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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金花山庄

苗疆气候炎热潮湿,我们一路进入播州郡内,虽然是中秋时节,苗疆依旧骄阳如火,戴思恭时常前来苗疆寻访草药,他对金花山庄的地理位置十分熟悉,车马进入播州城门后,他指点驾车的侍卫向南面一座高山方向驱驰。

不久之后,我们来到一个群山环拥的巨大湖泊前,戴思恭跳下马车,向赵睢说道:“金花山庄就在湖对岸,只有水路可以通行,请殿下与娘娘在此稍候片刻,臣先行一步,将殿下来意通传金花夫人,让她出庄来接驾吧!”

赵睢制止他道:“不必了,金花夫人本是父皇母妃的故交,我怎能让她出来迎接我们?我们一起前往拜访她。”

戴思恭依从赵睢之命,走近湖岸边大声喊道:“太医院供奉戴思恭,前来山庄求见金花夫人,请夫人赐见一面!”

他话音刚落,湖面上迅速飘来一叶小舟,舟头站立着两名身穿红底嵌绣大片金色花瓣纱裙的妙龄少女,她们身姿婀娜、发髻上戴着成串的纯银头饰,举手摇桨时一阵阵馥郁香风扑面而来。

其中一名少女将小舟慢慢划过来,大声询问道:“请问是三年前来山庄拜访过夫人的那一位戴太医吗?”

戴思恭抚须微笑,答道:“琼花姑娘居然还记得老朽,夫人一向可好?三年不见,她炼药制蛊的功力想必大有精进了?”

金琼花娇声应答道:“戴太医这次来得可不凑巧,夫人半个月前开始闭关修行,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出关会客呢,不过您老人家既然远道而来了,不妨在山庄里住上几天,我家姐妹们正好有一些疑难问题向您请教!”

她的声音清脆娇甜,我脑海中隐约觉得十分熟悉,等她将小舟划到岸边时,我才恍然大悟,这位名叫“金琼花”的苗疆姑娘,正是太行论剑时与我们在山路上擦肩而过的红衣少女之一,她比试时被乔装易容的白凌澈打败,随后带着一众姐妹负气离开桃花谷。

金琼花认出了我和赵睢,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们?”

赵睢剑眉轻扬,笑道:“当年金花山庄前来挑战蜀中唐门,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没有成功,金姑娘还记得我们吗?”

金琼花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一眼,眉间犹带一丝傲气,问道:“那件事只是一场误会,你们既然是蜀中唐门的弟子,为什么跟随戴太医一起来求见夫人?难道想向金花山庄挑战不成?”

戴思恭见他言辞犀利,忙道:“琼花姑娘请慎言,不可冒犯四皇子赵王殿下!殿下母妃熙妃娘娘与蜀中唐堡主结为兄妹,殿下自幼跟随国舅大人修习唐门武功,并不是唐门弟子,姑娘不能以江湖规矩相待!”

金琼花怔了一怔,立刻明白了赵睢的来历,面容的倨傲之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与另一名红衣少女双双在船头向赵睢行礼,低头说道:“婢子无知,不知殿下前来,未能远迎贵客,请赵王殿下恕罪!”

赵睢示意她们不用行礼,说道:“常言入乡随俗,这里不是京城和彰德,你们将我当成唐门弟子又有何妨?”他低头看我一眼,微笑道:“况且,唐门是威震天下的武林世家,连我家夫人都愿意改名换姓做唐门的姑娘,难道我还担心蜀中唐门会辱没我的身份?”

我想起当时在青城山渡过的快乐时光和我自己取的新名字“唐赛儿”,立刻仰头向赵睢甜甜微笑。

金琼花急忙侧身让我们登舟,说道:“奴婢有失礼数了,恭请殿下与王妃移驾山庄内!”

赵睢转向我,温柔询问道:“金花夫人闭关修行,我们要等几天才能见到她,你如果不喜欢作客,我们回播州城找一家客栈住下,过几天再来拜访她们。”

金琼花言辞恳切,说道:“殿下与王妃亲临金花山庄,如果殿下离开,夫人知道了一定会责怪奴婢招呼不周,怠慢了尊贵的客人!”

