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与文章
人的思维、灵感常常是一晃而过的。它,有时产生于饭后茶余,有时来自一笑一颦之间,有时源自大梦初醒,有时却引发于无端的思绪之中。它宛若电光火石,它好似云下惊鸿,如若不及时捕捉,转瞬即逝,杳无一迹一痕可寻……
我在动笔之前,每每都爱在大脑里搜寻一遍,看有无灵感的突然出现,然而总是让我“放空”和失望。我才知道,原来灵感这东西常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古人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当然,古人的这个见解是十分精辟的。它指出了实现“神来之笔”的一个途径,这就是“读破万卷书”。我辈读书不多,才疏学浅,要想写出像样的文章尚欠功底。但是我认为读书的多少与文章的优劣也不能绝对地等视而观,如果过分强调读书而忽视其他因素,其实是误人之谈。李、杜的文章可谓千古绝唱,然而在其同时代,他们未必就是读书读得最多的人。对此,本人有如下几点认识:
第一,写出好文章的人首先要有丰富的生活阅历。只有生活经验的长期积累,加上勤奋的读书学习,再加上好思好悟的精神,才可能有锦绣文章的出现。
第二,要读书,并且在书本知识上必须尽力做到“量”的积累。但是切不可成为“书奴”,尤其是对大家的文章的阅读欣赏也好,甚至为之如醉如痴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不可倾倒到匍匐在地的程度,弄得自己手足无措,从此再也不敢动笔试试。让瀚海淹没了细流,让大山遮蔽了太阳。其实恕我直言:无论伟人也好,巨匠也罢,他说他的牡丹美,我讲我的白菜鲜,各说各的话,说自己的真心话、心里话,又何尝不可?
第三,写作的过程其实是个思维的过程,也是一个锻炼动手能力的过程。它好似“神箭手”“卖油郎”,其优者、能者,无非“唯技熟耳”,并无其他神秘可言。同时那些大家,料想当初一生下来也不会写诗,填词,还是后天努力使然。巴金说得最透,“只有写,才会写”,如果没有勇气动笔,总是担心别人见笑说丑,永远都美不起来,永远将自己“封杀”在固有的茧壳内当“蚕宝宝”。有道是:和尚是人学的,菩萨也是人捏出来的。动手写吧,坚持写吧,哪怕蹒跚而行甚至鹦鹉学舌,只要敢于迈出这一步,曙光就在前头。
概言之,要写出好文章不能过分依赖灵感,也不能过分依赖读书,最值得依赖的是不断深入社会实践的精神、不断思悟的态度和不断动笔能力的提高。
履任与赋闲
履任与赋闲是两种生活状态,也是人生两种非常现实的课题。
在岗期间十分盼望闲适的生活,那时事情一繁杂,总想早点“搁平”脱身。比如文件看多了总想阅读点“闲书”“耍书”,开会坐长了总想走出去透透新鲜空气。每到周末,人若出笼之鸟,脱缰之马,那么身心两畅,轻松自如,真是惬意得再也无法言说了。
工作原本充满着责任,也充满着愉悦。但应该有个前提,那就是:做我所爱做的工作。然而在过去,选择工作的自由基本上为零。那时候找工作,实际上是找“饭碗”,一旦端上“饭碗”,数十年如一日在一个行业、一个单位、一个职业上厮守。面对这个职业,爱你恨你没商量,真有类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人各有志,人的兴趣和才能也是千差万别的。如果职业和才情志趣不相投,不仅难以取得成就,甚至会带来失败。历史上南唐后主李煜文学天分很高,他的诗词在同时代堪称一流,可是命运让他当了皇帝,当一个窝窝囊囊的皇帝,成日只能哀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而宋徽宗赵佶也是一位艺术天才,他的书画自成一体,古今绝伦。可是他无暇顾及江山社稷,结果国破家亡,一国之君成为异国的阶下囚。同理,历史上的一些成功人士很大程度上就是找对了职业,选好了工作,满足了兴趣。不难想象,如果让“诗仙”李白从政,让唐太宗李世民从艺,他们还可不可能那么成功和伟大?
