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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道高一尺

“什么?您在皇上面前这样说了?”

司礼监中,李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这丝惊讶转瞬即逝,转眼间又恢复成平静的深水一汪。

“虽说公公没收钱谦益那么些银子,但受他所托确是不假的,公公与皇上面前这样保证,想来该是另有打算吧。”李全低着眼,道。

“哼哼,你小子倒是明白。”王承恩一撩衣襟,在上座坐好,伸手招呼周喜过来给他锤肩。

“愿听公公赐教。”李全也坐了下来。

“哎,若说另有打算,倒也没什么新鲜打算。只不过为了自保,在皇上那放个虚招而已。”

“哦?虚招?”

王承恩嗯了一声,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懒懒说道:“钱谦益是死是活,最终还是得由皇上定夺,皇上要是铁了心,杂家就是说破了嘴皮,皇上也不见得能听。况且杂家要是先搭进去了,哪还能顾得了他,索性先把自己安顿妥了是正差。”

“公公说的这倒在理。”李全点点头。

王承恩嘴角一扯,眯着眼,继续说道:“所以啊,杂家就把宝押在后边了。这钱谦益是温体仁告的,要是能瞅准机会,了结了温体仁,钱谦益的案子便立时迎刃而解;但倘若这回让那老小子躲了过去,那杂家也只能说是尽了力了,生死有命,一切就要看钱谦益的造化了。”

“了结……”李全喃喃念着,忽然噤了声,凑近了王承恩,又压着声音开口道,“莫非公公是想要他的命?”

“命怕是要不了的。”王承恩微睁开眼,向下一撇嘴,摇了摇头,“这温体仁盘踞朝中多年,又一向行事诡秘,弹劾折子是一堆,但实打实的把柄怕也是抓不出太多。不过此次至少让他滚出朝廷,再也别在杂家面前晃悠。”说着,又是恨恨一咬牙,“哼,跟杂家玩,那咱就玩大的,他不仁,就别怪杂家不义!”

王承恩语气阴狠至极,令身后锤肩的周喜不禁手上一颤。王承恩眼睛向后一瞥,突然间莫名一笑,又对李全说道:“哎,你可知今日,还有一件糟心事。”

“什么事?”

“杂家今日去武英殿告状,说请皇上屏退左右,以防传出风声去,让姓温的有了防备。皇上倒是屏退了别人,却独独留下张德秀,还说什么他无妨。”王承恩面对着李全,眼神却是飘来晃去,显然意在他处。“这张德秀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皇上竟这样信他。你说这事,让人糟心不糟心。”

“嗯……是。”经白天那一场谈话,李全自是知道王承恩这番话是何用意,他一时也答不出什么,只得随便一笑,下意识的将目光扫向王承恩身后的周喜。王承恩却佯作不察,一边絮絮念着皇上待张德秀如何亲厚,一边重新闭上眼,感觉着肩上的拳头急一下,缓一下,力道越来越敷衍,脸上渐渐的,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一轮新月弯弯挂在天际,夜幕早已深沉。更漏打了二遍,而温府后书房的灯烛却仍荧荧未熄。

“大人,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房门吱呀一声响,王丛端着一碗粥走进屋中。

“这是夫人给您准备的百合莲子粥,您吃点?”

“嗯,正好也有些饿了。”温体仁点点头,放下笔,端起粥碗喝了两勺。

王丛在窗边就坐,将端粥碗的托盘放在茶几上,略显不安的搓着手,踌躇了半日,才讷讷开口问道:“大人……那揭发王公公的折子……可写好了?”

“嗯,晚晌时陈履谦刚刚写好送来,明日我便去呈给皇上。”温体仁将一碗粥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嘴,丢下帕子,冷笑了一声,“这王承恩,想跟我耍大,这回倒教他看看是谁整治谁。”

“呃、是……”一抹不自然的尴尬从王丛眼中一闪而过,他轻咳了两声,掩饰了过去。“大人,晚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王丛站起身,定了定神,郑重其事的作了个揖。

“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与王公公决裂,于大人有害无利,这折子,还是不要上了吧!”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说这个。”温体仁眉心一紧,面露不悦,低下头整理桌子上的纸张,不去应对王丛恳切的眼神,“我主意已定,你无需多言。”

“哎……”王丛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千回百转转到尽头,终于是绝了最后一缕心思。于是他心一横,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大人,今日晚饭前晚生接到家中来信,信中说母亲病重,唤晚生回乡,再最后尽尽孝心……”

“哦,应该的,应该的。你尽管去便是。”温体仁住了手,抬起头,欣然同意道。

“谢大人。那晚生明日启程,不日便归。”王丛黯然行了礼,转身便要走,忽听身后温体仁又道:“等等!”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王丛转回身。

“嗯,你走之前去库房支五十两银子,暂且添补你母亲的看病之资。”

