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没有脑袋的人是否还可以存活。答，你是不是没有脑子？
这种几乎在被问出就会被一副傻子一般眼神回击的问题却在此时，对于某个人来说却有着不一样的反应和答案。
不巧的是，雨空从最开始接触到的怪异就是头身可以分离的存在，所以若是有一天有这么一个人向他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管对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或许都会一笑，点头肯定吧。
恰好，就在眼前有一位头颅逃离现场只留下身躯的怪异，没有了那最为关键的部位，表情、话语、思想……甚至都不确定是否还活着。
那么确定的方法是什么？该怎么确定？
很简单、最为简单粗暴的肢体接触就可以了。
雨空现在所做的就是这最为原始的方法，沉默的迈出步伐，几乎没有犹豫的靠近过去，靠近那副已然没有头颅的诡异身躯。
但是没等他走出几步就只见那具身体就有了反应，不同于自己的靠近对方则是不断的后退，仿佛是十分的畏惧，但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是眼前的这名少年？还是周围的这些怪异？或者说是……自己？
雨空见状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加快了步伐，但是每当他想要靠近对方都会被同样的拉开距离，直到退无可退的墙壁之后，无头的身体更是直接背过身去，蹲在地上双手怀抱着那空空如也的部位。
是啊……她的确很害怕，只不过害怕的是自己，这幅丑陋的模样，如今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尤其是在现在连话语都无法进行沟通的时候。
雨空看到那蜷缩在角落的身体不禁心中一痛，脸上更是露出了悲痛的表情，来到对方的身旁同样蹲下身子，右手轻轻的放到对方的肩膀上，他能感受到恐惧所带来的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没关系，跟你没有关系，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想那么做……”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所以冷静下来，那个控制你的家伙已经走了，所以已经没有事情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想要说的、我真正想要表达的……！
“所以说……！”
烦躁和急躁不断的从内心之中蔓延出来，充斥着全身，任意驱使着自己的身体和话语，右手从最开始的温柔触碰逐渐变成了剧烈的摇晃，充满虚伪的安慰话语逐渐演变成了愤怒的咆哮。
而就在这时，雨空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颤，仿佛是有什么力量正在拉扯他，就在他诧异的回过头去的时候，迎面便是一个虚影，清脆的掌声和随后带来的火辣疼痛感更是让他一愣。
反倒是来的太过突然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雨空回过神之后，只看到张舒婕正带着一脸的悲伤看着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如此这样的表情。
“冷静一点！……求求你冷静一点……”
张舒婕此时才发现话语是多么的无力，尤其是从自己的嘴中说出、从一个外来人嘴中说出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力。
自己没有什么权利和发言权去介入，但是她更加不想要看到雨空变成刚刚那个样子，看着他那失去理智一般的行为和咆哮，她的胸口很难受，而且不止是自己，她相信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的感受。
但是该怎么去安慰或者说该怎么去阻止，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这个资格，所以说、只要阻止他就好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阻止他就好了！
不管是利用最原始的物理疼痛还是将无法改变的现状摆在对方的眼前，只要让他清醒过来……
崩溃和理智往往都只是一线之隔，但不管是哪一个都比浑浑噩噩的疯癫来得好。
所以就算张舒婕不出手，下一秒露西和雨殇都会出手，相比较其余的人来说她们心智更加的成熟也富有主见观。
“是否错误只是在于从什么角度去看和评价，大哥哥你显然带入了过多的个人感情。”
露西见状后，也是向前一步来到了雨空的身边，看着那张有些呆滞的面孔，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有些泛红的脸颊。
“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不管之后十分在一起都是合理且符合规则的，但之后若是做出了超越你所在世界的规则那么就是有问题的，就算武断的用错误一词去形容也无妨，至少它们已经超出于常识和规则之外，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对于原来所在的世界都是有问题的。”
“就和游戏中的BUG一样是应该所修复，然而现实毕竟不是游戏，那些在虚拟世界中一笑而过的错误在现实世界中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露西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随后将视线看向了身后的雨殇，她明白如果靠自己一个人是不足够的，在对等的情况下，往往都是多数人的力量强于单人，因为团结所以产生了更多的可能性。