现在的用人机制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这是时代之幸,也是生活在当下每一个谋职的年轻人之幸。我们的年纪不大,但也算得上是过来人。我们有责任告诫年轻人择业的审慎和尽可能多地对自身志趣的照顾是何等的重要。同时,我无意过多地指责过去,但对自己工作成绩的取得,有着真诚的歉意,如果能够再努力一点,也许还会再好些。
可是,现在赋闲在家,往昔办公室里时常“叮铃铃”的电话声多久都未听到了,案头上那堆文件也好久未在手头传递。书橱里的“闲书”“耍书”有的是,户外的新鲜空气有的是。此时的我,平时的日子好像是周末,周末的日子也就是平时,只是再也感受不到往昔周末的那种“滋味”了。哦,我又追念起昨天的日子来,我又想重新去感受一下那已经逝去的时光。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可能而难能可贵是的:履任者应该珍惜工作,赋闲者应该珍惜赋闲呀!
亲情与无情
人为感情动物,尤以亲情为重,譬如父子情、母子爱、夫妻恋、弟兄亲等等,皆为人间普遍的亲情。人类因为有了这些亲情,生活才有了寄托和希望,生命才有了繁衍和延续,文明才有了传承和发展。
但是亲情也应该坚持一定的原则和适度,否则,亲者不亲。正如水能载舟,也可覆舟。
人世间许多事情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的确有赖于亲人的关照和不遗余力的帮助。但是也应该看到,许多事情之所以办“砸”了,却也大半源自亲人的“帮助”或为了“帮助”亲人。许多不肖子孙正是在亲人的一味溺爱或庇护下一步步走向堕落和毁灭。许多人的事业前程的失败,不是因为工作困难太大,对手太强太硬,而是因为自身的拖累包袱太沉太重才不得不半途而废。比如那些贪官,因为家人的利益,千方百计搜刮民脂民膏,成日醉心于票子、房子、车子。为了爱子的出国深造,为了爱妻的出国考察,他们更是不怕触碰“高压线”,沦为国之“硕鼠”,结果,祸国殃民,身败名裂,既害了自己,也害了亲人。
人之为人,有亲情有爱情并没有错,关键是要把好原则,把握适度,要得法,要从长计议。我以为原则就是要做到合理合法。“合理合法”说起来简单,真正要做到却不容易。它要求,自己享有的权利不得遭到他人的侵害,但也不能以主张自己的权利为名去侵害他人的利益;履行自己的义务,不要因为自己(包括亲人)有一定的特权或便利条件而擅自打折扣,讲价钱或草草了事。实际上,不认真适当地履行义务也是一种间接侵权。
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亲情关系处理得不好,客观上亲人就有可能变成“害”自己的人。反之,有些“外人”甚至是仇人,由于经常处于对立和“无情”,却成为自己前进中的“磨刀石”“加油站”“助推器”。从这个意义上讲,“仇人”却胜似亲人,“无情”却胜似亲情。
动物界有些生存方式,特别是处理“亲情”关系的方法(姑且这么说)值得引起关注。如大狮子把刚好断奶的幼狮从家庭中赶走,让其在外面独立生活。结果,有的幼狮因为饥饿遭到其他危险而夭折,而有的幼狮历经磨难,从绝境中找到希望,从弱小走向强大,甚至荣归“故里”,取代狮王的宝座,从而完善了自我,进化了种群。以是观之,当初其父母将幼小的“孩子”从群体中赶走的做法,看似残酷、野蛮和绝情,实质上却成全了幼狮,也成全了狮群。由此及彼,我们人类(特别是当下中国的家庭教育)比起狮子而言,实在显得有些“目光短浅”了。我们对子女百依百顺,为他们事无巨细,周详打点、呵护,为他们安排今天,谋划明天,甚至提前排除各种障碍,包括扫除各种风险或敌对面。凡此种种,是爱是害,不言而喻,我深为此忧。愿在此讲讲“狼医生”的故事,希望引起诸君的警示。
森林里有狼有鹿,好心的人为了保护鹿,就把狼消灭殆尽。几年后,鹿因为没有狼,吃饱饭就躺在草地上休息,晒太阳,慵懒的鹿一个个肥胖起来,自身的疾病也越来越多,死得更快,结果鹿群越来越少,濒于绝种。怎么办?派医生给鹿治病也无大的效果,后来专家建议把狼请回来。狼一回来就吃鹿,鹿就得跑,狼追鹿跑。在这样的生命角逐中,在这样的生与死的拼搏中,鹿群得到了恢复和发展。自然法则就是这么诡谲又这么合乎天道:狼一半是鹿的天敌,另一半却又是鹿的“天使”。而人呢,如果周边密布着亲情,在温情蜜意中未必活得出来。因为他欠缺的不是别的,恰恰是“狼”的威胁,以及必要的无情……
