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盯着那个裸-露的背影看了许久,终于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你……”
闻声,那人并没有受惊,只是微微侧过身来,腰部的曲线因为转身的动作,顺着月光蜿蜒了几道倒影,那影子与胸前的花纹连成一片,宽而不厚的肩膀上,有水珠滴落,顺着同样蔓延着枝叶的手臂,溅入摇曳如银河的池水里。
安盈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湿漉漉的黑发随意地绑在脑后,但绑得极松,齐耳的、没有束紧的散发,就这样贴在他的颊边,额头被刘海掩去了一些,但丝毫不减损那张脸的妖-媚与绝色,反而增添了几分很干净的孩子气,他是笑着的,遇水极艳的唇很从容地勾了起来,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斜斜地睨向她,目光慵懒而潋滟,显得那么漫不经心,几乎散漫得有点出尘了。
安盈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剩下的话,全部咽回了喉咙里。
生平第一次,她被一个人惊-艳得,只剩下吞唾沫的本能了。
那人则一直看着她,顺着目光,缓缓地转过身来,还是那么从容而慵懒的姿态,他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自然得好像天地本身,月为骨,风为形,秋水为灵。绝美的胴-体这样坦然如清风一般站在安盈的面前,那抹闲散的、带着些微戏谑不羁的笑,依旧可恶地噙在他的嘴边。
“看够没有?”他问。
安盈还是直直地看着他,只是目光停在他的胸口上,却不敢再往下了。
他胸前的烙印,安盈曾经看过,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还问过他。百里无伤当时的回答是……没有回答。
现在,这样仔仔细细、近距离地看着它,安盈突然觉得心寒。
那么深的印记,轮廓已经拉成变形了,线条的边缘是淡黑的疤痕,可见是在无伤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烙上去的。
那么小的孩子,被烧红的铁块烙在心口,不知是什么感觉……
不过,除了胸前这块烙印外,安盈不得不承认,其它地方同样很引人注意:皮肤上虽然密布了三月烟花毒发时的纹路,但仍然不掩饰里侧的白皙柔韧,很结实的机理,好像玉石雕刻而成似的,起伏有型,却并不显山露水,只是在欠身的时候,略微露出结实的痕迹,腰部则出奇紧窄,水滴顺着侧部的曲线滑落时,如深谷溅泉。皮肤光滑得宛如缎子一样,在月光下莹然如玉。
“虽然说是宠物,与主人亲密点并无干系,但宠物似乎也不该这样盯着看吧。”百里无伤微微一笑,修长的腿淌过深潭,就这样向安盈走近了一步。
安盈似终于反应过来,她猛地转过身,红晕从脸颊直接染到了耳根。
后面,则是百里无伤低低的笑声。
“你还没死啊?”安盈的声音绝对谈不上客气。
不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去问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她只是觉得恼怒异常,一股莫名的愤怒充满全身。
如果可能,她几乎想冲过去暴打他一顿。
不过,安盈没有动,她知道自己打不赢。
就算百里无伤现在重伤在身,蛊毒未清,她还是打不赢他——她在他的面前,似乎一直是无奈且无力的。
身后的水声渐大,百里无伤已经从岩石的那一边,缓缓地走了过来。接着,水声消失了,他上了岸,温热的气息,与夜风一起,慢慢地袭到了安盈的颈后。
他停在她的咫尺之距。
“小安子,你是来找我的吗?”他问,丝毫不为之前的绝情冷酷感到羞愧,优雅的,带着淡淡魅惑的声-线,慵懒地萦绕在他的耳侧。
——在百里无伤出现之前,安盈确实担心他,担心他的处境,他的往事,他的三月烟花。
而现在,她终于再看见他了,一个好生生的,看上去并没有一点狼狈艰难的百里无伤,安盈却只想扁他。
这个欲-望如此强烈,好像不拼着性命扁他一顿,她就对不住自己似的。
所以,安盈转身了,头一偏,避开百里无伤热络的调笑,脚则狠狠抬起,想也不想地朝他踹去。
她当然没有踢到,百里无伤再不济,也不至于躲不开她气呼呼的一脚。
安盈也随着这个动作,转向了他。
刚才那短短的一会时间,百里无伤已经穿好了衣服,当然,并没有穿得多整齐,宽宽很大的灰色长衫松垮地挂在身上,襟口大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衣服底下,还是不着寸缕吧。
安盈面色一囧,连再踢一脚的兴致都没有了,她就势蹲了下来,挨在池塘边,将头扭向另一侧,看也不再看他。
百里无伤闪过安盈的千钧一踹,也敛起了脸上的笑,低头看了看已经坐下来的安盈,顿了顿,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月色如洗,幽幽深潭沉静如一位凝思的处-子。
“为什么还要来?”两人沉默了许久,百里无伤淡淡问。
“因为你说过。”安盈的神色亦是淡淡,“你不喜欢你的宠物先离开你。”
百里无伤一愣,随即低头笑了起来。
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时间太久远了,他自己都没放心上,她却记得那么清楚。
“笨啊你,明明是我对你腻烦了,不想要你了——”笑归笑,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散漫无情,安盈放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几乎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她举拳就挥了过去。
这一次,百里无伤没有来得及躲,许是,根本就不想躲。
安盈并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是花拳绣腿的铁拳,就这样毫不客气地挥在了那张可惊天人的俊脸上,百里无伤的脸偏了偏,嘴角立刻浮肿,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淡青色。
他唇边噙着的笑散漫依旧,并没有因为被攻击而减损一份,只是玩世不恭的眼神,蓦地深邃了许多。
“这一拳,是还你的那一剑。”安盈端坐在旁边,望着他,冷冷地说。
“这样就行了吗?”百里无伤用手背擦了擦嘴边几乎要溢出来的血痕,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问:“好像还是我占便宜了……”
“这一拳,是为了你的自以为是!”安盈根本不等他说完,紧接着,又挥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