我知道金花夫人与朱棣之间颇有渊源,戴思恭与金琼花等人关系熟络,料想她们不会有恶意,说道:“我住哪里都能习惯,如果她们不嫌我们麻烦,我们就在这里打扰几天吧!”

赵睢点了点头,向金琼花道:“我们与戴太医此次前来,是因为圣血蛊之事,既然如此,我就冒昧在夫人宅邸打搅几天,有劳了。”

金琼花听说“圣血蛊”,柳眉轻轻蹙了一蹙。

我们一起坐上金琼花的小舟,小舟离开湖岸后,戴思恭直言来意,说道:“王妃前些时候遇见了白莲教中人,被他们施以圣血蛊术,金如枫姑娘助王妃逃离他们掌控时将遏制圣血蛊的解药交给王妃,但是王妃如今身怀殿下骨肉,须得连根拔除体内蛊毒才能保全胎儿,因此赵王殿下才亲自前来金花山庄求见夫人,请夫人帮忙相救王妃。”

金琼花神情讶异,说道:“夫人年初才配制成圣血蛊,据奴婢所知夫人并没有让它流传出去,王妃怎么会中了这种蛊毒?”

赵睢与我并排坐在船头,紫眸微带疑色,说道:“夫人不会将圣血蛊交传外人,可我听说金花夫人与白凌澈的母亲曾是姐妹,夫人会不会因此将圣血蛊交给他、从而落到白莲教众手中?”

金琼花似在低头回想,过了半晌才摇头说:“应该没有。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前年太行论剑之后,白公子来山庄参见过夫人,但是他只向夫人解释论剑时的无心之失,言道他当时只为挑战蜀中唐门才会伤及我们,并不是有意折损夫人的颜面。他只请求夫人谅解,并没有提及求取圣血蛊之事。”

戴思恭抚须沉吟,问道:“琼花姑娘是夫人身边亲信之人,不知夫人如何看待白莲教对抗朝廷之举?”他言辞犀利,并不遮掩,一语切中要害,静待金琼花回答。

金琼花明眸微闪,从容答道:“夫人当年离开朝廷归隐苗疆之后,早已不愿插手干涉朝中大事,只求能让祖老爷传下的‘金花山庄’发扬光大,不至于湮没于江湖众多门派之中。但是白公子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夫人也有所耳闻,她虽然视白公子如同亲侄,但是奴婢相信,她决不会将这种蛊毒交给白公子去对付朝廷官兵。”

我觉得很好奇,问道:“为什么?”

金琼花看了赵睢一眼,吞吞吐吐说:“夫人当年本是……奴婢也说不清。”

戴思恭虽然年纪老迈,为人却耿直,见我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不禁对我轻声道:“此事娘娘不妨问赵王殿下,熙妃娘娘想必曾对殿下提及过金花夫人。”

赵睢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掌心,面带淡淡笑意说:“其实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金花夫人当年是锦衣卫千户,曾追随相助父皇多年,父皇登基后不久被逆臣景清行刺中毒,是金花夫人亲赴苗疆为父皇寻来了解药。父皇当时原本打算赐她妃位,只因她自己一心求去,父皇才下旨赐她远离京城。”

我听他三言两语带过朱棣与金疏雨的交情,暗忖道:“朱棣既然准备封金疏雨为妃,二人之间想必曾有过一段情缘,金疏雨为什么执意不肯留在朱棣身边做皇妃、反而选择回到苗疆呢?”

我琢磨了片刻后,心头豁然开朗,顿悟过来。

自从我来到明朝后,耳目中所见所闻,无一不是朱棣对熙妃珍爱至极、呵护倍至的讯息,朱棣因为专宠熙妃,偌大的紫禁城内竟无一名别的妃子,如果金疏雨仍然留在皇宫,即使她每天面对着朱棣,朱棣的眼神依然会只凝注在熙妃一人身上。如果没有心心相映的爱情,皇妃的尊贵封诰只是一个男人为尽义务而施舍于她的怜悯,她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金疏雨的断然离开或许正是她的聪明之处,与其苦苦纠缠着留住最后一丝温情,不如相忘于江湖,将曾经美好的记忆永远封存在心房内。

我们一行离舟上岸,我抬头环顾,金花山庄其实坐落于一个四面环水的大岛之上,岛中山林茂密、异草丛生,所有的道路都是野生态,没有一丝一毫人工雕琢的痕迹。

我正抬头四面观望山庄风景,赵睢突然出手将我拦腰抱起,轻声道:“小心!”