有的时候压倒性的力量往往可以让你立于不败之地，但却无法解决一些随之而来的问题。
雨殇看到露西投来的眼神之后，心中也是了然，接过话后继续道。
“如果按照你所在的这个世界规则来说，死后之人尘归尘土归土，符合自然规律，但是……”
雨殇在此时突然一个卡词，她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而是在思考该用怎么样的词汇去描述，但是她更加明白现在显然不是应该用安抚和幻想去抚平创伤，若是无法正视带来的也只有自我安慰的欺骗罢了。
“那边的……少女，超出了规则之外却又想要介入规则之内，这种举动所带来的就是平衡的破坏。我们也是如此，但是不同的是我们生于就是规则之外，不需要遵守普通世界的规则和普通人的常识，但是她不同，只是因为自己的执念和欲望强行介入了进来，打乱了原来世界的平衡。”
雨殇一直在考虑该怎么称呼那个蜷缩在角落中的……生物，她原本很想直接称之对方为怪异甚至怪物，但最后她还是无法将那些词汇说出口，因为她明白若是这么说了，眼前这位呆滞的少年绝对不会这么允许。
最后，雨殇败给了自己的弱小，虽然最初想要用完全的真实去击溃雨空那残留的幻想，但是结果还是因为「家人」之间的羁绊而犹豫了。
不过雨殇并不在意，相反她反而有些喜欢这样的软弱，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所有，有所牵挂的包袱并不是累赘，而是让她向着未知进化的一个过程。
当然，对于现在来说，雨殇并没有想那么多，至少在她所重视的人恢复过来之前没有在意到。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这是雨空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迷茫而又狡辩一般的反驳。
“喜欢也好，憎恨也好，这个行为本身并没有任何的错误。”
不过，回答这个问题的却是张舒雅，作为人类野心与欲望而诞生出来的产物。
“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在正常走动的时候可以尽全力的宣泄，但若是停止了还想要继续延续那只不过是个人的一厢情愿，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的借口而已。”
“我是因为他人的期待而被创造出来，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所以我憎恨那些科学家，但是现在我找到了亲人有了家人，不管是最后在怨恨中死亡还是在陪伴下安然入眠，我对这个世界都没有痛恨，时间到了就该休息了，若是想要强行继续下去那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跟理由和愿望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奢求而已。”
张舒雅作为一个人造生命体，很小的时候在那个被玻璃隔绝的封闭世界之中就已经看得十分的透彻，所以在决定牺牲自己拯救张舒婕时候并不是带着悔恨而去的，她从未痛恨过这个世界，相反的，她感激能有机会接触这个世界。
所以从未奢求过更多。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是啊，没有错，但对于一个停止生命的人来说这不是你用来超脱于规则之外的理由和借口。
“大哥哥你不是创造生命的人更不是掌管生命的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充满着不合理和无法接受，但是不能因为个人的因素而去蒙蔽……”
“我做不到。”
突然，雨空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抬起手将露西的小手轻轻的握住并且放下，随后露出一丝不太好看的勉强笑容。
“我做不到，正因为我是一个普通的人，弱小的人，拥有感情的人……所以，她没有错，至少她的这份感情不需要用对错去评论……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去强求，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会失去理智的去做一些规则之外的事情，的确，我承认在一瞬间有过这样的想法，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和方法……”
雨空说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因为或许现在的自己依然有这个想法吧，说出来也只不过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告诫自己。
“现在……我只想再一次的跟她面对面的对话，就和以前一样……”
被隐藏的秘密和真实被完全倾吐而出，原本面对面带着微笑交谈着的少年少女，此时却有了天差地别的差距，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少了一丝当初的青涩却没有改变当初的感情，少女已然不是当初的少女，外貌和内心都发生了改变。
微笑不在，话语不在，视野中所看到的也只蜷缩在角落中的身体，一件遗物。
过去那黄昏下的笑颜仿佛泡沫一般的梦幻且脆弱，一触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