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倒没有反对。当她接近时,一种馥郁的浓香席卷而来,明显是刻意熏的,但当她触及他的金冠无意中触到他的肌肤时,另一种清淡芬芳的少女独有的体香便盖过了那过度馥郁的浓香,长久存在。
然后他不禁想,其实她如果不伪装成那样,倒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清秀佳人”没想那么多,目光在周亭序身上扫来扫去,思量着要不要拿他去刺激刺激他老爹,毕竟他老爹曾经在葫芦乡刁难过她,她迟早要报回来。然,掐指一算,如果那样,就会影响她办正事,凡事低调为好。
于是她悻悻地盯着周府的方向叹气,决定有时间一定要登门拜访。
次日,锦安传出消息——“周亭序表白被拒,携平宁郡主出游,妄图唤回佳人心”。
青涟昶对此不置一词,以他对她的了解来看,事实应该是截然相反的——“郡主妄图唤回少年心”。
就由他们去玩闹吧,年少时谁没有个风流逸事,就连他不是也对雪末倾心?
皇帝陛下的态度不明使得底下的人民脑洞大开,衍生出一个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男女主角在马车里各据一方,看风景。
“序哥哥,你看这只黄鹂叫得多甜,多清脆?”娵音惊奇地指着车窗外的一只鸟道。
“哦,是吗?”周亭序笑答:“如卿所言。”他绞尽脑汁找到文绉绉的词汇,博得美人一笑后,暗自舒了口气,又不由在心中吐槽。美人啊,你所指的分明是只麻雀好吗?
每到一处,他们都会停下逛街,娵音爱抚地摸着自己的金手镯,睥睨集市上的首饰,周亭序悲催地担任了护花使者这一角色。偏偏他护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株仙人球,一路上他打走了无数小偷和骗子,人们都崇拜地用星星眼看他。
他叹一声,自己何时沦落到这种境地了?想当年他在锦安叱咤风云,人人见他如见鬼,哪会像现在这样?当然,被人这么崇拜着,感觉似乎也不错。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无法去除他对娵音的不满。昨天她还嫌弃地将金镯子丢到盒里,今天却爱之如命,难怪青涟昶都能被骗过,他若是没亲眼看见,恐怕也不会信她不爱金子。
一个中年妇人没看清他相貌,拉着自己的儿子教导:“看见了吗?不好好读书就得像他一样当男宠。”
周亭序石化,自己哪里像男宠了啊啊啊!
一天下来,演戏也演得他累瘫了,娵音还不放过他,深更半夜把他扯上另一辆马车,然后拍醒他道:“好好陪着‘辛茹’游赏天下,序哥哥,拜拜!”
周亭序尚未醒完全,昏呼呼地应:“好的,美人,给哥哥我亲一口。”
娵音赏他一个大白眼,转身进了另一辆马车。自此,平宁郡主和周家公子的传奇还在延续,只不过把女主角给偷换了。
娵音趁夜赶往云岚山。她找的替身是栖隐,栖隐曾跟过冷欺花学习武术,对付周亭序绰绰有余。
栖隐和她虽有不同,但正常情况下美人认得出——辛茹在人前的曝光率几乎为零,且她制定的路线皆非王畿地区,有的地区人们甚至连她的名号都没听过,单纯以为她是做生意发财的土豪。
拘影那边就更好办了,拘影奉命和于渐清一起编撰大平百科全书,上朝都免了,青涟昶为了让他们方便,特意建了一座小园供她和于渐清用。
于乐代替拘影和他爹一起办公,心里颇为别扭,他爹虽同意了他代拘影处理公务,关键要素却都由自己决定。不过娵音有事,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支撑了。
他偷觑了自家老头一眼,老头的表情很严肃,很周正。明明自己已离家数载,老头怎么就没反应呢,他是他亲爹吗?
于渐清大概是觉得儿子的目光太过幽怨炽热,抬头瞥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额,没什么,爹,你忙。”于乐讪讪地笑。
“你也知道我是你爹啊。”于渐清停下手中的事平静地问,声音里不知怎么,透着股阴森森的味道。
“那啥,爹,您身心还康健吧?”于乐了解他老爹,办公事的时候严肃得接近于机器人,肯定是不会理自己的,便放心大胆地问。
谁知这一回,他老爹居然回了,“比你好。”
于乐傻了眼,老头子这是在幽怨吗?语气听起来酸酸的呢。
“那就是很好啊。”他愣愣地傻里傻气地接道。
“乐儿,回家谈。”于渐清一向平和展开的眉紧紧皱起,有损端正形象。
可怜的乐儿便被老爹浩然正气地拖回家进行家教去了。
被敲一暴栗的空隙,于乐还有时间发表对娵音的抱怨——瞧我为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呜呜呜,头好疼,天下的家长一般黑!
娵音找了张地图连夜赶到了一间客栈,倒头就睡,几天后终于来到了云岚山的山脚下。
她来时很急,到了此地舒缓许多,几天赶路的疲惫在此时都席卷上来。
故人不见,旧地重游,只有石制坚硬的云岚山山印陪伴着她。在这里,她与晏翛分别;在这里,她第一次强烈地嗅到死亡的气息;在这里,她遇到那个人;在这里,她拜邀尘为师。而今,因为一句奇异的提示,她回来了。
这里的山山水水她都曾凝望过无数遍,哪棵树上有几颗果子她都能清楚地知晓。
飞珠溅玉的瀑,青茂苍翠的树,缥缈朦胧的云,甚至还有隐藏在山中的沉潜古阁。
古阁里是否白裳依旧?
登临绝顶,是否有邋邋遢遢的山中高人絮絮叨叨?
武林小说里描绘的绝世高人被她遇到,她却没有修炼出超凡的武功或者其他能处,想着想着,她就觉得对不起邀尘。
等会儿看到他时该说什么呢,说“师父,徒儿我被欺负了,你要给我报仇”,还是“师父,你徒儿我如今混得好咧,多谢你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