我被他吓了一跳,双手紧扣着他的衣襟回头看向路面,只见数十只蛇蝎成群结队昂首爬过,它们似乎并不畏惧生人,听见我们的脚步声不但不惊慌躲闪,反而得意洋洋地一路跟随着,我刚才漫不经心走路,如果赵睢没有及时抱起我,我一定会因为踩踏它们而被咬上一口。

我惊慌失措,哇哇尖叫道:“好可怕!”

金琼花见状回头,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呼哨一声,娇声斥责道:“殿下和王妃是山庄的尊贵客人,你们都给我退回去,不许这么没规矩!”她话音才落,那些蛇蝎们竟似听懂了一般,依次摇摇摆摆而去,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吓得双腿发软,赖在赵睢怀中死活不肯下地,赵睢虽然负重横抱着我,神情却悠然自得,戴思恭和那两名侍从只当没看见我们的亲密举止,他们故意走在我们身前,将目光转向一侧。

戴思恭一边走,一边继续问金琼花道:“如果夫人没有将圣血蛊传出山庄,不知白莲教又是如何得到圣血蛊毒的?”

金琼花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夫人只将圣血蛊的制法告诉过少主,据奴婢猜想,既然不是夫人所赠,或许是我们少主给白公子的。今年花朝节少主过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白公子命人从天山送来一百朵刚采摘下的新鲜雪莲花,少主看见雪莲后开心了好久,当时就说,一定要选件特别的礼物回赠白公子。”

赵睢剑眉微簇,似乎想说什么,却保持沉默。

白凌澈送一百朵雪莲花给金如枫贺寿,金如枫本来就心仪于他,见心许之人如此相待,一定会投桃报李。以她对白凌澈的痴心和爱恋程度,即使将金疏雨的圣血蛊交给白凌澈也并不为奇,中秋之夜白莲教众顺利攻占了山东数府,白莲教气势正盛,如果白凌澈得到金如枫的帮助,顺利掌握住金花山庄的奇门遁甲之术和各种千奇百怪的毒蛊,朱瞻基剿灭白莲教的难度只会越来越大。

我想起白凌澈化身林三时雪夜送我甜话梅的情景,暗想道:“不管他起初怀着怎样的目的去接近金如枫,既然肯为她如此用心,想必是真心喜欢她了,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如果他肯放弃与朱棣对抗,与金如枫在天山、在无瑕谷或者金花山庄内隐居,他们何尝不是一对神仙眷侣?只是不知道他究竟何年何月才肯收手不再与明廷为敌。”

赵睢见我闷闷沉思不语,紫眸微带一丝不悦,说道:“小香草儿,你在想什么?”

我察觉他态度有异,急忙回答说:“我在想金花夫人什么时候才会出关帮我解毒,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赵睢释然微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在想天山上的雪莲花……一百朵花有什么了不起?”他剑眉微挑,朗声说:“只要你喜欢,明年花朝节我亲手给你采一千朵来!”

我感觉到他话语中淡淡的醋意,忍不住娇笑出声,将鼻尖凑近他领口轻嗅了一下,说道:“你今天用的熏香不太对,好好的晨曦之露,怎么会多出一种别的味道?”

赵睢起初怔了一怔,随口说道:“哪有不对……”他立即醒悟过来,扬眉向我笑了笑,凑近我耳畔低声说:“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我们太疏远,你的鼻子认不出我了,看来我应该多一些时间陪你才好!”

金琼花妥善安排我们在金花山庄的迎宾苑住下,金花山庄内的生活极为宁静,我和赵睢享受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和快乐,片刻都不愿分离,戴思恭每天都会为我诊脉,我按时服用他给我开出的汤药,暂时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转眼数日已过,距离金疏雨出关的日子只有三天左右。

赵睢陪着我在迎宾苑内的小径上漫步时,跟随我们的一名侍卫匆匆而来,向他说道:“启禀殿下,金花山庄外好像出事了!有大批守镇兵乘船渡湖,扬言搜捕白莲教钦犯!”

