娵音为其中的深意不寒而栗,她仿佛可以看见无数幼马在此地命丧黄泉,余下的马也极受压抑,它们不能享受纵横驰骋于广阔平原的恣意与欢畅,只能像囚徒一般活在这深山野林,但,娵音从幸存的马的眼神里并没有看到绝望失落,而是一种淬火的坚韧与顽强,历经了这最苦最难的它们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娵音的心被极度震撼。生命有时,就该如此啊!不得不说,多少人不及于马,历经磨难,他们的心变得千疮百孔,只要风一吹就能化作齑粉,谁还能记得自己在活着,谁还能懂得活着就比生命都重要?
娵音想,这些在马之中也曾有过,但自艾自怜者早被淘汰,坚毅果敢者踏过那一道狭长的沟,连同踏过死去的尸体遗留的骸骨。
残酷而真实的事实!
娵音走近那道沟,俯下身伸手触上一匹倒下的幼马的头,阖上眼郑重坚定地起誓:“若你重新站起,越过这沟,我定许你广袤草原,驰骋江山!”
幼马睁着清澈的眼睛注视了她一阵,仿佛是听懂了,忽然高昂起头,长嘶一声,四腿挣扎着蹬地,重新站起,而后头也不回奔远了。
那嘶声是稚嫩的,清亮如翠竹,尖锐如裂帛,响在娵音耳侧几乎穿透她的耳膜,她不避不让依旧是俯身的姿态,看那幼马细瘦如竹竿子的腿努力地迈着,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亦仲静静审视着她,不声不响,局外人一般。他只见过她平常嬉笑怒骂,未曾见她真正颜色,原来隐藏在好整以暇背后的是这般风骨,铮铮然,明烈如斯!他突然顿悟了为何此人能成为大平宰相,顿悟了为何此人“蠢”却从未因“蠢”丢命。
“你究竟为何人?”亦仲喃喃问。
娵音回眸一笑:“正巧,我也想问你为何人,费这诸多心思,跟诸葛亮似的。”
他不答话,她便不再追问,当然,他问的话她也不会答。她还在犹豫,害怕青涟解语这个身份说出去反而不妙。
各有计较中,娵音估摸着在箖郡待了这么久应该启程了,否则青涟昶该拿着菜刀砍人了。箖郡太守不用费多大力气她就收服了,承诺将箖郡作为她坚实的后盾,反正箖郡百姓本就亲近她甚于朝廷。
于是暮春三月,巡抚大人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箖郡,抵达抚州。
抚州比箖郡更偏南些,类似于江南一带,来去大多乘船。娵音抵达时,那太守正无聊地坐在一叶乌篷船里画圈圈,猥琐的三角眼时不时四处梭巡着,一直望不见要等的人,心情有些烦躁,“这都午时了,人怎么还没到——”他拖着长长的官腔问属下。
“大人这是在等谁?”他背后一家酒肆里传出少年清朗的声音。
“区区贱民也敢主动搭本官的话,不知道逾越了吗?”抚州太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技术之高令人佩服,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谁啊你?”
少年周正一揖,笑道:“看样子大人等的不是本官?也好,本官正愁无本上奏陛下,今儿可算有了。来人,备纸!”
抚州太守再明白不了此人是谁就真心是傻了,忙讪讪赔笑脸:“不不不,下官等的正是大人,只是未明大人身份,若有冲撞之处自然是下官之责,一切但凭大人处置。”
“本官处置?”少年似笑非笑了一阵,看得抚州太守心虚得睫毛乱闪才又接着道:“不敢不敢。哎,本官也有不得志之处啊,不然,本官怎会来这蛮夷聚居之地?”娵音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怀才不遇壮志难酬,只差扯出一条水袖一唱三叹诉尽平生之苦了。
瞧着娵音虽然“竭力”控制仍然流露出的些许悲戚之色,抚州太守嗟叹道:“大人也不必过度忧心,我抚州虽历来被称为蛮夷之地,实则不然。我抚州山清水秀——”
“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娵音打断之,替他将要说的赞美之词都说了,《岳阳楼记》高考必考,她还是记得的。
“大人,您咋知道?”抚州太守一愣,笑答:“大人不愧是博览群书,连抚州这等蛮夷之地都听过。”
呃。娵音无言以对。
就这样,娵音被厚脸皮的抚州太守迎进了官舍,抚州太守大概是听过箖郡前前太守的典故,蛮夷使任何心机,所以娵音得以安稳地住了进去。打量着天色尚早,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阅读。
这小册子是辛穆遗留下来的,里面是许多他总结出的经验,娵音平常很少有空闲时间看,此时闲下来便潜心阅读。随意翻了几面,介绍到箖郡,这一页看上去还很新,娵音草草看了两眼,落在“此人碌碌无为,恰逢箖郡天灾,以何治之”上。
箖郡天灾?她去箖郡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在箖郡时她曾看到一个人穿的是破衣裳,那人看她的时候眼神虽有敬慕和热情,更多的却是另一种隐藏很深的情绪,现在回忆起来,那目光似乎是带着一丝痛楚的。
痛楚?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是谁故意掩盖这一事实,又是敌是友,总不会是怕她了解了真相感到伤心吧。
这念头很快被她否认,这世间尽是绝岭陡壁,何来真心善良待人者?她微微苦笑,但愿幕后黑手不是为了什么针对她的惊天阴谋。
下一篇是抚州的,娵音翻看了下,大意是说抚州太守非常人,勿懈之。娵音不以为意,没看出这位太守有什么能耐,然而很快,她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小册子里惜字如金,配上的人物肖像却没有三角眼,难道?
