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守护着谷里不被邪灵侵犯,守护着谷里的和平与安宁。
最开始的开始,一切都是美好的。
三百多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吴湘年纪小,他的父母把他送到谷主的家里,陪着少主子学习玩耍。
贺兰雪小时候的性子便很静,喜欢一个人呆在满是风之花的园子里,或看书或用竹枝习武。那时候的吴湘,不过是四五岁的小屁孩,他总是坐在远远的地方玩泥巴,偶尔抬头,看见少主英俊沉静的脸,心中便生出一股子仰慕起来。
也因为这丝仰慕,他成天缠着比他大四岁的贺兰雪,跑前跑后。
所以他也能经常见到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素心。
素心真美啊,她的长相和贺兰雪很像,都像那山巅的雪一样,美得泛光。
少主子经常会去找素心,那时候,她住在雪山角的一个竹子搭建的阁楼里,门口是一簇簇清雅的修竹。
那个地方有点偏远,离其他人有一段距离,但是景致极美。
少主喜欢的那个布满风之花的草地,就在素心住处的附近。
他看书的时候,她便会坐在旁边做针线活,或者执笔写一些奇怪的符号,素心说:那是天启。
少主那时便会安安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柔美白皙的手指握着笔管,写着那些美丽却玄幻的‘天启’。
有时候,她也弹琴。
她弹琴的时候,他仰面望天。雪山顶上的天色,一蓝如洗。
那时的吴湘还小,很多事都不明白。
很久以后,当他再想起那些往事的时候,他突然意识道:其实少主是喜欢素心的。九岁的少年和十九岁的少女。他看着她的时候,神色分明是欢喜而倾慕的。
两个都美如神仙众人,都那么超凡脱俗。
即便她大了他许多,但相比之下,少主沉稳懂事得像个大人,素心却娇气得如孩子一样,全然没有一代圣女的风范。
一切都是那么祥和。
直到有一天……
吴湘还记得,那一天突然开始起风。谷里起风的日子其实不多,但是少主很喜欢。
因为起风时,到处都会弥漫着花瓣。
在花瓣后,素心的脸,影影绰绰,如一个亘古的梦幻。
可是那天去竹屋的时候,素心却不在家,她在桌上留言道:我去山里找草药去了。
那座栽满草药的小土山,也是最临近雪山的地方。
他们很耐心地等,一直等到黄昏后,素心才回来。
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吴湘至今记得那男人的长相,他从来没见过那么英俊的人。少主已经俊美非凡了,可到底是个孩子。而那个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坚毅如大理石雕刻的五官,虽然忍受着痛苦,却依旧洋溢着让人怦然心动的男子气概。
他看到素心的脸红了,红扑扑的,如那晚的晚霞。
男人在素心住的地方养伤,她请求少主为她保密,少主应了。
那个男人与素心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们不知道。
有一次,他们下午去找素心的时候,透过微敞的竹窗,那个已经伤愈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枝眉笔,在素心的眉毛上轻轻的勾勒。
他的动作很轻柔,她的笑容也是那么温和缱绻。
两个人,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那么美。
少主看了很久,然后转身,从那以后,少主越来越少去素心那里了。
那个男人,最后还是被众人发现了。
谷主召开大会,讨论对他的处理方法。
素心拼命为他求情,男人的态度也很谦虚,非常讨人喜欢。
谷里的人到底纯良,他们已经看出了素心对他的情义。
于是,心领神会的,他们接纳了他。
在素心与他成亲的那一晚,少主被谷主带到一个隐蔽的密道里,谷主指着密道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不详的预感,如果谷里出了什么事,你就躲在这里面,不要出来。我们这一族,绝对不能断。”
他担心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现。
那个男人勤劳聪明,懂很多谷外的奇闻趣事,他很快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那段时间,素心的脸上常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再后来,他似乎对少主的身世产生了好奇心,他不厌其烦地与冷冷淡淡的贺兰雪说话,查阅那些古老的书籍去追寻他们祖先的痕迹,甚至,有一次,他故意不小心把贺兰雪的手划伤,看着那伤口,奇迹般变淡,越来越淡,第二天,却平滑如常,根本不留痕迹。
看到那一切时,男人的眼睛放出了光,亮得可怕。
然而这一切异状,大家都没有发现。
男人有一天说,想给素心摘生长在雪山山腰的雪莲,他自认自己一无所有,想以此,作为给新婚妻子的礼物。
没有人怀疑他的动机。在男人离开前,他们的感情已经那么好了,让谷里其它女孩们艳羡不已。
他会在暮色里等待她的归程,他们会牵手在田野里漫步,他对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轻言细语,满容含笑。眼睛里,是能溺死人的温柔。
可是这一去,却是三月。
没有消息。
那时的素心总是愁容满面,一个人站在通往雪山的路口,久久地望着。
贺兰雪有时候会陪她去等,也不说话,小小的身体,倔强地陪着她,一直站到日落西山。
一个月后,素心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人越来越瘦,吃饭的时候,会冲出去呕吐。
老人说,她是怀孕了。
要生小宝宝了。
贺兰雪知道后,不是不惆怅的,可心底又莫名地兴奋起来:素心的宝宝,必然十分漂亮吧。
他更仔细地陪着素心,每天每天,都将她送回竹屋后方离开。
三个月后,男人回来了。
回来的,不止他一人。
他带来了一整支军队。
铁戟森森,刀剑泛寒。
生活在谷里的人们,从不知战争为何物,手中最尖锐的武器,便是锄头和镰刀。
这是场力量悬殊的比斗。
这是屠杀。
贺兰雪躲在地窖的密室里,看着平日里鲜活熟悉的生命,一条条,惨死在冷硬的刀剑之下,那么多人,那么多血,从外面蜿蜒着流淌进来,一点点渗进了他栖身的地窖。
阴冷而潮湿的地方,散发着浓稠可怖的血腥味。
他只有捂着嘴,连呼吸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