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去找你大哥吧,他还活着。他应该知道谷厉的下落。”安盈丢下这一句话,将头一低,很快擦过他的身侧,走远了去。
叶子非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安盈慢慢走远的背影,好半天,才傻乎乎地笑了笑。
安盈,我知道就是你!
安盈走得很快,直到将那个傻乎乎的,仿佛一直没能长大的叶二公子甩到了身后,她才渐渐缓下步子,有点后悔刚才搭理叶子非了。
一直旁观着的百里无伤则兀自笑了笑,用她堪堪能听见的声音,慢悠悠地道:“那小子喜欢你。”
安盈用眼白剜了他一眼。
百里无伤还是笑,纱丽后隐隐约约的唇角弧度,撩得人勾魂,勾火……不过是怒火。
不过,安盈没有发作,她也根本来不及发作,刚刚走到水凝恋最开始呆的那间屋子前,便发现门口都了一个人。
门,则开着。
安盈的心脏咯噔了一下,手很快便被百里无伤握住。
——如果这段时间有人进去这个屋里,便很快能发现水凝恋的尸身,难道现在,他们附近早已经布置上天罗地网了吗?
百里无伤敛眸,正要有所行动,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则转过身,朝他们略微倾过来,绝美清透的脸上笑意缱绻,并没有追杀“杀人凶手”的自觉。
“等你们好久了。”他说。
安盈无语啊无语,她很想冲过去,对着那张欺世盗名,让整个沙地人奉为偶像的脸,使劲地捏一捏:知道你长得不像活人,但拜托别总是那么阴魂不散啊!
那个人,正是方才提前离场的纳兰静雪。
“进来吧,我已经收拾干净了。”见百里无伤和安盈还没有动,他兀自走进屋里去,且优雅随意地丢下一个名字,“北城凕。”
安盈怔忪着,不知何意。
百里无伤的脸,却在刹那间变得雪白一片。
屋里确实被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得好像从来就没有水凝恋这个人存在过。安盈并不想问纳兰静雪是怎么做到的,怎样才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所有的痕迹抹煞得无影无踪。
不过,任何神奇的事情发生在纳兰静雪身上,似乎都是不足为奇的。他根本就是一个能通鬼神的人,沙地的###第一萨满,迦南宫的主持。
而沙地,本来就是一个异常神秘的地方,这里曾发生过太多无法解释的奇迹。
屏风擦得干干净净,本来沾血的床单纤尘不染,地板明镜得几了照人,梳妆台上,安盈换下来的发簪,却还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见纳兰静雪的表淡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安盈狐疑问。
譬如说,他难道不想问问:水凝恋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你们杀的。”纳兰静雪很随意地回答道:“你们没有杀她的理由。”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安盈紧问了一句。
纳兰静雪微微侧眸,凝思了半瞬,然后悠然一笑,“不可说。”
还是仿佛神谕般的声线和随意自然的语气。
安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害她期待着盯着他的嘴盯了半天。
“不过,三月烟花,我也会解啊。”他又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话,将安盈沉到谷底的心,哗啦一下提了上来,“只是有点麻烦。”
仍然是慢悠悠的,急死人不偿命的强调。
安盈正想威逼利诱,纳兰静雪兀自叹了一声:“既然是那个人吩咐下来的,就算麻烦,也是要做的。”
颇为自伤自怜的感觉。
安盈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萧逸,当即无言以对。
“你到底想要什么?”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百里无伤,在此时冷冷地插了一句。
从纳兰静雪叫出“北城凕”这个名字开始,百里无伤便陷入一种极冷的气场里,那种半游离在外的沉静,让安盈看得惊心。
“我想要什么?”纳兰静雪好像刚刚才注意到是百里无伤似的,注意力从安盈身上慢慢地转到百里无伤的脸上,他浅浅一笑,琉璃晶眸却冷冽得没有一丝情感,“当然是北城凕这个人。还有北城这个姓氏,为了这个姓氏,十八年前,可是死了不少人呢。”
纳兰静雪仍然在笑,天使般的笑容,美丽圣洁,可是看在安盈的眼中,却觉得莫名可怖。
“亲手杀死自己母亲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呢?北城凕。”他凝视着百里无伤,用一种好奇得近乎求知的语气,问。
百里无伤豁地站了起来,手指扣住桌沿,指节发白。
那木屑刺入指甲缝里,刺得很深,血很快渗出,斑斑点点,触目惊心。他却像没有知觉似的。
安盈也随之站了起来,可手伸出去,却不敢去碰他。
好像此时的百里无伤,突然变得再不能触碰一样。
安盈没有再动,她犹豫了一会,选择重新坐了下来。
纳兰静雪微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你并不知道他的本名叫北城凕吗?”
安盈不以为意地反问他,“那你的本名呢?所谓的本名,是你最开始的名字,你父母赐给你的名字,还是你现在的名字?”
纳兰一怔,笑容未减,“有趣。”
安盈没有理他,只是转眸,静静地看着百里无伤。
对她而已,百里无伤就是百里无伤,就是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百里无伤扣紧的手指终于缓缓地松开,苍白的脸上一派平静。
“北城凕早已经死了。”他将手垂在身侧,望着纳兰静雪,淡淡道:“如果你想要的是北城凕这个人,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做到。因为做不到,自然也不会强求你为我解开三月烟花。安盈,我们走。”他说完,转身招呼了安盈一声,就要离开。
安盈这次也不劝他了,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几乎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她固然想让他活下去,但既然要活下去,就一定要快意。
犯不着为此勉强自己。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纳兰静雪在他们身后漫不经心地提醒道。
百里无伤没有应声,安盈的脚步倒是滞了滞,却也没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