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文韵脸色苍白,硬着头皮说道:“也没有什么意思,王爷,妾身是怕小语嫁过去受了委屈,圣人心里既然有这个打算,那澜溪郡王和襄亲王跟咱们家也没有什么关系,河清郡王可是王爷的乘龙快婿!”
她眼珠子一转,又笑道:“再说了,这澜溪郡王唯唯诺诺没有什么大出息,襄亲王身子骨又不好,剩下的只有河清郡王还能挑起大梁来,这于公于私,王爷,咱们都应该帮帮河清郡王啊。”
苏岚秋冷笑了几声,好一个于公于私!
宁文韵越发地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从现在的朝政局势看来,这河清郡王难道不是争夺皇位的最有力人选吗?其余的皇子从身份地位上来讲,谁有这个能耐争得过河清郡王去?怎么王爷却这样阴测测地看着她?
苏岚秋已经不屑于和眼前的蠢妇多说一句话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圣人心中自有人选。”
起身就走,一只脚踏出了门,才道:“二丫头出嫁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五福堂,不要出来了。”
宁文韵身子一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把扶住了身边的椅子背,才让自己没有昏过去。
回到青松里,见小女儿正百无聊赖地趴在那山水大屏风之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苏岚秋就禁不住摇头要笑,指了苏梦叶,呵斥道:“姑娘家家的,这样缩头缩脑的,走出去还以为你没有见过世面!一扇屏风而已,哪里没有见过?也值得你这样!”
苏梦叶这才将眼睛从这山水大屏风上移过来,嘟嘟囔囔地说道:“就是没有见过嘛,圣人的手笔,哪里那么容易见得到的。”
苏岚秋哭笑不得:“你要是真的喜欢,等哪****进了宫,向圣人讨要一幅!”
苏梦叶就腆着脸腻过来:“父王,女儿也想要这样一幅山水大屏风……”
苏岚秋发觉自己现在最受不了小女儿撒娇了,这个女儿平常不撒娇,一撒起娇来,他真的是什么都会答应的。
他连忙打断了苏梦叶:“胡闹!这样一幅山水画,你知道圣人要花多少工夫?给你讨来一副扇面儿,就已经是圣人给你脸面了。”
苏梦叶不依,正要像往常一样撒娇,却忽然听苏岚秋呵斥一声,道:“站好!你说,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梦叶顿时就老实了:“什么怎么一回事儿?父王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苏岚秋冷笑了几声,道:“好啊,你们姊妹都长大了哈,竟然联起手来糊弄我!我看,是我这个做爹的让你们觉得太松散了一些!”
苏梦叶见苏岚秋真的有些怒了,才收了笑容,老老实实地答道:“就是宁侧妃要害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想着把这件事情推到我们姊妹三个的头上,让我们姊妹三个背黑锅,以后好给她卖命。是何妈妈身边的小丫头得了消息,告诉了王姨娘,王姨娘又来找我拿主意。
我们姊妹三个商议了一番,才绝对做一出戏给宁侧妃看,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俗话说的好,只要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知道了宁侧妃的打算,我们才好做对策呢。父王您别生气,这件事情王姨娘也是同意了的。
何妈妈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说何妈妈是想在吃食里动手。今日我们姊妹三个就看清楚了,明显是王姨娘面前那杯用四姐姐调制的花露冲出来的水有问题,就缠住了何妈妈,将那杯水掉了包。
何妈妈还以为王姨娘喝了有问题的水,就想要拉着我们姊妹几个背黑锅。我们姊妹三个也就顺势而为,遂了宁侧妃的心意。至于王姨娘裙子上的血,是事先准备好的鸡血……”
苏梦叶一面说,一面抬眼看着苏岚秋,见苏岚秋面色凝重,便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恐怕不好过,就苦了一张脸,说道:“父王,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我们呀。再说了,如今王姨娘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你还得意起来了!”
苏岚秋真是气炸了,二老婆要害小老婆,几个女儿还帮着瞒他!
“你有没有想过,这要是真的出了事儿,可怎么好!”苏岚秋越想越生气,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将苏梦叶好生训斥了一通,才问道:“那杯有问题的水哪里去了?”
