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四周静谧无声。
陶绾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王慨喻,你在不在?”
“我在。”男人轻声回应,清清淡淡,不沾染一丝烟火气。
陶绾闭着眼睛四处摸,摸到王慨喻的脑袋,然后就顺着他的脸滑下来,准备细细的描摹他的眉眼,这种缠绵悱恻的事情,无疑是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暧昧。
王慨喻当然不会允许。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地扯下来按在座椅上,怎么也不愿让她再动弹。
“我手好疼。”她嘟着嘴,语气委屈。
“疼就忍着,不要说出来。”王慨喻嘴里这么说着,可是手上的力气却不由自主的松了松。
“王慨喻,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呀?”陶绾嘟嘟哝哝的说。
“你问。”王慨喻干脆利落的回答。
陶绾忽然睁开眼睛,她坐正身体凑到王慨喻面前,两人鼻尖相对,都能感觉到彼此温柔的呼吸。陶绾眼睛明亮的骇人,好似中秋的圆月倒映在井水里,干净澄澈。
“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啊?”
陶绾轻声问,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狡黠的笑容。
王慨喻也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却迟迟没有回应。
陶绾见他眸子里平静如水,好似深邃的海面一样,没有一丝波澜。
陶绾无力的滑下去,在垂下眼帘的那一瞬间,她璀璨夺目的眼睛黯淡下去。
忽然,她抬起头凑上去,狠狠地吻王慨喻的嘴唇。
她抬起头凑上去的动作太过迅猛,以至于两个人的牙齿相撞,大概不小心擦破嘴唇,她的舌尖已经有血腥的气味。
“咦?真的是老公耶,嘴唇软软的。”陶绾睁开眼睛,换上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她趁着醉酒装疯卖傻,总算吻到她一直想吻的男人。
其实,在纪书黎把陶绾扶出来的时候,她确实是醉了,可是王慨喻出现那会儿起,她就已经开始醒酒了。夜风微凉,吹得酒气全散了。
之后在车里,他们的对话,她也差不多完全听见,只是脑子打结,总觉得隔着一层沙雾,不怎么能判断思考。
她靠在王慨喻肩上,将那些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总算回味过来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说,他的感情已经消磨殆尽,她没希望了。
如果她还靠他那么近,他也许会采取更加疏远的姿态来对待她。
滚烫的眼泪从陶绾眼角滑落,晕染王慨喻的大片衣物,浸透布料,将他的皮肤灼伤。
女孩子的眼泪,总是那么让人心动而心碎,但又是那么让人无奈而惧怕。
王慨喻怕女孩子哭,大概许多男人都害怕女孩子哭。
但是陶绾的眼泪不足以打动王慨喻,因为他此时心如焦土,没办法种植任何花朵。
如果陶绾知道他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心,一定会说:“没关系,被火烧过的土壤更加肥沃。初中老师没教过你吗,烧过的土壤里有更加多的元素,适合植物生长,况且,她是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不怕。”
可是王慨喻除了拒绝她的话,什么都不曾多说。
陶绾想,错过这一次就会,她恐怕再也不能这么近的靠着王慨喻了,恐怕也没有勇气问他:“王慨喻,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带着卑微的姿态,询问对方能不能给她爱他的资格。如果可以,那就说明他们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因为王慨喻是愿意去尝试,并且努力学着接受她。
可是王慨喻只是看着他,只字未语。
陶绾仔细注视过他的眼眸,干净澄澈,没有意思涟漪,他拒绝她,甚至没有一点心潮起伏,没有一点犹豫。
陶绾知道,自己真的被抛弃了,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他不明确的说出拒绝的话,只是不想那么残忍,不想伤害她。
陶绾其实是个聪明的姑娘,就像纪书黎说的那样,是个聪明,但不是绝顶聪明的姑娘,她比别人多了血肉,多了感情。
好在,她总算吻到想吻的男人。
这一场告白,虽然败得一塌糊涂,但她也算没有亏得血本无归。
陶绾原本将头靠在王慨喻肩头,可她觉得身心剧痛,心脏收缩的迅猛,她想蜷缩起来,狠狠地蜷缩,蜷缩成母亲在子宫里的模样。
渐渐地,她的脑袋从王慨喻的肩头滑下来,滑到他胸口,听见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砰砰砰的撞击着她的耳膜。然后滑到他的小腹,那里不像女孩子一样柔软,而是强硬并且富有弹性,陶绾的面颊已经感觉到他腹肌的轮廓。她依旧往下滑,最后枕在他双腿上,接着把腿缩到座位上,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尽量的蜷缩,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本来她身材就娇小清瘦,此时看着,就像是冬日里被抛弃在雪中的弃婴,孤独无助,却又柔软的让人心疼。
王慨喻抿了抿性感的薄唇,唇齿间腥甜的气息让他明白先前那个清淡的吻不是幻觉,少女的嘴唇柔软稚嫩,像是清晨带着露珠的花苞,就连香味都是清新淡雅的。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漆黑的小脑袋,想要像从前那样,揉乱她的发丝。
他的手在空中停滞,一直停了许久许久,再也没有放下去。他把手捏成拳头,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臂微微的颤抖,但他依旧毅然决然的收回来。
现在想起,他甚至有些后悔从前对她的所作所为,他不应该对她那么好,不应该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对待,不应该让她产生错觉,不应该让她……反正,有数不尽的不应该,可是,他把那些不应该全部都做了一遍。
可是,陶绾是那样鲜活的像精灵一般的女孩,让他这个干涸的心十分向往,就像人老珠黄的时候,渴望年轻貌美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陶绾真的跟他告白时,王慨喻恐惧了,他不愿她受伤,他是感情里的囚徒,一无所有。
顾煜伦从后视镜里看见王慨喻的动作,瞪着眼说:“如果你是实在是做不到,那她就由我来照顾。”
王慨喻抬头望向后视镜,两人通过镜子目光相对,他冷冷的反问:“你确定,自己能照顾的好她吗?确定,不会辜负她吗?”
