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纳兰在我救她上岸的时候,那副惊恐的表情,她现在搂着我胳膊,似乎已经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了,这样也好,也许不好的事情,能忘记就是一种幸福。
“你有驾照么?!”下楼的时候,我随口问了一句。
“咦,为什么问我这个?”纳兰眨着眼睛反问我。
“没什么,可能因为自己不会,看到别人能开车,感觉很厉害……”我回答她。
“噢……当然有!我几年前就已经拿到了呢……”
“几年前?那你才多大?现在驾校已经这么松了么?”我有些好奇。
“啊……不是,不是,阿修哥哥,我们快去找那个大姐姐吧!?”纳兰摇摇头,像是转移了话题,“大姐姐叫什么名字?!瞧着有些……挺漂亮的呢!”
是不是被水泡了的缘故?我总觉得这个小姑娘说话逻辑用词怪怪的,嗯……也许这个年龄的小孩,说话就是很跳呢。
“艾米拉。”我回答。
“噢……”纳兰应了一声,“阿修哥哥可不要错过啊……”
不知道什么原因,纳兰在说完这一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默不作声。
我是后来在出客栈门的时候,才发现了这点。
当时的注意力,没在纳兰的身上。
客栈的大厅里,庞嫂和那群跟随陆叔的男人把休息区坐满了。
说是休息区,其实就是摆着几张木椅的角落,有位置坐的人,看起来都是能说上话的,其他没有坐下的人大多比较年轻,看上去像是跟班。
之前我摔弄出的那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当,走完最后一个楼梯台阶的时候,庞才俊正提着一个垃圾桶出门,看到我和纳兰,他大概还有些不愉快,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
庞嫂看到我下来,先开口,还是一阵哭腔。
“哎哟……我的八仙过海百年青瓷官窑啊……”
“我赔!多少我都赔!”我打断她无谓的牢骚,只是要钱而已,赔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给你算算……”庞嫂说着拿出了算盘,她不用计算机,算珠发出碰撞声在大厅里很响亮。
那一群男人,都盯着我们,这让我感觉很奇怪。
怎么回事?
“你们有没有见过……”我正要问艾米拉去了哪里。
“是你们要过江?!”陆叔率先开口问我话了。
“是,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同伴,艾米拉,”我看向庞嫂,可能只有庞嫂认识艾米拉,不过她醉心于敲算盘,没有看我这边,“你们,有谁看到她了么?”
“现在天还不够黑,不好过不去的。”陆叔又开口了,“而且不给靠岸,这一段都封了。”
“封了?!发生什么事了?!”我觉得陆叔一定知道些什么。
“说是封锁靠岸的水域,治理污染排放,”陆叔点上根烟,轻轻吐出一口,“那都是官话,也不是头一次了,不知道那些人又在搞什么……”
“那些人?!哪些人?!”我惊讶于陆叔的话,不给过岸和封路原来都不是第一次,出现的频率可能还很频繁,所以陆叔他的话里才有种见怪不怪的意思。
“不知道,好像是什么开发公司吧,要把对面改成什么影城,就是拍戏用的吧,都好几个月了,那边的人也往外赶得差不多了都。”陆叔回答我。
拍戏?!影城?!我瞬间就想到了半岛。
“现在不是还有人进去么?我们来的时候,还有好多车要过桥呢!?”我指的是和我们一同上桥,也是要过去的其他人。
“嗯?!”陆叔一愣,随即摇摇头,“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过来么?好几个月前消息应该就传出去了,现在还跑过来的,大概都是想过来看看怎么改建的,不过应该不会停留多久,都是工地,又没什么可玩的,就是留下来,那也待不了多久就会被遣返的。”
“原来如此……”我看了眼身旁的纳兰,她好像在发呆,又问道,“今天……封路的时候,有人开着车冲到江里去了……”我还记得冲出来第一辆车,即使知道桥路断了,也不减速,这就很奇怪,“为什么,要从桥上冲下来,命什么的也无所谓么?”
“还有这种事?!”陆叔看了看庞嫂,庞嫂正托着下巴,看着我们。
“有!已经上新闻了,说是偷了那边的器材,想去盗卖,结果被发现了,逃的时候,遇上封路,就从上面掉下来了。”庞嫂点点头,摇了摇手机,问我道,“没多久刚出来的新闻,还有视频呢!小帅哥?!里面救人的是不是你?!”