这个屋子也不太对劲,按理说多少会有人的存在,娵音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动静,连气息也无。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些疾,伴随着脚步声传来的还有对话声。
“那巡抚真把头儿当成了太守?”
“可不是嘛,人都给安置好了,巡抚指不定还想搅一搅抚州的浑水,现在是自身难保!”
“不过太守如此胆大,会不会过了?这位据说是个厉害人物,好歹是个朝廷命官。”
“行了你,尽长他人志气,过往多少朝廷命官折戟于抚州,他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太守吗?我们这些下人做好手头上的活儿就好,管那么多,小心有一天掉脑袋!”
另一个人不再说话,开始麻利地撒油,布置火药。
娵音敲了敲屋檐,因为建得仓促不太牢固,她满意地用匕首劈开一条出口,跃上屋顶,拿砖填上缝隙,随即飞快地越到另一个屋檐上,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她需要先救纪沉和于乐两人出去。
当她从天而降时,纪沉于乐正在酣睡,迷香果然好用,娵音不客气地一人浇了一大盆冷水又一人给了一棍子,拍拍手上的灰等两人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然后毫不犹豫拎起两个茫然的人上了屋顶,开始飞檐走壁。
可能是经历了太多变故,娵音的逃跑之术最近颇有进境,往常她定然是难以拎着两人还能完美地施展轻功,所以今天她算是超常发挥。等被颠得七荤八素回过神来,官舍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于乐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的小册子就开始写:“巡抚此人,武艺泛泛,不如其文,然其思虑之周,令人敬服。吾观之,抚州一行,危矣!”
纪沉摸了摸鼻子,反常地没有惦记着玩,看了娵音一会儿,忽然道:“挽舟公子未看走眼。”
娵音笑了笑,“他眼光好着呢。”想起那个人,她有些心酸,她能给的,都不是他要的,或者,这一次回去她该试着把心交给他,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敛容道:“这次回去后,我去找他。”
纪沉显得很兴奋,立即乐颠颠地走了。锦安清隽男子收到信后,一笑,眼中却渐渐透出忧色。
她可能够安好回归?
娵音被抚州太守如此对待,自然不打算作罢。通过百姓之口,她了解到此人面善心恶,口蜜腹剑,当之无愧的抚州“良心”担当。不过此人有一弱点,也是身为男子容易有的弱点——好色。
娵音理了理衣摆,若有所思瞧了瞧自己又瞧了瞧对面的纪沉于乐,考虑着是否该使美人计并事先将这两人打发到一个地方去以绝后患。
“大人我得天花了,要求静养,你们两个找个客栈什么的暂住一下,我病好了来找你们。”娵音面不改色地扯谎。
纪沉于乐觉得娵音欣赏想一个人做坏事了,自然不依,忙道:“那如何使得?大人得了天花,我等怎能光顾着自己跑路?须得留心侍候着。”
“这样啊。”娵音感慨地一叹,“行,你们过来!”