顾煜伦盯着他看了几秒,目光坚定,就然王慨喻都要相信时,他忽然一松懈,“算了,我不行,对于感情,我不喜欢有负担和责任,大家开心凑一起,不开心就散,谁也不是谁的谁,潇洒,自在!”
“那你就不要在我面前瞎胡说!”王慨喻没好气的说。
陶绾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里,记在心上。渐渐地,情绪也平复不少。
她的手机铃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小野丽莎低沉缱绻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淌,陶绾慌慌张张的去挎包里找手机,接起电话:“书黎,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里,到寝室没?”纪书黎回到家后就坐立不安,生怕王慨喻拐带无知少女,把她吃干抹净。
“还有几分钟就到校门口了,怎么了?”从王慨喻腿上坐正,靠在后背上。
“你身边有没有防狼喷雾?有没有电棍……”纪书黎冷冰冰的问。
“你智障了吗?”纪书黎如果知道,陶绾把王慨喻强吻了,这就啪啪啪打脸,倍儿响亮。
“你才智障!”
“不和你说了,我有事儿。”说着,陶绾就把电话挂断。
她用指尖将鬓角的碎发勾搭耳后,对于之前强吻的事情只字未提,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装傻。
顿时,车子上变得鸦雀无声,他们能听见车子的引擎声,能听见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能听见床边呼呼的风声……
车子抵达校门口时,王慨喻没有下车,只是说:“自己走进去是小心点。”
“嗯,没事儿,我们校园的治安还是很好的。”陶绾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一点,不要那么干扁无力。但是她眼睛下挂着两个大水泡,实在是好看不起来。
王慨喻的目光落在陶绾擦破的嘴唇上,恍然之间,一股莫名的悸动撞击在他胸口,他连忙收回视线。
“谢谢你送我回来!”陶绾望向王慨喻,却见他已经转过身,目视着前方,她只好也不去看他,扭头对顾煜伦道谢。
“不客气啦,你以后不要喝醉就好了!虽然你酒品不好,倒是谢天谢地,没有吐在我车上。不然,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顾煜伦半只胳膊搭在窗口,龇牙咧嘴的说。
“嗯嗯。”此时陶绾没有力气跟他斗嘴,只是点点头应和。
“过来。”顾煜伦向她招招手。
陶绾走到他身边后,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停地揉她的头发,无奈的说:“哎哟,看你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跟个流浪狗似的,我都想把你捡回家了,怎么办?”
被他这么一说,陶绾眼眶一热,她奋力憋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她咬咬嘴唇,拼尽全力挤出一抹笑容:“你才是狗!”
“哎哟,我滴娘,你可别再哭了!”顾煜伦手忙脚乱的去帮陶绾擦眼泪,被她躲过去,随后佯装没事儿似的,大大咧咧的挥挥手,说,“我走了啊,你开车小心一点!boss,谢谢你送我回来!”
陶绾落荒而逃,等到离开两人的视线时,她才抬起手臂擦眼泪。手背触到脸颊,惊觉自己的早已泪流满面。
她一边走一边放声大哭,张大了嘴的样子,如果是大白天,应该能看见小舌头。
大晚上还在校园里闲逛的人,多半都是腻歪在一起的情侣,忽然看见嚎啕大哭的陶绾,一个一个都瞪大了眼睛,感慨:“她应该被抛弃了吧?不然怎么会哭得这么惨?”
陶绾听见后,在心里咒骂:祝你们白头到老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