庞嫂早就用算盘算好了我要赔偿的数额,刚刚一直在看手机,我和艾米拉进客栈的时候,没有说过纳兰的来历,但是浑身湿漉漉而且昏迷的纳兰,庞嫂当时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我拿出罗丹的手机,上网看了看蛇昙沟这边的新闻,的确有车辆落水的新闻。
网络传播得很快,几个小时前刚刚发生的事,已经成了热搜。
夹在新闻中的视频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第一辆车掉进江水里面,沉下去的简短画面。
另一个,就是我和纳兰那辆车,一同掉进水里。
纳兰也凑上来,她拿过我的手机,自己翻起了里面的新闻。
还好……没有人录到我在桥面上横着跑的画面,要不然我可就火了……我心里吐槽一句,庞嫂似乎是猜出了纳兰是我救上来的,总不至于我是在那练习跳水的吧。
“嗯,那就错不了,”陆叔从旁边一个小年轻的手机里看过一遍这个新闻,又说话了,“总有运设备和器材的车过去,一定是有人想偷出去卖值钱的设备什么的,很正常,掉进水里,也算是罪有应得!你们可都看好了!”陆叔说着对一旁的小年轻们说教,“要挣钱!要靠正当的手段,偷摸拐骗,这就是下场!”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应声。
我看了眼低头仍旧在翻看着新闻的纳兰,偷器材?这家伙难道也是?不过又想到里面那对恶心的男女,我觉得又不像。
要说第一辆落水的商务车,个头比较大,多少还能多装下一些器材。带着纳兰落水的那辆小车,塞下那对男女之后,怎么看也装不下什么别的东西了。
“那你们还去么?帮我送到对岸?”我问他们。
“送不到对岸,出了这种事,一定管得更紧,没法过去。”陆叔这么说道。
“哎哟!陆哥!有什么不可以的!”庞嫂插进来,“他们啊,可是贵客!贵……客,客人有需要,我们当然尽量满足的!”
从庞嫂的眼神里,我大概读出来,她的意思是我们是钱串子。
“小帅哥,你砸掉的东西,总计要赔我十二万六千八百,已经帮你去掉了零头二十。”庞嫂的话一出口,我看到陆叔那一帮人眼睛都快红了。
我不傻,知道这是在宰我。
但是没办法,总不至于现在去找个人来鉴定下她说的那些古董花瓶,拖不起这个时间。
“好……”我眉头都不皱,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心里已经把庞嫂这个女人按在地上日了一遍,MD,景德镇包邮加一起最多给你两千,居然说十二万……人心,真TM贪得无厌,还好我有个天文数字一样的某行金额作为后盾。
“成了!那给钱!”庞嫂笑着朝我伸手。
她真的是个商人。
“我没这么多现钱,等我去过对岸那边回来了,就再赔给你,可以么?”我说的是实话,我身上哪会有这么多钱。
“那行……那小子虽然是个混蛋,但好歹是我儿子,你把他打伤了,我当你是我的客人,不追究别的,医药费你不得赔点么?”
庞嫂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庞才俊的声音。
“哎哟喂,现在还疼着呢……我的脖子,胸口都还疼着呢……哎呦喂……”庞才俊捂着胸口,表情凝重地靠在客栈的大门边,看上去一副演下去就能拿回扣的“痛苦表情”。
我擦……我仿佛喝了99度的红星二锅头,一口怒火憋到了嗓子眼,这TM都是些什么人,还能要点b脸么……坐地起价还卖起惨来了。
“呸!”
“什么?!”
“赔!我说我赔!”我摇摇头压住怒火,“不过得等我回来。”
“那没问题!”庞嫂笑哈哈地拍了拍陆叔的肩膀,“老哥!送他们去啊!稳稳的!”
我看向陆叔,他看起来比庞嫂那对贱贱的母子要正派得多。
“过去……这……”陆叔摸了摸胡须,似乎有难处。
“不白过去,多少钱?”我懒得跟他说别的,不就是开价要钱么。
“平常的话……那就三万!”
三万……我的脑子里仿佛闪过陆叔在和庞嫂还有庞才俊击掌相庆的场景。
“不过,这不是主要的,那边说了不给过去,我们这顶风做事,可能是要犯法的!”
噢,他是在加价。
“这样吧!”陆叔一口抽掉了大半支烟,把烟头掐灭,他指了指周围的小年轻们,“我们这么多人呢,要是摊上事了,那得要花很多钱,一个人头,算你们一万五!零头就不要你的了。”
我算术还行,十五个人,去掉零头,那也是二十二万。
可我也用不着这么多人送我过去啊?!又不是皇帝出游,弄个游轮什么的,游山玩水,前拥后簇的,真不至于。
我仔细想了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能和庞嫂这么亲密的人,会端正到哪里去。
刚刚陆叔还说了个笑话,他一脸正气地说挣钱不能偷摸拐骗,原来他是个深藏不漏的老司机。
嗯,很好嘛,的确不偷摸拐骗。
他改抢了。
惹不起,简直惹不起……我心里将他们所有人都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