纪沉于乐踌躇着靠近娵音,娵音狡黠地眨眼,各给了一拳。两人眼冒金星,无力地指住娵音,晃了两下,倒地不起,似乎不明白光风霁月的巡抚大人怎生如此狡狯无耻。
娵音扭了扭手腕,将两人拖到一棵隐蔽的树下,自己去闹市买了件衣服。
换好后,她打量了自己两眼,脸上涂了易容物质,并不倾国倾城,倒是胸前海拔所有增长,她好像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吧。
娵音甩掉杂念,前去集市上,打听了抚州太守常去的青楼,选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叫“枫”的一家青楼。
夜。“枫”前。
老鸨拈着小手绢朝过往的恩客们搔首弄姿,无数衣着暴露的女子们在拉客,花红柳绿里,却有一人无声无息出现在老鸨身后,纤纤玉指轻柔地搁上老鸨的肩,低沉的声音响起:“去个安静点的地方。”
老鸨被其语气冷冽吓了一跳,料想那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连忙挤出一脸笑容招待了几个恩客又提醒了一些姑娘好生伺候着,方才随挟持她的那个人进了内室。
“姑娘,你这是——”老鸨警惕地盯着凭空冒出的女子。
“我是拘影他爱人,拘影被火烧死了,我得报仇。”娵音大言不惭地道。
老鸨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报仇可以理解,然而此人并没有丈夫死去该有的悲戚。
“你是谭烨的人?”谭烨正是抚州太守的名字。
“不是。”老鸨似乎也知道在她面前撒谎没用,坦然回答。
“很好。”娵音忽的一笑,浅浅的弧度,竟是难得的惊艳,老鸨还在沉醉于她的笑时她已经伸出一根手指,凉凉道:“花魁之位我要了,近日里,抚州太守若是来‘枫’,我接客!”
老鸨下意识地答:“好。”答完才发现自己太过草率,想要改口已来不及。她是算计好的?
“现在,去给我立牌坊,冰清玉洁独立孤高什么的都得有。嗯,在此之前我不露面,顶多露个背影,怎么炒作看你了。哦,炒作就是把人往唯美的方面红火的方面捧,你懂得。我也懒得出去住了,你给整张干净的房间来,事成后,巡抚大人不会亏待你。”娵音大段话说下来,语速很快,老鸨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手上一颗明光闪烁的夜明珠夺去了注意力。
“这是?”她吞了吞口水,掩去满脸的贪婪之色。
“闭嘴。”娵音说完,将夜明珠塞给老鸨,老鸨立即殷勤地跑出去,过了一会儿折返回来,带她进了一间布置得雅致的屋子,应有的设施俱全。老鸨是个聪明人,不会跟钱财过不去。遵照她的要求给她塑造“冰清玉洁”的形象,做了很多冰清玉洁的物事——被单是绣着红梅的素色被单,衣服是清淡的色调,大多以冷色调为主。
娵音满意地点头对老鸨道:“你可以走了。另外,我在的这几日里,有些东西说出去,我亦难救你,望你能体面点死。”
她何时下了毒?老鸨既惊且惧,瞧着她浑然不在意的表情又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事实上,能拆穿她的一个在敌国,一个是敌人,另一个已经逝去。
娵音认为,无论如何做人是有原则的,需要心机伤人时她不吝于去伤,但能够不伤时,她选择尽量不伤,这既是个人操守,也是回应隐瞒箖郡实情为保全她的真心的那人。
圣母的某人一转身就青面獠牙了,因为她看见纪沉和于乐在大街上逛,这两人不怕被抓起来吗?谁不知道巡抚身边的两个“秘书”随巡抚一起死了,他们居然还敢现真身,那一拳头真是砸轻了。她想,下次一定要将他们砸得一个月昏迷。
纪沉于乐也没有她认为的那么傻,他们易了容,换了一副装扮,瞒过娵音不可能,瞒过不熟悉他们的抚州人民还是绰绰有余的,至此娵音才算是松了口气。
“姑娘,姑娘,抚州太守来了!”老鸨匆匆跑来。
“来了?”娵音眼神一亮,去梳妆打扮了一番。这次照例是易容,不是极熟悉的人认不出来。她朝镜子抛了个高冷的眼波,觉得勉强过得去,然后戴了一层斗笠增添神秘感,望着斗笠,她怔了怔,终是没有过多反应就走下了楼。
抚州太守谭烨来了,随他同来的还有一人,一袭黑衣,气质偏偏接近于空谷幽兰,光明高雅。此人面容平平,但不知为何,看了第一眼就绝忘不了第二眼。
“奴家见过太守大人。”娵音敛了思绪将目光落回到谭烨身上。谭烨自然不是三角眼,相反他长得唇红齿白人模人样的,唯一可以看出其风流的当属那双桃花眼,三分笑意七分淫邪。
“你是现任花魁?”谭烨和善地问,目光重点集中在拖地胸臀处,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身旁微笑着的男子眼神不动声色一凛,开口打断他的意淫:“‘枫’之花魁,果然名不虚传!”
