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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绮艳前世炉底成灰

且说大平灭亡之日,正值盛平六年三月十九日,这一日,也是朝阴年号庆元真正确立的第一日。这一日里发生的事,人们永远不会忘记。

这一日里,大平末代御史代行宰相之职,将玉玺亲自交给曌英帝,宣布大平投降;

这一日里,大平末代皇帝被曌英帝囚禁于偏宫之中;

这一日里,朝阴皇朝终于成为一个统一的大皇朝;

这一日里,曌英帝坐拥天下,在新建的泉乐宫设宴,接待文武百官,民间则下诏大赦天下,徭役减轻,鼓励科技创新和商业发展……

朝阴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每个朝阴的子民都相信他们的女皇会带领自己走向一个光明的未来,令人瞩目的盛世江山!

在此之中,不可忽略的是那位前朝的御史大人,他一直以铁血手腕镇压着朝廷,并在朝廷换了不少颇具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寒门子弟听说娵音礼贤下士宽厚待人,就都降于朝阴,以谋个光明的前景。因此锦安的官职才没有出现大量空白,这使得锦安的秩序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御史本意可能是想将寒门子弟拉入自己的阵营,这样一来,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也是因为这个以及御史对曌英帝的和气态度,御史收获了一个名号——“贰臣”!

御史从前朝做到这朝,可不就是贰臣吗?

“贰臣”此刻正在与曌英帝对弈。

娵音已经来回瞟了殷司好几眼,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说他的所作所为是帮了她,可偏偏他的态度不明,这段时间对她与从前一样温和有礼,但是淡远疏离,就好像他们之间从不相识。她也猜测过是不是自己抢了他的皇位使得他不悦,可她多次旁敲侧击,他始终没露出任何端倪,这让她无可奈何。

等到朝廷完全迈入正轨已是一个月后,皇城中的小径上,娵音没有乘坐御辇,步行去往偏宫。

“芙蕖宫”三个字映入眼帘,她屏退下人,推开门走进去。

芙蕖宫本是一个妃子的住所,但娵音却把一代帝王迁至此,其轻视程度可见一斑。娵音想,青涟昶恐怕连这芙蕖宫的原主人是谁都不记得了。

当她推开门的有时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浑浊的,属于老人的眼,也是一双深邃的写满算计的属于帝王的眼。

“你来了。”青涟昶并没有太过惊讶,即使衣着不再华贵也依旧不失帝王气度,那睥睨气度,倒像是被囚者不是他而是娵音。

“是啊,朕来看看你这亡国之君!”娵音淡淡一笑,凉而嘲讽。

门再次开启,这一次走进来的是白衣之人,殷司。

“殷先生,时至今日我仍旧看不懂你的立场。”青涟昶看了眼神色漠然的娵音又看了眼笑意如常的殷司,明明两人都很正常,他却觉得这种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他说不清殷司和娵音的关系,明明应该是十分友好,偏偏两人像陌生人一样,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生疏中透着敌视的味道。

“陛下,臣跟随前来,您不会怪罪吧。”殷司眼光无波无澜地落在娵音身上。

“你都过来了,朕自然不会怪罪。”娵音瞟了他一眼,古板地答,答完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话了。自己本要表达的意思是“你脸皮这么厚地跟来了,我作为宽宏大量的仁君就不怪罪你了”,然而说出来就成了“我等你很久了,你再不来我就生气了”。她的脸染上了少有的******。

殷司似乎是没注意到她的反应,望向青涟昶,和缓优雅地笑:“青涟昶,恭喜你,终于要寿终正寝。”

“殷先生,你这一切是为了她?”青涟昶指了指娵音,笑得了然。

娵音有点发傻。殷司是为了她吗,可为什么他待她的态度始终不明,这让她如何信他?

殷司果然未答,她的心沉了沉。

“念你是我侄女,我便告诉你,当初这位殷先生在我危难之时以非常手段救了我,并助我积蓄力量,最终覆了大和,杀了皇兄。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是他亲手杀的啊,即使这样,你还会痴迷于他的假面目吗?”青涟昶狞笑着看着娵音。

娵音心下一阵抽搐的疼,面上却浮现出一丝近乎于温情的笑意,轻轻问:“殷司,是吗?”多么狗血的情节啊,居然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她无言以对。

“是的,我亲手杀的。”殷司语声淡然,拂起斗笠,将面容暴露于两人眼中。在她面前,不必遮蔽,在另一个将死之人面前,亦无需遮蔽。

“那也很好。”娵音抢过他的斗笠看了看,开始平静地撕掉,边撕边道:“殷司啊,你说你戴什么斗笠呢,你本身就自带面具,至少,我从未揭穿过。”