赵睢紫眸微沉,问道:“是谁的属下?沐国公吗?”

那侍卫禀道:“被殿下猜中了,正是沐国公的旗号,属下似乎还看见了太孙殿下……他亲自携带沐国公府的五千精兵在渡口乘船向山庄而来,先头部队上岸后喝令他们交出白凌澈,山庄的护院蛊师们都动了手,互相都有伤亡!”

我心中大骇,朱瞻基的情报人员虽然精明能干,打听到金如枫企图暗中帮助白凌澈,但是金花山庄毕竟是武林正规门派之一,他们一向循规蹈矩,并没有任何罪行把柄落在明廷手中,朱瞻基大举兴兵围剿金花山庄,那些护卫山庄的苗疆蛊师们一定会奋起反抗。

赵睢不再犹豫,说道:“我去看看!”

我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说:“我也去,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赵睢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带着我们一起向山庄入口处赶了过去。

我们刚走近山庄大门,立刻感觉到一阵剑拔弩张、四面楚歌的危险气氛,金琼花和几名山庄管事面带怒色,小岛四周的小树丛中潜伏着数以百计的苗疆蛊师,他们双目灼灼、手中持着一个个形状怪异的小竹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闻的咸腥辛燥之气。

金琼花等人身旁不远处平卧着两名蛊师的尸体,均是被乱箭穿心而亡,其中一人周身布满了铁箭头,如同一只被射杀的刺猬般狰狞可怖。

岛外的湖面上密密麻麻驶来数百条大船,每条船上都有十余位明军兵士,他们全副武装、铠甲鲜明整肃,一个个手持弓箭火筒严阵以待,最靠前的一条船上只剩下三四人持弓箭,其余的兵士显然都受了伤。

朱瞻基与沐晟并肩站立在最中央的一条大船上,他们被几名兵士组成的人体盾牌遮挡住,显然十分安全,沐晟面向山庄大门,大声喝道:“金花山庄众人听好了,皇太孙殿下奉圣旨前来苗疆剿灭白莲余孽,朝廷多年来对金花山庄圣眷隆重,本国公对金花山庄也是格外优待,不料却有人公然与朝廷为敌、助纣为虐!只要你们将白凌澈与金如枫二人交出,本国公一定呈报皇上赐赏你们,如果抗旨不尊,休怪本国公刀下无情!”

金花山庄管事向前一步,含怒回喝道:“既然是格外优待,为什么无故射杀我们的兄弟?金如枫是金花山庄少主不错,但是我们少主与白莲教并无关联,更从来没有藏匿过白莲余孽!只怕是有人不忿儿女姻缘,借机公报私仇给苗疆各寨一点颜色罢了!”

沐晟被他说中心事,更加恼怒道:“你是何人?胆敢出言不逊!”

金琼花伶牙俐齿,迅速接过话道:“我们都是金花夫人的弟子,你们既然是奉皇上旨意而来,请将圣旨拿出来看一看,究竟是不是皇上亲笔写下诏书要你们来围攻夫人的山庄!”

朱瞻基冷冷扫视沐晟一眼,沉声说道:“何必与他们作口舌之争?有人放人,无人我们就直接放箭上岛去。”

他的声音虽然并不大,我却听得清清楚楚,急忙对赵睢说:“朱瞻基说要放箭!”

赵睢迅速闪身而前,越过金花山庄的重重护卫接近水岸边,一双紫眸注视着船上明军,神情镇定,朗声说道:“金花山庄之事,请听本王一言!”

朱瞻基及沐晟见赵睢现身,二人微有惊愕之色,沐晟迅速躬身行礼,说道:“老臣沐晟,叩见赵王殿下!”其余明军虽是严阵以待手持弓箭,却都不敢怠慢他,纷纷口称殿下。

赵睢向沐晟遥遥看了一眼,语气肃然道:“国公一向可好?”

沐晟是沐兰的亲生父亲,按理就是赵睢的岳父,他见赵睢以子婿之礼向他问好,紧张的脸色稍有缓解,忙道:“多谢殿下关怀问候,老臣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得到消息白莲教主潜入苗疆,老臣才不得不如此。”

朱瞻基向赵睢颔首示意,二人眼神交汇了一霎后,赵睢迅速将目光收回,转头对金琼花等人道:“他们有没有回来过?”

