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雷咧开嘴笑了起来。“本来咱们昨晚就在‘新帝豪’开包厢唱歌嗨通宵了,那里的监控和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需要什么不在场证明啊?你还担心我?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耸了耸肩,朝旁边依旧睡得鼾声阵阵的蓝溪看了一眼,说道:“我腿都这样了,还能往哪折腾啊?医生可以证明我的确不良于行,小护士也证明我昨晚一直在病房里睡大觉,没出去过!”
“那就行!”金雷点了点头,把手里啃得只剩下果核的苹果扔进垃圾筐里。从背后拿出来一个文件袋,递给我。“这些天看来你也离不开医院了,闲着也是闲着,先看看宝来路的文件。到了周二,我就让公司的人过来跟你办过户手续。哎呀,到时候这个大麻烦可算是从我手里扔走了!想想就一身轻松!”
我接过文件袋,还挺沉挺厚!里面的文件看来少不了。
听到金雷的话,我笑着挑了挑眉。“你所说的这个大麻烦,可值三个多亿。想清楚了,真的舍得?别给了我又后悔,到时候我可不能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去再给你吃。”
金雷一张大脸都拧巴起来了。“什么吃了又吐再给我吃的?你小子还能不能再恶心一点?只要咱们的事情办成了,别说是三个多亿,再多三个多亿又算什么?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我可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老金家在星海说到底都是外来户,根基别说跟周八爷没得比,就是跟孙竟康那老逼崽子比起来都浅薄了许多。
刚开始我老爹让我多和薛副市长接触,说咱家要在星海找一座稳固的靠山的时候,我还挺不理解的。觉得那样好像有点低人一等,做什么事都要看人家的脸色,没有自由,不够爽快,还费钱费力的。可现在回头一看,‘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的确是至理名言,我老爹的眼光就是长远。这也就是在星海,要是在平山,咱们要弄死个把人,那算是个什么事儿啊?往矿坑里一扔,把矿洞的门一锁,过十天半个月再来收尸就行了。哪像昨晚上那么奔波劳累的,还被警察问个不停,想想就烦!”
我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能想通,你老爹也该欣慰了。你们老金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老爹赤手空拳打拼下来的。他老人家要是没有点眼光和魄力,你以为你们老金家能发展到这种境地?”
金雷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你这话说得靠谱!我老爹的确是有魄力和眼光的人。不过当初要不是有我二叔在旁边帮忙,我们老金家也不至于在二十来年时间里发展得那么快!可惜了,卖力的时候我二叔赶上了,享福的时候他人却没了!”
说着说着,表情就有些怅惘起来。
金雷的二叔?那是不是就是金风的老爸啊?
看金雷的表情不对,我满心好奇,却也没好意思问。
“你小子想问就问,我跟你谁跟谁啊?虽然不是一个姓,可还不是跟亲兄弟一样?我老金家的事不瞒着你,以后你跟我们家的人接触多了,也瞒不住。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有点扭扭捏捏的,金雷这个当事人却比我干脆多了。
我想了想。“你的二叔,就是金风的老爸吧?咋回事,他人不在了?”
“不在了!”金雷叹息摇头。“金风刚上初中那年,我们矿上出了点事故,我二叔就是那次事故里没了。那时候我家的矿业公司虽然也成立了好几年的时间了,可跟当地发展了几十年的大龙头还是没得比。那时候有采矿经验的老工人都是各个矿业公司争抢的目标,咱们公司规模小人也少,损失一个都承受不起的。
出事故那天,地下埋了十来个工人,本来是我老爹要亲自下矿去看的,可是我二叔不让,自己抢着下去了。等把人救上来,矿洞彻底塌了,他自己被掩在了里面。后来挖了四五天,才找到我二叔,可人早就救不过来了。”
我想了想,问了句。“怎么回事?塌方事故?”
我没在矿区里呆过。可前些年这样那样的矿难事故也没少在电视报道上看过听过。塌方,透水等等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容易酿成.人命惨祸。
别看矿业挣钱,可那钱都是用人命换来的,也难挣得很呢!
金雷看了我一眼,正要回答我的问题,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嗷”了一声跳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被他吓了一跳。“咋回事?没想到什么?”