“其实,你已经揭穿过多次。”默了一默,殷司淡淡道。

一旁的青涟昶一刻不放过地注意着两人的动静,神情渐渐转为失望——娵音为何都不哭一哭闹一闹呢,殷司为何都不否认一下或者抓狂一下呢?想当初,他和雪末也经历过这一阶段的。

娵音直接把殷司那句类似调情的话忽略,将注意力转移到青涟昶身上,思量着开口:“临死之前,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娵音真心不喜欢这个疑心极重而又治国无能的昏君,还是很人性化地让他有机会说一生中最后的话。

“也罢,便讲讲那些陈年旧事吧。”青涟昶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露出追忆之色。

那一封埋藏在滚滚红尘中的岁月之笺如今被苍老的手珍重地掸去灰尘,现出其真正的模样,克制了多年,到今日,他终于可以回想。

第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花灯节上,锦衣玉冠的他邂逅了柔婉绮丽的她,她的手中是一盏花灯,上面写着“琦年玉岁”四字。

那时,他以为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子,美则美矣不足以相伴终生。

第二次相见,是在辛府的宴会上,她吟诗论词,一派潇洒风姿,在场之人皆频频赞叹她巾帼不让须眉,自此求亲的人踏破辛府门槛,而她尽数拒绝。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她吟诗论词,眼底尽是讽刺——她这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至于拒绝求亲者,她是想惹得更多有权有钱的人的注意吧。

所以,有一日,他来到辛府求亲,想看看自己这身份是否入得了她的眼,没想到连面都没见上彩礼就被退回王府,丫鬟客气地招待他喝茶吃点心以后告诉他小姐不接受任何求亲,他少年意气,从辛府出来后又从围墙爬了进去,好巧不巧,他进的是一个花园,而她正在其中赏花,接下来便可以猜到,他动心了,从此经常去辛府,借着向辛相请教政务之机见她,两人感情渐深,只是渐深的同时,隔阂也就随之到来了。

她非寻常女子,他也非寻常男子,她不爱诗词歌赋爱史论谋术,且极为理智,他赠她朱钗胭脂之物,她含笑接受,却在转手时将之赠给丫鬟,再不触碰。

她的手段也极是厉害,有一次他就目睹她一脸和缓地将一个侍女拉下去杖毙,尽管那侍女的确犯了罪不可赦的错误,这样处置也没错,但她的神情太平静,平静得可怕,没有因不安衍生出的骄横,也没有因得手衍生出的喜色,宛如局外人。

那一刻,他在想,是否有一天,她也会这般对他。

两人都不是沉溺于情感的人,她会舍弃他,而他何尝不会为了江山舍弃她?怀疑的种子渐渐发芽。

直到他娶了一个清贵文臣的女儿,他们之间彻底没了联系。那是他长夜枯坐的结果。纵使他想娶她,也要考虑时局,当今辛相权力过大,大到让皇帝害怕,他非太子,若与辛府扯上关系,就等于昭告天下他有夺嫡之心,自古以来在皇帝在位期间觊觎皇位的都没有好下场,他可不想做那其中之一。

就这样,他远离了他,后来皇帝龙体有恙,他想着争夺皇位的机会有了,却苦于找不到一个足够迷惑太子使其不专注于皇位的女子。蓦地,他想到了她。

于是,某一****在府中设宴,宴请了一众人等,其中就有她和太子。

太子真如他所料,很快就对她产生了兴趣,待她温和有礼,她也曾疏离以待,但两人相处多了也就越来越融洽,他纵是心如刀绞也无法追回。直到她难产而死,他终于向着皇兄操起屠刀,最后自立为王。

“讲完了?”问的人是殷司。

青涟昶咳嗽一声,苦笑着点头。

娵音听着辛雪末这经历只觉得一阵叹息,其实辛雪末也是个奇女子,这么早就知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知道不能在一根绳子上吊死,矮穷矬抛弃了还有一个高富帅等着接。

“你是以为我那皇兄也就是你的父亲有多英明神武?不,如果没有雪末的出谋划策,他坚持不了那么久,雪末太未雨绸缪了,硬是在死后还阻了我多年,要说实话,如若她是男子,我会不顾一切请她来做我的幕僚,可惜啊。”青涟昶摇头,叹息扼腕。

“不,其实最高明的,是青涟锐。”殷司平淡地道出先帝的名讳。

娵音皱眉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刻的他有些不对,似悲似喜似笑似怒,百感交集。她情不自禁地靠近他,抱住他道:“若真的不便,就别说了。”