“这怎么使得!”王丛一惊,连忙摆手道。

“怎么使不得?拿着吧。”温体仁说着,微微一笑。烛火柔柔荧荧映着那张熟悉而苍老的脸,平日里的机谋与算计,就这样在花白须发间渐渐隐没,只余岁月沉淀出的平和神色,竟与寻常老者并无二致。王丛心头泛起一阵纠痛,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又默默不发一言。

“这是何意?快起来,快起来!”温体仁被王丛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招呼道。

“……这……这些年大人待我甚厚,王丛实在无以为报……”王丛低着头,好容易吐出一句话,说到半截又没了声。

“哎~怎么突然说这个。快起来吧。”温体仁笑了笑,又朝王丛招招手。

王丛嘴唇几度张合,但心中那千言万语,最终还是不能出口。只见他沉默了半晌,长呼口气,双臂一伸,深深拜倒在地。

“晚生……告辞。”

今日朝上议事议得久,待到下朝时,已是日上三竿。

“在朝上就见爱卿欲言又止,是有事要说?”

龙辇停在了武英殿门口,崇祯扶着夕照的手走下车来,对一路随车而来的温体仁说道。

“皇上圣明。”温体仁谦恭一拜。

崇祯背着手,跨进武英殿大门,沿着中央甬道径直走入大殿,一拐弯进了暖阁,在龙案后落座。

“什么事,说罢。”

“是。”见皇上端端坐稳,温体仁才从袖中取出一土黄信封,双手捧着,恭敬送上前来。

“这是微臣昨晚收到的一封匿名揭帖,本应是与其他奏折一同送往司礼监的,可其中内容……”温体仁故意顿了一顿,“其中内容涉及司礼监监官,直接交与司礼监恐怕不妥,所以微臣便擅作主张,先呈上来给皇上过目。”

“嗯……”崇祯目光扫过温体仁,声色不动,只从夕照手中拿过那份匿名揭帖,展开读去。字迹确是眼生,行文也不像久居朝廷之人练就的那般油滑老练,不过内容,却与昨日王承恩口中的传言没什么太大出入。一遍阅毕,崇祯又合上揭帖,将帖子在手掌上敲了敲,思考片刻,插在了一堆奏折之中。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皇上?”温体仁一愣,一时间嘴里卡了壳。皇上一向嫉恶如仇,这自己是最清楚的。可如今这揭帖举报了王承恩这么大一桩罪行,皇上的反应却如此平淡,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皇上的意思是……?”

“朕会差人核查此事,你就不必过问了。”崇祯依然没什么表情,而两只眼眸却是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崇祯这般态度让温体仁心中十分没底,但皇上既不多问,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磨蹭了半日,也只得顺着皇上的意思,躬身行了礼,离开了武英殿。

回了温府,温体仁越想越蹊跷,便叫来陈履谦,和当时那个报信人询问,二人都坚称绝没有走漏风声。又想唤王丛来问,才想起来他今早已经启程还乡了。

“看来这手还得再下得狠点。”温体仁眯着眼睛,像是对陈履谦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陈履谦哪有王丛懂得这位大人的心思,只道是首辅要对钱谦益下狠手,一个劲恭维附和,却又附和不到点上。温体仁有些厌烦,便挥手叫他退下,自己一个人暗暗琢磨起来。

几日之后,晌午时分,刑部大堂突然闯进来一个男人,中等身材,一脸胡渣,不顾差官的阻拦,叫喊着有紧要事禀报尚书大人。差官喝斥了几句,心中却也怕万一他真有要事,不敢硬将他赶出大堂去,一堆人叫闹了半晌,差官还是乖乖进了后堂,将刑部尚书冯英请了出来。

“你是何人,有何要事,速速讲来。”刚用过午饭,冯英正在小睡,却被这不速之客搅了清梦,心情自是不爽,态度也十分不客气。而堂下之人双脚分立,双臂盘在胸前,话未出口,先是下巴一扬,竟也是一副傲慢的样子。

“小人王藩,是刑部大牢的狱官,此番是来自首的。”

“自首?”冯英眉头一皱。看王藩那不敬的样子,冯英心里当然恼怒,但又不能不把事情问清,于是便压着火问道:“你自首何事?”

“小人贪赃枉法,私收贿赂。”

“贪赃枉法,私收贿赂?”

“没错。”王藩应声肯定,眼睛直直看着堂上的冯英,“小人贪图钱财,多次暗中帮助囚犯钱谦益和司礼监秉笔王承恩王公公书信往来,并且在王公公的外宅,将钱谦益的四万两贿银亲手交予了王公公。事后醒悟,心中甚是后悔,特来自首!”

“什么?!”冯英瞪大眼睛,刚才半醒不醒的倦怠气就此一扫而光。有揭帖状告王承恩受贿的事,这几天早已是传得人尽皆知,而皇上却留中不审,不闻不问,这诡异的态度更是让众臣们议论纷纷,猜测不断。就在事件扑朔迷离之际,如今竟有这样一个人证自己找上了门。这件事可不能等闲视之。于是冯英沉吟片刻,朗声下令道:

“来人,先把王藩关押起来,待本官禀明皇上,再行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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