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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周宣王——早岁图治话中兴,暮年昏聩斩忠良

穆王死后,王位传了五代,经历了共和行政,传到了宣王手里。周宣王在做太子的时候,差点儿被反叛的国人杀死。

事情是这样的:宣王的父亲厉王既贪图货利,又残暴专断,人民多有怨言。大臣召公进谏说:“陛下您收敛一点吧,老百姓已经不能忍受暴虐的政令了。”

厉王听后,勃然大怒,立即找来一个神通广大的巫师,让他监视怨谤的人。只要巫师举报哪个人对厉王出言不逊,厉王马上就把那个人杀了。严苛的律令,让老百姓们噤如寒蝉,在路上碰见了都不敢开口说话,只用眼神来交流。厉王这下高兴了,得意地对召公说:“我能消弭怨谤了,现在老百姓都不敢胡乱地开口了。”

召公说:“这只不过是堵塞罢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水因堵塞而溃决了,伤人必多,民亦如此。因此治理水的人应该疏浚河流,使它得到宣导,治理老百姓的人也应该广开言路,使他们心里郁积的怨怒得到发泄。”厉王不听。于是国人莫敢口出怨言,三年之后,老百姓就叛乱了,他们袭击厉王,厉王众叛亲离,狼狈地逃奔到了一个叫作彘的地方。

厉王的太子静躲在召公家里。愤怒的老百姓知道了,就包围了召公的府邸,要他交出太子。召公对家人说:“以前我屡次劝谏大王,可是他始终听不进去,才有今日的祸难。现在我把太子交出去,王肯定会以为我是怨恨他才置太子于死地的。侍奉小国之君的人,即使是身及危难,也不应该心怀怨怼,何况是事奉天子呢?”于是拿自己的儿子替换了太子,太子才得以保全性命。

厉王出奔后,由召公和周公摄政,史称共和之政。共和十四年,厉王老死在彘。此时太子静在召公家长大了,于是两位摄政大臣就拥立他做了王,这就是宣王。宣王早年,由于有召、周两位贤相辅佐,又有厉王的前车之鉴,所以能够勤政爱民,效法文、武、成、康,国家渐渐有了起色,诸侯又再次以周为宗主,史称此为宣王中兴。但到了宣王晚年,由于政治措施失当,国家很快就衰败下去,而宣王自身也开始荒淫堕落起来,以至于他最后惨死在一个被他冤杀的怨鬼手里。

宣王手下有一个叫作恒的官员,是杜国的诸侯,人们又叫他杜伯。这杜伯生得皮肤白皙,五官标致,既风流倜傥又温文尔雅,很受贵妇人们的喜爱。宣王有一个叫作女鸠的宠妃,为杜伯翩翩的风度所倾倒,于是想勾引杜伯和她私通。但杜伯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不愿意干这种无耻的勾当,可女鸠却不是一个识趣的女人,三番五次的纠缠,杜伯先是婉言拒绝,后来就直接色正辞严地斥责。恼羞成怒的女人不觉得是她自取其辱,反而恨杜伯伤了她的尊严,故意把自己弄成衣衫不整的样子,哭哭啼啼地跑到宣王面前控诉说:“陛下,您手下那个叫恒的家伙简直是衣冠禽兽,他……他……”看着女鸠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宣王觉得心都快碎了,连忙一把搂住她,心肝宝贝地哄了她半天,好说歹说,那个恶毒的女人才勉强收住了眼泪。宣王这才问道:“你刚才说那杜伯怎么了?”“他……他……”女鸠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宣王急了,追问道:“他究竟怎么了?”“他……他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轻薄……贱妾……”说完,那恶毒的女人装出又要哭的样子。宣王一听,顿时龙颜大怒,也不分真假虚实,直接派人把杜伯抓起来,定了他的死罪,只待择日问斩。