他眼光莫测地瞧了她一会儿,伸手揽住她的腰,而后开口道:“青涟昶,你所述的不过是你一人的世界,我有一物,可展现全局。”

他单手一抖抖出一副竹简,娵音眼尖地发现那是命簿,命簿上写着的是“大和国运”四字,大和国运围绕着的正是这几个人。

首先是青涟昶。青涟昶为一个地位卑微的嫔妃所生,从小受尽冷眼,这是故事书里经常描写的人物形象,总不就是韬光养晦,最后夺得皇位什么的。

青涟锐的母亲是正宫皇后,是以一早就被钦定为太子,这位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差,经常生病,久而久之,这病歪歪的太子就有些镇不住下面的皇子了,出现了经典的“九龙夺嫡”的萌芽。

辛雪末,自幼目睹父亲纳妾,深知感情是不长久的,因此变得异常理智,所谓只宠一人,所谓白头偕老,从来都是一场虚浮的梦。所以她不爱诗词歌赋而爱朱子理学、史书策论,诗词歌赋太过浮凉,太不真实,只有在那些客观理智的东西中她可以找到安全感。

她坚定地相信,女子必须有自己的才能,真才实学。只有这些才能让她真正被尊重。

遇见爬墙的青涟昶的那天,她不是在赏花,而是在择花,她的花园里不允许花开得不繁盛,那些不够鲜妍的花都不能存在,因为它们迟早要萧瑟地死,与其等花落的时节悲伤吐血,不如先杜绝这种可能。

青涟昶爬墙也不是为了暗访佳人,他在与佳人交谈的时候摸清了这花园里的一切布置,比如哪里有暗道哪里有机关……

原来,这一场开无头厘的情感大戏背后竟埋藏着这么多的端倪,只是当时,谁能知晓?

青涟昶往后经常去辛府,表面上待辛相有些疏离,私底下待辛雪末却是极度温柔。

辛雪末纵是知道青涟昶待她的目的不纯,依旧是沦陷了。偶尔,她放下兵书,读读诗词,有时读到类似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句子时会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青涟昶总在不满辛雪末没有太多小女儿情态,没有为他做出什么改变,他却不知辛雪末是有改变的,只是这改变很细微很含蓄,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或者说,他也没用心去发现。

一个爱得太深,一个爱得太浅,注定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的爱得不到回应时就关闭了心房,可怜青涟昶以为佳人的心是冰雪做的,感化不开,因而也就渐渐疏远了她。

当青涟昶娶亲时,辛雪末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后来青涟昶安排她去接近青涟锐,她果断去了,青涟昶以为她尚且心怀旧情,殊不知她的心早已冻结。

去,为何不去,去帮助青涟锐反过来倾覆他不也很好?何况选择了青涟锐,她将拥有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她的抉择无人再可阻拦。

她有分寸,比如偌大的辛府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她想知道这天下是否也能如是对待。得不到人间真情,用权势弥补也是一样,她得不到的人间温暖就让他人得到好了,她发誓这个皇朝在她手上会繁荣发展。骨子里的她终究是善良的,可惜无人珍惜这样一个她。

在青涟昶的穆江王府里,她第一次见到了这位相传体弱多病的太子青涟锐,青涟锐虽然面色苍白病容淡淡,但不影响其气度,那气度昂然如松,衬得他过于苍白的俊秀面容多了几分阳气,这是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皇子都没有的,包括青涟昶。

别人都道太子空有一副好皮相,而她认为太子的能力绝不会弱,否则这皇朝早就换太子了。如果她没推断失误,此人的眼界和心性都高于常人。

“公子,可愿与奴家泛舟湖上?”辛雪末亭亭地立在青涟锐面前,眼波浅浅掠去,是一段惑人的迷迭香。

青涟锐正想淡漠地拒绝,忽然想起这般邀请的人不是某个官员,而是一个闺阁女子。没错,闺阁女子!

这闺阁女子正用一种非闺阁女子的旷远眼光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欣赏,全无忸怩。

“好。”他听见自己的应答声,果决且干练。

湖上,她在船头坐下,赤脚浸入水中,一头青丝飘散于风中,宛如仙人。她回头冲着青涟锐笑:“太子殿下,这湖光山色倒也颇为一番好景,您久居太子府,想必是少有体会的。”

青涟锐笑笑,在她身侧坐下,将她的玉足从水中捞起,略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姑娘,水凉!”

