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两人来到百寿村。
平安巷三十五号,是一座破旧的平房,外墙长满了杂草,看样子空置已久。
“先到屋后的菜园去看看吧。”骆井提议。
“为什么呀?”
“黄傲应该是在家里杀死宁雪梅的,你认为他杀人后最有可能把尸体埋在哪里呢?”
“菜园!”
两人来到屋后的菜园。这菜园虽然不大,但如果说菜园中某处埋着尸体,要找出来恐怕也不容易。
“宁雪梅的尸体真的会在这里吗?”夏石四处打量,喃喃说道。
骆井在观察了一番以后,忽然指了指位于菜园角落的一间柴房旁边的一棵龙眼树:“这棵树很可疑。”
明明两人同时来到菜园,夏石还没瞧出任何端倪,骆井却已有发现。夏石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的脑袋到底是怎样思考的。
“为什么呀?”
“还记得黄傲房间那张照片吗?一家四口拍的那张,背景就是这间柴房。只是,照片中的柴房旁边,是没有这棵树的,这棵树是后来才种上去的。”
“隐藏尸体!”夏石倒抽了一口凉气。
“柴房里好像有一把锄头。”
夏石马上走进柴房,拿起锄头,接着快步来到龙眼树下,几锄头下去,便看到一个人体的头骨出现了!
他立即丢下锄头,给助手叶秋雄打了个电话:“大熊,找到黄傲了吗?”
“嗯,他在龙腾宾馆217房,目前我们正在监视着他。”
“他跟三起命案有关!”夏石下令道,“立即逮捕他,把他带回局里。我现在回来,亲自审。”
……
夏石和骆井开车回到城区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我现在回局里,你在哪儿下车呀?”夏石问。
“就这里吧。”骆井随意地说道,她顿了顿,又说,“你的手机给我一下。”
“干吗呀?”夏石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骆井。
骆井用他的手机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把手机丢还给夏石,接着便二话不说,下车离去。
“喂,要不明天碰个头?”夏石在车上叫道。
骆井停住脚步,回头向夏石看了一眼,似有深意地说:“或许,不用等到明天。”
“啥意思呀?”
骆井却不再多说了,转身离开。
夏石刚回到公安局,就收到了罗波的电话。
“夏队,路法医刚把尸体分析报告拿过来了,马官荣的死亡时间是今天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死亡原因是喉咙部位的颈动脉被切断,凶器推测是刀片。
“另外,技术科那边说,足印分析显示,在凶案现场的窗台所遗留的那组脚印的主人,身高大概一米六七,正负误差两厘米,体重一百三十斤左右,正负误差五斤。”
“我知道了。”
夏石一边跟罗波通话一边快步前行,此时已经来到审讯室。叶秋雄正在审讯室外等候。
“老大,来啦?”
“人呢?”
“在里面。”
“好,你和我进来。”
两人走进审讯室。此时黄傲已被锁在审讯椅上,等候接受审问。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哪怕听到夏石和叶秋雄开门进来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夏石打量了一下黄傲的体型,目测他的身高不到一米七,中等身材,跟那足印的主人的身高和体重都基本吻合。
两人坐下以后,夏石向黄傲问道:“姓名?”
黄傲这才慢慢地把头抬起。此时的他面容憔悴,双眼血红,似乎疲惫不堪。
“黄傲。”他声音嘶哑地答道。
“你因涉故意杀人罪,我们现在对你实施刑事拘留。”夏石顿了顿,转头对叶秋雄说,“把拘留证给他签字。”
黄傲签字后,夏石又说:“我是N市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夏石,他是我的助手叶秋雄,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刑事讯问。你的年龄?”
“六十三岁。”
“本地人?”
“是的。”
夏石吸了口气,准备进入正题。
宁雪梅,黄依莉,马官荣,三宗命案。夏石决定以他妻子作为审讯的突破口。
“你的妻子是叫宁雪梅,对吧?”
“嗯。”
“她是在哪一年失踪的?”
“一九九八年。”
夏石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直接说道:“我们在你祖屋后的菜园里,挖出了一副白骨,经过鉴定,年龄、身高和体型都跟你的妻子高度吻合,而且死亡时间是一九九五年到二〇〇〇年之间,也跟你妻子失踪的时间吻合。”
其实白骨还没开始进行鉴定分析,夏石只是在试探黄傲。
果然,黄傲一听夏石提起白骨,身体就猛地抖动了一下,与此同时脸色大变。
夏石趁机问道:“是你杀死了你的妻子,对吧?”