金琼花忿然看向朱瞻基,斩钉截铁一般说:“奴婢可以起誓,少主自从上月离开山庄之后就没有回来过,更没有见过白公子的踪迹!沐晟他明明是不满依郎娶了他的女儿才有意针对苗寨之人寻事!”

赵睢点了点头,向沐晟道:“国公少安毋躁,金花山庄说没有藏匿过钦犯,本王相信他们。父皇既然曾有言善待金花山庄,你们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大可不必兴师动众,将人马都撤了。”

沐晟略作犹豫看向朱瞻基,见他并无异议,随即说道:“殿下所言,臣遵旨。但是,请殿下速离此岛,以策安全。”

赵睢剑眉微挑,高声笑道:“多谢国公关怀本王,不过本王在岛上很安全,而且有一件小事待办,三日之后才能离开,你们大可不必为本王担心。”

朱瞻基见赵睢如此说话,迅速转身向身边侍卫示意,沐晟也不再坚持,下令将手下兵士回撤,那些将金花山庄团团围住的船只得令后,渐渐离开小岛而去,一场大劫就此消弭无形。

金琼花等人见危机已除,立刻显出欣喜的神色,率领山庄一干蛊师向赵睢叩首谢恩不迭,赵睢对待他们态度亲切温和,眉宇间却微带一丝隐忧,转头向我看过来。

众人纷纷散去后,我悄然走近赵睢身边,他将我拥入怀中,低声说道:“小香草儿,瞻基不会就此罢休的,白凌澈既然已到苗疆,他迟早会来金花山庄一趟,我们本该早点离开这里,可是,距离金花夫人出关之日只有短短三天而已,我不想让你身上的毒再等待拖延下去。你如果害怕,我立刻就带你走。”

我同样盼望着早日解除身上的圣血蛊毒,这种寄生毒虫多种在我体内一天,我腹中的孩子就会多一份危险,我倚靠着赵睢的胸膛,笑道:“我才不怕呢,即使是龙潭虎穴,只要我们等到金花夫人出关就没事了,多等三天又何妨?我们不妨赌上一赌,看白凌澈三天内会不会出现?白凌澈可不是傻瓜,他如果知道朱瞻基和沐国公今天来过,一定不会自投罗网来金花山庄。”

赵睢紫眸黯沉,紧紧拥抱着我,低声说道:“我最近几天一直都在做梦,梦见你突然从我身边消失了,我找遍了大江南北都找不到你的踪影,就像前年你跌下山涧那次一样,我好担心……”

我向他扮了个鬼脸,说道:“你还担心什么?我不是好好地在身边吗?如果白凌澈想对我们动手,那天晚上我们就应该死在他手下了,他不会放我们走下山。”

赵睢微微摇头,叹道:“我倒不是担心他,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而且他心里一直还喜欢……他对父皇的恨,又何尝不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爱?他原本不该是这样一个人,却不得不变成为这样一个人,假如当初白姨娘没有那么做,我们一定会成为好兄弟,可惜……如果他可以选择,我相信他一定会更愿意做林家村的林三。”

我听见赵睢的话,心头蓦然泛起一阵涟漪。

我没有想到赵睢竟然如此了解白凌澈,难道那天在无瑕谷后山白凌澈放过了身受重伤的赵睢,表面看来是因为我的恳求,真正的原因却并不是这样?难道白凌澈内心并不想致赵睢于死地,才没有在重伤赵睢之后击出第二掌?如果白凌澈当时狠下杀手,赵睢必死无疑。

赵睢是白凌澈的亲弟弟,身上与他一样流着朱棣的血,白凌澈虽然表面冰冷残酷,不惜拿白莲教众的性命作为赌注,做着一件件扰乱明廷的事情,可是,他心中依然未曾泯灭过那一丝善良的天性,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酷爱莲花的人,本该是君子,他并不是一个残暴嗜血的魔鬼,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听话而孝顺的孩子,否则他不会为了白吟雪的“遗笔”而成为“白莲教主”。

我想起了无瑕谷中画像上拈花而笑的白衣女子,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暗想道:“她虽然随风而逝,却将自己的怨愤和仇恨转嫁到了一个无辜孩子的身上,假如没有她的叮嘱、她的坚持、她的筹谋,白凌澈此时就是紫禁城内的三皇子‘朱高燨’,他或许会长成与赵睢一样带着开朗笑容的翩翩风流公子。”

赵睢神情带着几分忧郁,他一直是个开朗乐观的人,这种忧郁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依偎着他,抬头说道:“我明白了,其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他不得不听从他外公和母亲的嘱咐与明廷为敌,对吗?”