她抬首,望进他的眼中,那里,一片澄澈的暖与真心实意的关怀。她不知他这句话有什么魔力,只是觉得心在无声之处惊雷乍起。这个人是真心关心她的啊,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

“我嫁你,可好?不为青涟昶,不为他物。而我以为,你无需我辅佐,不过但有驱驰,可来唤我,我尽力而为。”辛雪末收回玉足,坦然地直视青涟锐。

“好。”青涟锐没多问,应道。他大概已经知道她的来处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但他知道这女子本就不同寻常,也就没怎么介意。

她听得他这句话,缓缓起身,面上漾出一个释然松快的笑,他看得一愣,竟直直拉着她的衣袖,无意识地一拽,她微微一惊,落入他的怀中,满怀的幽香扑入他的鼻翼,他突然就不想放了,将她抱得更紧,“你先前说过但有驱驰,可唤你,我现在便想唤你了,你说怎么办?”他的声音促狭得很,魅惑无端。

她从没被男子这么抱着,一贯的冷静消失得无影无踪,结结巴巴地道:“太子,你、你不是有龙阳之好吗,我记得你应该姬妾都没有的……”

青涟锐眼眸微眯:“你不如说我不举算了。”

辛雪末点头又摇头,“我以为是因为太子你自幼多病之故。”

青涟锐脸一黑。她是在变相地说他不举吗?试问有谁会连那方面都不行,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不愿。

于是他答:“我只要一个太子妃,其余的就算了。”

往后的日子里,辛雪末经常去太子府,做的是男装打扮,她是以门客的身份进去的,善谋略策论,太子每见之,甚为怡然。

辛雪末的笑容越来越多,因为她感到和此人一起不必掩藏太多的真实情绪,她所想的他都知道,并温柔地包容她所提出的策论。换作青涟昶是定然听不进去的,他却能认真地听,并在听完以后发表自己的见解,将她较好的建议取而用之落到实处,连皇帝都多加赞赏。

她的策论,为能听得懂的人说;她的心,为能回应她的人敞开。他回应了她的真心,她便决定永不离开他,她想,自己到底是个女子,无法做到像男人一样绝情。

一个月后,宫中传来消息说太子将选太子妃,名额无她,她有些失落,然而没过几天他就亲自来到辛府,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了她的腰睥睨所有人道:“雪末,你也说了但有驱驰可来唤你,如今本太子缺了个太子妃,你可能胜任?”

最后,她嫁了。

皇帝死后,他登基为皇,朝臣屡次劝他纳妃,然而每次奏折都石沉海底,到后来他们谏无可谏,因为皇后也来上朝了,他们只能不了了之。

皇后听政开始还有人不满,然而帝王是真的宠爱她,有些事情直接让皇后决断,他一言不发,而皇后也的确贤德,经她处理的事情分毫不错,让人想挑剔都难,唯有一个人看皇后的眼神不甘。

那是青涟昶。

辛雪末提出了削藩之策,使他实力大减,皇帝又无条件支持她,他束手无策,又开始愤恨,因为在他印象中皇兄一直碌碌无为,然而现在摆明是千古明君。

由于皇帝皇后是一夫一妻,民间也渐渐流行一夫一妻制,皇后的法令也进行得很有效……

只是,暗藏的风云在无声无息笼罩锦安。在辛雪末生产那天,青涟锐将她转移到防守紧密的宫殿中,青涟昶却已先收买了人为他做事,在她生产完后暗害她,她感到腹部剧痛,听见青涟昶说:“雪末,你这一生什么都对,可你为什么要选我的皇兄,我哪点不如他了,难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能耐得过一时,能耐得过一世吗?”

青涟昶动作轻柔地拂去辛雪末颊边的一绺发丝,如是道。

“至少,你不会对我说‘姑娘,水凉’。”

她说完,陷入昏迷,青涟昶尚存愧疚之心,没有杀那小小的婴儿,他不知道的是,她看见他饶过了那婴儿以后露出一个淡而倦的满意笑容,将一生执念临了抛却。

她是爱过他的,但那爱太短暂,昙花一现的美,真正让她感受到金刚石般隽永姿态的,是另一个人。这个人拥有才能却不显山露水,看似至柔实则至刚,却愿意去爱她的灵魂,让她施展作为女子所不能施展的抱负。

蓦地,她想起了他们初见的王府中他的寂寥,以及小楫轻舟上他轻轻捞起她的玉足,道:“姑娘,水凉!”这声音,从此再听不到了吧。

如今的她想回答:“有你,水怎么会凉呢?”可惜,她的理智,她的无奈,她的隐忍,她的执着都归于永恒的黑暗,不知他可还能听到这答案。

她这一生,能得挚爱,也算是幸运的吧。

命簿终结,看的人默然良久,娵音感慨自己身体的母亲情史真是跌宕起伏,令人心醉,青涟昶则是悔不当初地叹:“只怨我未了解她至深,否则何以至斯?可皇兄明明遇见她也不早于我,怎么皇兄就得到了她?”