杜伯有位挚友,叫作左儒,也在朝中做官。左儒很清楚杜伯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做出这种苟且无耻的事来,于是就毅然为朋友挺身而出,替杜伯辩解。可被女人迷昏了头脑的宣王全然不顾左儒的申辩,非但不为杜伯昭雪,反而责备左儒说:“你为了朋友而违背主上,是看重朋友而轻贱天子,该当何罪?”左儒回答说:“君是友非,我就违逆朋友顺从主上;友是君非,我就违逆国君顺从朋友。杜伯并没有罪,陛下如果执意要杀他,天下的人必定会认为您昏聩;我作为您的臣子,如果对陛下的过错不能谏止,天下的人必定会认为我不忠。陛下非要置杜伯于死地而后快,那么微臣请求和杜伯一起死。”宣王听了左儒的话,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地斥责道:“寡人要杀死杜伯,好比铲除一颗毒草,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接着厉声喝道:“马上传令,将杜伯就地问斩!”可怜的杜伯,就这样被昏君残害了。左儒见宣王不肯听自己的忠谏,致使杜伯蒙冤而死,也回到家中愤懑地自刎了。

第二天宣王上朝听政,知道左儒昨日为友自刎而死,心里也有些后悔。散朝后,宣王闷闷不乐地回到寝宫,是夜,辗转难眠。次日醒来,宣王觉得自己精神有些恍惚,语无伦次,记忆也好像大大衰退了,于是就辍朝了一阵子。

宣王自从得上这怪病后,病情时好时坏,历尽名医,总是不能根治。一晃三年就过去了,到了宣王四十六年的秋天。那天,宣王觉得身体稍愈,遂打算出郊游猎,以快心神。天子出猎,排场自非寻常,宣王乘玉车,驾六马,左有文官,右有武将,旌旗招展,甲仗森森,前呼后拥地往东郊泽薮一带进发。宣王因龙体欠安,久不行幸,此次一到郊外,顿觉神清气爽,兴致陡增,吩咐左右下去:“一不许践踏禾苗;二不许焚毁林木;三不许侵扰民居。猎获多少,悉数献纳,依功给赏;倘有私匿,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宣王号令一出,军士个个争先,人人贾勇,御车者穷尽驱驰之巧,射杀者夸尽纵送之能。一时间,鹰飞犬逐,狐兔乱窜,弓响处血肉狼藉,箭到处毛羽纷飞。不知不觉,太阳就落山了。宣王传令散围,军士们将所获的飞禽走兽纷纷呈上,王见擒获颇丰,龙心大悦。在回城的途中,宣王觉得有些疲倦,就在车上打了一个盹儿。车一阵颠簸,宣王一下子就惊醒了,他刚睁开眼睛,就见对面有一辆奇怪的小车,朝自己疾冲而来。小车上站着两个红衣红袍的人,肩挎红弓,手持红箭,向宣王打躬作揖地问道:“大王别来无恙?”宣王定睛一看,原来是杜伯和左儒两人。宣王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揉了揉眼睛,可等他再看时,人车早已不知去向。宣王又惊又疑,忙问左右侍从,但他们都说并没看见什么。“难道是我眼花了?”宣王稍稍镇定了一些。谁知道就在这时,杜伯和左儒又驾着小车追过了宣王,回过头来朝着他得意的冷笑。宣王大怒,厉声骂道:“大胆罪鬼,竟然敢前来犯驾!”一把拔出太阿宝剑,奋力向空中挥去。杜伯和左儒齐声骂道:“无道昏君,你不修德政,滥杀无辜,今日大数已尽,我等专来报冤,还我命来!”话未绝音,两人挽起朱弓,搭上赤矢,朝宣王的心坎射去。宣王一声惨叫,昏倒在车上。见宣王晕倒,左右侍从顿时慌了手脚,忙用姜汤把他灌醒。宣王醒来,用手捂住心窝,喊疼不已。御者快马加鞭,飞奔入城,大家扶着宣王进宫。各营军士未及领赏,也草草散去。

宣王回宫后,一闭上眼就是杜伯和左儒层层叠叠的影子,自知不起,也不肯进药。三日之后,病势愈加严重,宣王招来尹吉甫和召虎两位元老托孤。是夜,宣王驾崩,凡在位四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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