金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的问题。
急急忙忙站起身,对我说了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就给我老爹打电话问问。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出了病房,留下我和老赵面面相觑。
我指了指金雷的背影。“什么情况啊这是?”
看金雷的样子,似乎事情还挺严重。
老赵有点没好气的。“你问我,我问谁去啊?这小子毛毛躁躁的,还想跟我练武呢?就他那稳不下来的心性,练个十来年也练不出什么结果来!”
本来我就想给金雷求求情,让老赵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以及金雷诚心拜师的份上,收下他这个徒弟。
只不过时机一直不怎么对,我也不好开口。现在既然老赵先提起来了,我也就就坡下驴顺着说了下去。“师父,金雷看起来的确是毛躁咋呼了一些。可他身体素质的确不错,而且自打认识您以后,对您也一直尊敬有加,我觉得……”
“你觉得?”老赵挑了挑眉。“你觉得有个屁用?是你收徒弟还是我收徒弟。我觉得好才算数,你的‘觉得’屁用不顶。”
“师父,您没试过,怎么知道他就不行呢?凡事不要那么绝对嘛!”我腆着脸,软磨硬泡地给金雷说好话。
好不容易等我说得老赵的态度松动了些,金雷也回来了。
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跟我说了句。“我知道我们老金家和洪成勋有什么纠葛了!”
啊?这是哪跟哪啊?
话题跳跃得太快,我有点转换不过来。
“当时听洪成勋说的那句阴阳怪气的话的时候,我就纳了闷了。我们老金家要是真跟洪成勋这样的人物有交情的话,我老爹也不至于说都不跟我说一句啊!怪不得……”金雷一边说一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也不知道他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他自己个儿在那儿自言自语。
“你等等等等……”我叫住他。“你先坐下来好好说,别走来走去的在我面前晃。晃的我眼晕。”
金雷扭头直眉睖眼地瞪了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
我等他深呼吸,慢慢把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才开口问道:“刚才不是在说你二叔出矿难事故的事情么?怎么突然间话题就跳到洪成勋身上了呢……”
说到这里,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咂舌。“你的意思该不是……”
哎呀我去,不会那么巧吧?多少年了,兜兜转转的又绕到一起了?
怪不得洪成勋当时说了那样一句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呢!
金雷看着我的眼睛。“猜到了?”
我咽了下口水。“不会跟我猜的那样吧?”
“可不就是?”金雷狠狠抹了一把脸。“要不怎么说缘分这玩意儿,是这世界上最特么玄妙的东西呢?就是不知道我们老金家跟洪成勋的这缘分,是佳缘还是孽缘了。”
“你还是具体给我说说吧!”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判断,老金家跟洪成勋的这是什么破缘分。
金雷沉默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开口。“也就是金风不在,要不然这些话我还真不好说,怕触碰到他的疼处。金风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你别看他看起来挺沉稳的一个人。我二叔二婶还在的时候,他那小子比我还皮呢!隔三差五地旷课打架上房揭瓦,我二叔揍他就三餐加宵夜地揍啊!……现在这副样子,那都是被现实给逼的。
我二叔没了以后,我二婶没两年也跟个外乡来我们矿上打工的家伙跑了,就扔下金风一个人。虽然说我们家,我老爹、我和楠楠对他都不错,可他始终心里有想法。也难怪,那时候他也初中,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了,正是有想法却又想法不成熟的时候。
那时候,我每天看到金风,都是一副沉默寡言却又咬牙切齿好像跟谁憋着一股劲儿的样子。别说跟别人,跟我们都没有什么话说。按时上课下学,学习倒是好了,可我老爹反倒更加担心了,就怕他什么时候憋不住就爆发起来。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金风也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想通了,这几年倒是好了许多。”
没想到金风还有这样一个身世。
从他,我又联想到了自己,有种物伤其类的感伤漫过心头。
“没想到金风那孩子身世还这么忐忑!”老赵在旁边叹了口气,摇摇头。“吃得再好、穿得再好,别人对他再好,可到底没爹没妈的孩子,都是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金雷也跟着叹息。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