黄傲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夏石鉴貌辨色,知道他果然心中有鬼,决定突破他最后的防线:“我们在你家里找到了你跟黄依莉的亲子鉴定报告,知道你跟黄依莉没有血缘关系。十七年前,你发现了妻子宁雪梅出轨的事,恼羞成怒,杀死了宁雪梅!”
黄傲万万没有想到警方的调查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面如死灰,低头不语。
“是不是?”夏石喝问。
黄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承认了:“是……是的……”
“嗯。”夏石稍微放缓了语气,又问,“这么说,黄依莉也是你杀死的,对吧?”
“是的……”黄傲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动机呢?”
“因为……”黄傲突然咬了咬牙,抬起头来,有些激动地说,“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个杂种!本来,在失手杀死了雪梅后,我……我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愧疚,所以也没对她怎么样。但是她……真是欺人太甚!”
黄傲定了定神,接着讲述:“她产后精神不好,我特意到她家照顾她和孩子,她竟然还整天跟我吵架!我给她做饭洗衣,她还各种挑剔;我上厕所的时间久一些,她就一个劲儿地催我出来;孩子哭了我抱一抱又骂我惯坏了孩子……反正我干什么她都看不顺眼!这个杂种,凭什么呀?
“这些也就算了,但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她还经常说要带着孩子自杀什么的!她不是随便说说,就在不久前,她竟然真的带着芝芝在房间里烧炭自杀!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她跟孩子早就没了。
“这个杂种,她要死就自己死呀,可别害死芝芝!芝芝才几个月大,就要被一个发疯的妈害死,多可怜呀!我怕她哪天疯起来又要带上芝芝去自杀,所以索性先发制人,叫她到天台,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了下去。哼!反正她本来就想死……”
积压了十多年的恨意一旦爆发,黄傲自己也无法控制,于是便引发了悲剧。
夏石轻轻地吁了口气,又问:“住在黄依莉家楼上的马官荣,也是你杀死的吧?”
“我……我没……”黄傲似乎还想抵赖。
夏石冷哼一声:“我们在马家的窗台提取到你的脚印。你杀死马官荣后是从窗户逃跑的吧?这对于曾是攀岩教练的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吧?”
既然自己在凶案现场留下了脚印,还能说什么呢?黄傲长叹了一口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事,那是真的不能做呀。”
“别废话了!人是你杀的吧?”夏石不耐烦地质问道。
“嗯。”
“动机呢?”
“灭口,唔,他看到我上天台。”
“你怎么知道他看到了?”
“今天上午在殡仪馆时,我听一个邻居在跟马大爷的老婆聊天时说的。”
“说说杀人的过程吧。”
“嗯,今晚大概在七点左右吧,我来到马大爷家,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大门敞开,拉闸门关着,他坐在大门旁边看电视。我骗他说我是警察,说他是黄依莉坠楼案的重要证人,我们警方需要他的协助。他一听就来劲了,马上找来拉闸门的钥匙交给我。我进屋后,把拉闸门关上,上锁,再关上大门,并且挂上了保险链。这时候马大爷迫不及待地对我说,想知道什么就问他吧。但他还没说完,已经被我割喉了……”
黄傲的叙述跟夏石此前的推断基本一致。
“你用的是什么凶器?”
“刀片。”
这跟法医的分析结果也吻合。
“然后呢?”
“杀人以后,我一直盯着马大爷的尸体看了十多分钟,直到确定他真的死透了,才准备离开。然而此时,却有人在门外按门铃!我知道从大门离开是不可能的了,只好通过窗户逃跑。”
黄傲的口供,跟警方所掌握的各种证据完全吻合,从而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条。这条证据链条,足以给黄傲定罪了。
于是夏石结束了审讯。叶秋雄让黄傲在笔录上签字画押。
黄傲签字后,叶秋雄收好笔录本,向夏石问道:“老大,送到看守所吗?”
夏石看了看手表:“都十一点多了,明早再送过去吧,你先把他带到羁押室看管起来。”
“是。”
“警官……”黄傲突然开口说话。
“干吗?”夏石没好气地问。
“我想上厕所。”
“哦。大熊,你带他去吧。上完厕所就直接带到羁押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