“是极是极,叶兄也想试试?”谭烨诱惑地道。
“如此美人,寻仁恐负。”叶寻仁轻轻摇头,不动声色将娵音往身后掩了掩。
娵音觉得此人挺有趣,她好像没有雇保镖吧。她成心脱离他的庇护,忽然脆生生地笑着伏到谭烨膝前,凑近他耳畔轻语:“大人,奴家在这烟花之地待久了,想换个风景好的地儿,那样兴致也会好些。嗯,你懂的。”
娵音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果然,谭烨给面子地勾起她的下巴端详了一阵,笑道:“近日有一诗酒宴,本官可酌情满足姑娘需求。”
“如此,甚好。”娵音敛了笑,高洁之态立显,莲步轻移着离开了,全过程黑衣人始终垂眸,未看她一眼,极为漠然和嫌弃。
谭烨望着她的背影,意犹未尽地道:“天生尤物收放自如啊,这招叫欲擒故纵。”说完后,四周的温度莫名降低了几度,他这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叶寻仁还在这儿杵着呢,于是他赔笑道:“叶兄若是看上了谁,不要客气。”
“天色不早了,回去罢。”叶寻仁微抬了眸,盯住谭烨。
谭烨被那偶现的容光所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对于他荒唐的理由也没有反驳,随他出了“枫”。
其实,这等寻欢作乐之事就是夜间做的,谭烨一边走一边不住回头看,想着刚刚那小娘子看起来着实销魂,要不是有客在,他才没必要这样干想着。
“你说你是本官远亲,来此乃是有事以闻于本官,现在可以说是何事了吗?”谭烨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长身玉立。
叶寻仁模样立即回答他,顺着夜市的小路走着,极慢却不显迟疑,反倒别样优雅。
抚州处南,远离朝廷,许多规矩也就被套严格,例如宵禁,在此处形同虚设,夜市繁华得比起白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谭烨许久未听见回答,神色间显出几分怒意,正欲开口训斥叶寻仁不答话时,叶寻仁开了口:“大人,换个地方说话吧。”
谭烨点头答应,心中疑惑且郁闷。此人眉目分明平常,言行举止也未见出众,偏偏举手投足优雅无双,他的每一句话语气皆清淡,却令人下意识地想要听从,很奇怪的感觉。正如现在,他又应了此人的一个要求。
到了他的府邸,他尽量保持矜持高贵,沉沉开口:“说吧。”
叶寻仁倒没怎么追究他摆架子,寻了棵树懒懒倚着,道:“大人,陛下已经下令,抚州军权迟早收归中央。”
“拘影不是死了吗?”谭烨难掩兴奋。
“别忘了,还有御史。”叶寻仁笑了笑,微含嘲讽。
“御史日理万机,有空来这边远之地?”谭烨深表质疑。
“犯大平者,虽远必诛,大人此言差矣。”叶寻仁抬手拂过一片绿叶,接着道:“大人心有七窍,当真不明白大平如今局势?黜拘影为巡抚非为罪,而为予之以建功立业之机。如今大平内部混乱,正缺一人巩固平定,试问舍他其谁?大人一时之念使得巡抚葬身于此,这是在打陛下耳光,陛下于情于理亦难放过大人。何况拘影在外名声颇大,大人既有本事杀之,陛下指不定就趁此机会将巡抚之职交给大人了,到时候这些烂摊子大人收拾不过来,陛下就趁此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大人还有逃脱之机吗?以进为退,以强为弱,陛下之心,深矣!”
“说的甚是有理。”谭烨话锋一转,狐疑地望向叶寻仁:“不过,你怎会如此明了当今陛下的心思,莫不是陛下派来的吧?”
叶寻仁但笑不语,自顾自地在树下逗留了一阵,方才施施然离去了。
谭烨兀自沉思,等想清楚后,忙追上叶寻仁道:“叶兄,且慢。”
原以为此人忠心反受误解会很悲愤,再不济也会有失落,谁知此人一派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唯有眼神中流露出的少许叹息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谭烨更加愿意相信他了,亲昵地拍拍他的肩,“叶兄有何见教,本官听着便是。”
叶寻仁看着他一笑,跟娵音一样的效果,晃花了谭烨的眼。这厮怎么笑得比女人还好看?
“都是我未将话说明白。我本在锦安述职,不过九品芝麻官一个,我听内部军政大臣说要对抚州有动作,想到抚州有远亲任职,是以千里迢迢来抚州将此事以闻于大人,让大人难辨真假绝非吾意。”叶寻仁语气真诚,“至于应对之法,我倒是有一个。”
“愿闻其详。”谭烨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叶寻仁也不推辞,迈出一步,开始分析:“若要让陛下打消疑虑,则需要给巡抚之死安排一个更值得信服的凶手。”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