道。
程观月朝马良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打听到他们飞机起飞时间，大老远地、不惜逃课跑来，绝对不止送行这么简单吧。
“我们的目标当然是夺冠。可是，你究竟是为什么，要专程来到这里，对我们说出这句话呢？”程观月问。
“你们大概……不是经常去小猫论坛上闲逛吧。”李智勇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所以你们并不会注意到在这其中某些流行的说法。”
“我的确不是经常去上论坛，可是……”程观月回头，“良哥不是经常在网上和别人互喷么？”
“我明白他要说什么了。”马良冷冷地说。
“没错……就是那群人的言论。”李智勇握紧了拳头，“他们说今年的骏驰中学弱得不像话，已经完全没有了去年的风范；他们说西部赛区就是一个弱鸡的赛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杀入全国大赛。马良，就算那群人对我们球队的轻视你可以无动于衷，但是你能忍受他们对你们同样的轻视吗？”
“当然不能。”马良冷笑，“你来这里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拿到全国大赛的冠军，就能让那群人闭嘴，就能证明你们球队也并不是那么弱，因为你们毕竟是输给了最后的冠军球队，对吗？”
李智勇点头：“是的。”
他知道这种赌气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可是他只是单纯地咽不下这口气。输给凤阳高中他可以承认是技不如人，或许也有一点运气的成分，但是他决不允许自己的球队在网上被别人这样诋毁。可是他不能像马良那样纵横捭阖滔滔不绝与对手们舌战三百回合。憋着一口气的他只能干脆跑到候机厅来，对程观月他们说——你们一定要夺冠啊。
“放心吧，我们会拿回冠军的。”程观月老毛病又犯了，对李智勇许下承诺，“我们要让那些人看到，让王低头的，一定是另外一个王，而不是什么山贼野盗。他们会为说过的话后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