苏梦叶“哎呀”一跳,说道:“我之前还嘱咐了白芷一番,不知道白芷有没有好好地处理。”说着就要跑回香雪海去找白芷。
苏岚秋叫住了她,瞪了她一眼:“这么大的姑娘家了,还这么慌慌张张的。”
苏梦叶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好想现在很容易就能够在苏岚秋面前做出小女儿的样子来。有时候,苏梦叶甚至觉得,有苏岚秋这样的父亲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最起码,让她体会到了两世为人以来最难能可贵的父爱。
苏岚秋叫了檀木来,嘱咐她道:“你这就去香雪海,找到白芷那个丫头,告诉她,将那个有问题的杯子交给你,不管里头还有没有茶水了,你只要将杯子带回来就好。”只要那杯子没有被清洗过,就能够让黄和才查验出里头到底有什么毒物。
黄和才是这方面的高手,苏岚秋丝毫不担心。
檀木应声去了,苏岚秋才对苏梦叶道:“坐下来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苏梦叶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连忙收了玩笑的心思。
苏岚秋便道:“掌管工部的人选,圣人已经有了打算了。”
苏梦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是河清郡王?”
苏岚秋摇了摇头:“是襄亲王。”
“怎么会是他?”苏梦叶不禁失声叫道。
苏岚秋和女儿的想法是一样的,他想过了会是荣宠优渥的河清郡王,也想过了会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澜溪郡王,但是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病秧子襄亲王。
工部可是个苦差事,别的不说,光是治理河道,便会要了人的命去。
治得好了,是你应该应分的,治的不好了,百姓们骂你不说,你还有很有可能丢官丢命。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呀。
老程那个性子,闷声不响的,也是有些治理河道的真本事的,这么多年才坐稳了工部尚书的位置,襄亲王一个病秧子,能行吗?
没想到苏梦叶想的要比苏岚秋长远,她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就十分尖锐地问道:“父王,襄亲王是真的身子骨儿不好吗?”
苏岚秋眼睛一亮,他就知道这个小女儿见识不凡!
“当然是真的!当年宸贵妃怀胎的时候怀相就有些不好,襄亲王可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弱病,这么多年了,每日里药是离不得身的,太医院属他的医案最多,就连圣人也时不时地过问他的病情,朝野上下都知道襄亲王的身子不好,怎么可能是假的?”
苏梦叶眼睛同样也亮亮的,她想起在御花园中,襄亲王竟然将毫不费力地将太子给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了昌华公主的床上,还弄伤了太子的子孙根儿……这怎么看,都怎么不像是个病秧子能够做出来的。
“父王,有没有这个可能,襄亲王的身子骨儿其实早就养好了,这么多年来,他不过是在掩人耳目罢了。”
苏梦叶大胆地提出了假设,还又搬出了另外一个人来:“父王,您想想程家三哥哥,要是三哥哥自己不说,我们哪里能够知道,程家三哥哥现在都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了。”她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张嘴就说了出来:“父王,医好程家三哥哥的神医可是襄亲王给介绍的!”
苏岚秋已经完全折服在苏梦叶这番分析之下了:“五丫头,你说的是,我这就安排人去试探襄亲王。”
苏梦叶忙抓住了苏岚秋:“父王,如果女儿的猜想是真的话,那么这个襄亲王的心机可深不可测,他能够隐忍这么多年,并非是常人所能及,父王贸然派了人去试探襄亲王,还不知道襄亲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父王,这件事情可是冒不得半分风险的。”
苏岚秋面色不定,也在凝神思考着女儿的话。
苏梦叶想来想去,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忙对苏岚秋说道:“父王,咱们暗中试探不行,可以明着试探。”
苏岚秋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女儿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了。什么霓裳郡主,什么“得霓裳者,得天下”,都是胡说!
在苏岚秋看来,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你说说,怎么个明着试探法?”
苏梦叶陈思一会儿,在心中组织着语言。
苏岚秋也不打扰她。苏梦叶安静下来想事情的样子,特别像她的母亲平章长公主。
苏岚秋记得,有时候他不经意地进闻涛堂,时不时地都能从平章长公主的脸上见到这副神情。他也不打扰,拿了本书在一旁看,夫妻两个,各想各的事情和心事,倒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到了后来,他和平章长公主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他再也没有主动踏进过闻涛堂的大门,见到的平章长公主也多是歇斯底里充满怨恨的。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见到平章长公主,以至于最后竟然让她郁郁而终。而他,也终究再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骨子里,他不相信平章长公主的为人能够做出那样一件事情来。他其实只想让平章长公主安安静静地陪他,只想从平章长公主的嘴中听到一句“我没有”。
可是平章长公主性子比他还要倔强,硬是不肯服软,也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而是不停地与他闹,他本来就身心俱疲,如此一来,更是没有耐心去应付她了。
正想着从前,却听到苏梦叶十分坚定地说道:“父王,试探襄亲王的事情,得由你亲自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