赵睢微微点头,说道:“他既然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也许白姨娘有心让他争夺帝储之位,承袭父皇的基业。”

我忍不住问:“熙妃娘娘为什么没有让你这么做呢?为什么他的妈妈会这么教导他?”

赵睢紫眸中立刻迸发出温暖的光彩,抚着我的发丝说:“因为我的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她从来不要求我和父皇为他做任何事情,也从不阻止我们做任何事情,她只会暗示我们、提点我们,暗中默默帮助我们,她从父皇御笔下解救了许多人,那些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是母妃的话让他们逃脱了株连族人和牢狱之灾。”

我故意摇了摇头说:“不对,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母妃帮了她们,你是真的忘了,还是有意不肯提起她的名字呢?”

赵睢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说道:“你在说沐兰?她是我的正妃,我怎么会忘了她?”他见我瞪眼,迅速接着说:“沐晟平安无事返回昆明时母妃就让他将沐兰一起带回云南了,她大可安心暗自重新选择夫婿,反正天下人都以为沐兰还在北京做赵王妃。”

我料想赵睢不会骗我,沐兰重返昆明后,只要只要沐晟不对外宣扬,改头换面假称沐兰是沐府的表亲,她就可以在云南选择一个如意郎君,熙妃不动声色将沐兰之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足见她的善良和聪明。

我想起熙妃和朱棣,暗自琢磨了一番,说道:“你有办法请你父皇来苗疆一趟吗?也许白凌澈见到他之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赵睢笑道:“原来我们不谋而合,我本来不想惊动父皇圣驾,打算等你的伤好以后再回北京禀告他,但是现在不得不如此了,我已命人放出暗号请父皇来苗疆,即使瞻基心中有所不忿,也不能不听从父皇的旨意,希望到时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我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说道:“朱瞻基为什么会痛恨白凌澈呢?他似乎并不希望父皇与他相认,我们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派遣锦衣卫袁彬前来追杀过他。”

赵睢似乎不愿说出,终究拗不过我希冀答案的眼神,轻声道:“因为他和我不一样,他将来会挑起一副沉重的担子,无论林三、白凌澈还是朱高燨,都是他的劲敌。当皇帝不能心慈手软,他必须看准机会毫不留情地铲除所有可能成为他的敌人的人,以免将来后悔莫及。”

我似懂非懂,眼前闪现朱瞻基俊美无俦的面容和那双黝黑深沉的双眸,全身不由自主发凉,下意识问道:“朱瞻基既然觉得汉王是他的敌人,白凌澈也是他的敌人,那么你呢?你是他的四叔,难道他不觉得你也可能是他潜在的敌人?”

赵睢闻言,紫眸迅速掠过一丝黯光,语气轻松说道:“会吗?我可从没想到过。”

他的话明显言不由衷,连我都能够察觉出来的隐忧,睿智聪明的赵睢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过?

但是,我坚信即使情况到了最坏的地步,赵睢也会有进退得宜的应对之法,他既然承诺过保护我一生一世,就一定会兑现他的诺言。他对帝王之道的精通程度不下于朱瞻基,他既然懂得如何做帝王,想必更加懂得如何消除帝王的疑心。无论朱瞻基本质是一个怎样的人,无论他会怎样看待赵睢,他都应该知道赵睢的心思,朱瞻基如果是一个明君,就不该将赵睢列入他的假想敌名单之内。

赵睢见我沉思不语,有意岔开话题,拉着我向山庄内行走,柔声说道:“山庄那边有一大片芒果树和荔枝树,你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去摘新鲜的水果给你吃好不好?”

我初到苗疆水土不服,而且因为怀孕的缘故时常反胃,想起黄澄澄的芒果和雪白的荔枝,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满心欢喜跟随赵睢一起向果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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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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