一直不言不语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殷司答:“因为你不够爱她!”

“罢了,我与她终究是无缘。”青涟昶一愣,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等死。

然而死亡却迟迟不来,他愕然睁眼,看见娵音的笑脸,娵音远离了殷司身边,上前单手拎起他,笑出一口大白牙,利齿森森,“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来,跟朕微服私访去!”

娵音说是“微服私访”,其实很大张旗鼓地到集市上敲锣打鼓,将青涟昶推了出去,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报出青涟昶的身份来,就不再管了。

青涟昶在位期间任用了不少奸佞弄臣,使得民不聊生,百姓们多有怨言,看见他果断就打了。加上娵音慢悠悠地在旁边加了一句“打死之者赏万金”,人们打得更欢快了。娵音瞧着火候到了,就勒令喊停,到奄奄一息的青涟昶面前蹲下身道:“多谢你曾赏赐朕万金以用于征军,多谢你提拔我成为一朝重臣,我送你的大礼满意否?”

青涟昶霍然睁大眼睛,极度震惊地道:“原、原来你,你是——”

“你侄女啊!”娵音笑了笑,眼神含刀,青涟昶不甘地瞪了她一眼,永远离开了这个人世。

这位,是被气死的!

娵音回到秦岩宫,托腮回想着命簿,分析着这个身体的娘的性格。辛雪末其实并没有错,她的生活环境使她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波谲云诡,所以她格外缺乏安全感,倒也是个可怜之人,遇上青涟昶她真是倒霉,不过还好她是个通透之人,否则也遇不上青涟锐。

最后娵音发现自己唯一不懂的反倒是青涟锐,她原以为青涟锐没有任何能力,谁知是深藏不露,就和她身边的那人一样,但是按理说,青涟昶会含怒迫害辛雪末他应该是可以料到的,难道是因为出现了某些不可预料的突发情况?其实还有另一种原因,那太残酷,也不符合青涟锐,她叹了口气,排除掉这种可能。

“陛下,诸事皆已完备,请陛下移驾。”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索。

“嗯,下去吧。”娵音起身,出门。青涟昶虽然罪不可赦,但好歹是皇帝,娵音将他的葬礼办得风光些既博得了仁君的名声,又适当地平息了某些旧势力的不甘,让他们无法胡言乱语说什么新帝暴戾,对已死之人都恶毒至斯。

朝殿之外,早有万臣等候,她顿了顿脚步,自千里玉阶之上缓步走下,所有的人皆俯首于她脚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刻,锦安城尽数落入眼底;

那一刻,阴霾的天空中日光刺破层层云霭惊鸿一现,照亮世间万物;

那一刻,天地浩荡,山河壮美,人较之于天地是如此渺小;

那一刻,那人在最远的的阶前,文武百官的身后静静伫立着,眼中没有宏伟得摄人心魄的锦安皇宫,没有飞龙舞凤的飞檐斗拱,唯有她!那双总是如深海般汹涌着看不清尽头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即使相隔甚远,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眼神中所含的某些深沉的物质像游丝一般轻易虏获了她的心,令她沉溺其中,再难逃离。

殷司,你总在看着我的。

她的胸臆间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极其澎湃的豪情,抬首望向天与皇宫屋檐相接的地方,见阔大无边排山倒海,忽就觉得岁月静好,美得让她想要落泪。

群臣隐隐约约觉得,给前朝皇帝办丧事的曌英帝心情不错,但又立即排除了这个念头——给人办丧事怎么会感到高兴呢?

殷司默默转过头离开,方才他似乎做错了一件事,只是这事也不是完全错误,至少他看见那一刻她是真心欢喜,这便足矣。

娵音本以为此后殷司会陆续将事情交代清楚,然而没有,每日他都神情淡然地和她商议朝政,高冷疏离得很,娵音多次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先前搂搂抱抱的人到哪里去了?

他不言,她也不问。错的又不是她,她那么殷切做什么?

朝中上下也觉得曌英帝和御史之间的气氛很凝滞,心想这来人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奈这两人都有很好的掩藏能力,明面上没有什么,却是暗流涌动。

娵音不知的是自己无数次望着的那人也在隔着斗笠望她,眼神复杂,眼底渐渐浮起的,是决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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