过与不及
《周易》在中国传统典籍中堪称东方神秘主义的代表作,也是东方古代哲学思想的代表作。它不仅在中国文化史上占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同时也是世界文化史上的一颗璀璨的明星。《周易》最具典型的思想就是“阴阳对待,流行和时中。”本人理解(用现代流行的话来讲):对立统一,运动变化,平衡和谐。其中“平衡和谐”就是重视中位(即明象位),“明象”就是实现“中”,“时中”。“中”含有不偏不倚,既反对“过”,又反对“不及”,就是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孔子将《周易》思想传承和发展,其思想核心就是“中庸之道”。我们在青年时正赶上全国批判“中庸之道”,其罪状是搞“和平演变”,不讲斗争哲学。当时批判得十分火热,也不知道“中庸”是何物,只是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对“中庸”反感甚至憎恨。《论语·先进》篇:“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过,就是做过了头;不及,就是不到,不够;犹,如同,等同。全句的意思是做过了头如同没做够一样,都是未能达到既定目的,一样都会产生不良后果。
孔子的这个中庸思想揭示了自然和人类的一个普遍真理,是一个充满辩证,充满智慧的思想。无论承不承认,它都具有深远而强大的影响力和普遍的指导意义。
纵观古今世事,无论盛衰成败,得得失失,其实都与“过与不及”紧密相关。虽然我也承认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就谋事而言,的确应该“持经达变”,讲究法度。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握好“中和”,克服“不及”和“过头”。这一点古人认识得非常清楚。有趣的是,就连唐代大文豪韩愈的名字都包含着辩证与“中和”:韩愈,姓韩,名愈,字退之。大自然中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同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也是常有的事。事物总是充满着运动与流变。聪明的人无法阻止流变,但可以把握流变的规律,适时处好进退留转,适时掌握行进的分寸以及轻重缓急,随时保持冷静、稳健和安详的心态,力争做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展云舒”(马寅初语)。
大凡做事,“不及”其实是比较容易克服的,而“做过头”却又常常发生。这也许是做人的难点,也是做人的“谜点”。谋事之初大多向善,向美,向好,可是在行进和追求中一旦失了分寸,泰极否来,物极必反。盐过多则咸,油过重则腻。常见得:人太老实就是憨,太聪明就是奸。例如时下一些人购房置家产,买了一套,嫌不够,买两三套仍嫌不够,再买四五套。一个三四口之家买那么多房干啥?卖,可是又嫌没有好价钱出手。于是就等,等呀等,等了十年八年仍然没有卖掉,于是成日为房所累为房所忧。这是何苦呢?房子是居家过日子的一处场所,其最基本的功能无非就是遮风避雨。花那么多精力和心血干啥?其实说白了,这种过分的追求,人变成了房子的奴仆,变成了金钱的奴仆。其苦其累其忧其愁的结果,与那些无房者又苦于无钱购房的境遇又有什么两样?这就是“过犹不及”的最好注释。
天下无难事,只要有心人。这个“心”不是别的,其实就是“度”的把握,是达到“中和”的程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