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下,他们或许还会因为一时兴致,为安盈这类的小角色出头,但如果在安盈与小纯公主之间进行选择,所有人都会选择小纯公主。
两者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即便是上官云游也不例外。
叶子非踌躇了一番,他不太明白萧如纯对安盈的敌意从何而来,也不方便细问,只是犹豫地建议道,“公主如果想看狗,前几日,西域的使者送来了几条很有趣的狗,听说血统很名贵,非常讨人喜欢,我叫人将它们牵过来。”
“我现在就是想看别人装狗爬,怎么,难道相府的丫鬟格外金贵一些,这样小小的要求也不能遵行?”萧如纯似笑非笑地望着叶子非,态度却颇为强硬。
其实,萧如纯这个要求确实不能算过分。
在留国,下人是极没有地位的,即便是上位者无缘无故将他们打死了,也不算触动刑法,所以,上次落毒事件后,相爷可以随便将那么多下人全部处死。相比之下,萧如纯只是要求一个区区丫头装狗爬取悦众人,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叶子非默然了,他担忧地看了看安盈。
安盈还是站在原地,傻乎乎的,没有一点反应,不激愤,但也没行动。
“怎么,难道还要本公主请你出来吗?”见安盈不动,萧如纯的声音抬高了一些。
安盈重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面沉如水。
——爬,还是不爬呢?
她很为难。
安盈犹豫了又犹豫,考虑了再考虑,她甚至说服自己算了吧,爬了吧,可还是没办法迈过那个坎。
就好像,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无端端去亲叶子非一样。
还没有被世事磨掉的原则啊——
所有人都在等着。
萧如纯的耐性越来越少了。
安盈知道自己拖无可拖,她暗叹一声,上前一步,却并没有趴下,而是抬起下巴,轻声道,“公主,我好像不知道狗是怎么爬的,能不能劳烦公主先示范一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几乎称得上诚恳了。
一点开玩笑或者讽刺的意思都没有。
安盈其实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后,会造成什么效果。
所以,她看见现场一大半石化掉的人,心中一点都不吃惊。
有什么办法呢,她一路战战兢兢地走来,无论怎么努力,都好像过独木桥一样,总在摇摇晃晃,生死未卜着。
她可没有主动去招惹谁,是别人巴巴地跑来招惹她。
应该会挨打吧?
不过,有叶子非在,他总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的,不然,他的面子会保不住。
大不了就是一顿皮肉之苦呗。
安盈无所谓地想了想,心中没有惧意,只是无端端地升起些许凄惶。
——这场内这多人,却都生了一张冷漠的脸,就好像没有表情的死物一样。
与她无关。
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与她无关的东西,真是没劲。
她微叹一声,目光温顺地垂下,等着小纯公主的愤怒,一股脑地劈下来。
果然,萧如纯气得够呛。
可是,她根本没来得及发作。
安盈低着头,只看到一角青色的衣袂,从不远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慢慢地走近,停到她的身前,再跟着,她的手便被叶子桓抓了起来,一用力,便被他牵着,踉踉跄跄地往园门口走去。
叶子桓来了。
他推开面前的瑶琴,起身,一言不发地拉起安盈,在众人莫名其妙、惊诧莫名、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安然地牵着她,径直往园外走去。
将这满场的人,都视若了无物。
安盈一面跟着他走,一面讶异地抬头瞧他。她只看到了他的发丝他的背影,看不清表情,不知为何,心底有点发涩,明明至始至终都是麻木的,既不害怕也不伤心,可到了此时,鼻子却有点发酸。
——前几****的和善,她只认为是贵公子的好奇与同情心抽风式发作。
可这次不是。
他确实是在维护她。
“子桓哥哥!”萧如纯在他们的身后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表情活像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似的。
叶子桓停步,转头,淡淡地看了萧如纯一眼。
“时间不早了,公主还是早点回宫吧。”
他的逐客令那么明显,不留丝毫情面。
萧如纯的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她咬着嘴,恨恨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跺脚,猛地转身,朝后堂跑了去。
宾客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面面相觑,叶子非也顾不上主持大局,他向上官云游匆匆道了声,“失陪一下,小侯爷你们且坐会。”立刻朝萧如纯紧追了过去。
叶子非离开会场后,其它人也觉得无趣,本来一场风雅的事情,结果,落成了这样一个结局。
大家纷纷起身告退,园子里很快走得只剩下区区几人了,到最后,只剩下上官云游一个宾客——叶子非既然让他等一等,他总不好提前告辞。
而且,叶子桓和安盈也没有离开。
他很好奇,好奇叶子桓为什么会为安盈出头?
——就算是屈尊当名琴师,叶子桓也没有说什么,他行事处处低调,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平平无奇、不知来历的臭丫头破戒呢?
上官云游摸着下巴,闲逸地倚着桌子,看着站在园门口那边的两个人。
叶子桓确实没有离开。
萧如纯离开后,叶子桓便有点不对劲。
初时并不明显,安盈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点发汗,温度迅速变凉,有点冷津津的,她心中惊疑,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进而发现,叶子桓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有风吹来,掠过她的脸庞。
不知何时,园子里起风了。
溪面上水波荡漾,长柳拂春,方才还零落的柳絮,突然又劈头盖脸地吹了过来,张扬地弥漫在空中,如瑞冬的雪花。
安盈的头发上,衣服上,都落满了这样的柳絮。
叶子桓的呼吸也越来越重,起先还能克制,到后来,握住安盈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凉,身体微微向前倾,几乎有点蜷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