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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大法宝革命胜利 两条道路二马殊途

回忆宁夏解放的历史,颇有发人深思之处。

1949年夏,西安、兰州解放之后,党中央高瞻远瞩,提出了解放宁夏的方针政策:在军事打击下,尽量争取用政治方式加以解决。西北战场的军事统帅、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同志根据中央的指示,对整个西北战场作了全面的安排部署:第一军留青海,第七军留天水,第六十二军留临夏,第四军之十二师留兰州,这3个军1个师担任工作队执行民主建政任务。其他部队,第二兵团及第一兵团进军河西走廊,追歼兰州战役后之残敌,为进军新疆创造条件;第十九兵团进军宁夏,追歼宁马,解放宁夏。

解放军十九兵团9月1日接到野战军司令部进军宁夏的作战命令后,兵分三路,向宁夏进军。左路为六十三军一八八师,于9月2日从兰州沿黄河左岸前进,兵临中卫城下,中路为六十三军(少一八八师)和六十五军,于9月5日出发,从兰州黄河右岸与一八八师夹河并进,于16日到达中卫县黄河南岸之常乐、永康、宣和一带。右路为六十四军及陕北独立第一师和第二师。六十四军于9月10日开始从固原地区出发,12日解放同心,14日解放中宁。至此,中宁以南地区全部解放。但宁夏的其他地方,仍受马家军掌控。

宁夏马家军,听似一个,实乃两家,这就是马鸿宾和马鸿逵。他们二人本是同一祖父的叔伯兄弟,但因利害不同,所以“一槽二马,相争不懈”。二马相较,马鸿宾态度比较开明,平素受马鸿逵的气,不愿与其同归于尽。9月初又亲往包头,听取过当时在包头指导绥远董其武部起义的傅作义将军和邓宝珊将军的劝告,有和谈意向。但顾虑很大,怕一旦宣布起义,马鸿逵部对其下手,自己将吃大亏,因此犹豫不决。马鸿逵则态度顽固,无意和谈。马鸿逵反共的态度是一贯的。红军时期,他就和共产党作过战。抗日战争时期,他封锁陕甘宁边区,给延安造成很大困难。1949年8月19日,傅作义将军从包头给马鸿逵打电话,受毛泽东主席委托,做马鸿逵的思想工作,劝其弃暗投明,和平起义。马鸿逵表示,非打不可。兰州解放后,彭德怀请与马鸿逵素有交往的兰州军管会副主任韩练成将军出面做马鸿逵的工作,韩练成以叙旧方式致函马鸿逵,劝其当机立断,悬崖勒马,接受中共中央约法八章,率部起义,走光明之路,马鸿逵又断然拒绝。

马鸿逵不听朋友的劝告,吃了秤砣铁了心,决心要打。他自行增编一个军,没有番号,就取岳飞《满江红》词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之意,命名贺兰军。准备一旦川区失守,就钻进贺兰山去打游击。贺兰军与一二八军、十一军共同隶属宁夏兵团,由其时任宁夏兵团司令官的次子马敦静统一指挥。8月1日,他由广州电令宁夏兵团死守宁夏门户———固原。可是当天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六十四军对固原东南的任山河发起总攻,宁夏兵团十一军战败溃逃,被俘5000余人。次日,固原解放。8月3日,隆德解放。8月11日海原解放。8月13日,西吉解放。8月19日马鸿逵慌忙从广州飞回银川。此时,宁夏已经金瓯不全了。

马鸿逵回到银川,又是制定作战方案,又是召开军事会议,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在一次军事会议上,他提出“打光、烧光、放水”政策,信誓旦旦地说:“银川城内放火时,先从我的公馆烧起。”又说:“宁夏要效法太原阎锡山的办法,抵抗到底,就是损失殆尽,也在所不惜,最后阎锡山还不是当了行政院长吗?”看样子,他要与银川共存亡。

8月26日,兰州解放,绥远省正在积极酝酿起义。蒋介石怕马鸿逵与董其武协同,绥远、宁夏连成一气,于是派军令部长徐永昌和国防部次长秦德纯来宁监视。9月1日,马鸿逵随机飞往重庆,成了蒋介石手中的人质,把烂摊子扔给了他的儿子。

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执行中央尽可能用政治方式加以解决宁夏问题的方针是积极的,正确的。早在5月20日西安解放之后,十九兵团政治部对敌联络部部长甄华即着手物色与宁夏方面沟通意见的联络人员。他通过西安上层民主人士找到了原马鸿逵部少将交通处长孟宝山,经过思想发动和政治交底,发给路费,让其速回银川,做马鸿逵的工作。孟宝山于8月14日到达银川,8月21日孟宝山见到了马鸿逵,呈交了马鸿逵的老友赵丕廉劝马鸿逵与共产党合作的信和中共中央的约法八章,马鸿逵仔细阅读后,就滔滔不绝地发表了一通高见。他说:“民国二十五年,共产党的前锋逼近了盐池、豫旺,我就退守金灵,没和他们正面冲突,究竟挑衅由谁而起?”又说:“嗣后援助榆林、包头和最近援助西安,我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是主动者,我还能和别人一样列为战犯吗?”言下之意,他对得起共产党,共产党对不起他,对战与和,不正面表明态度。8月23日兰州解放前夕,马步芳派人来宁催马出兵援兰,孟宝山又一次见到马鸿逵,劝其切勿援兰。说:“援兰的后果,一无补于大局,二削弱你自己的实力,三得罪了人民解放军,四你失去了最后与人民解放军和谈的时机,也削弱了你进行和谈的本钱,到那个时候,你即使想向绥远看齐,恐怕也晚了。”马鸿逵则说:“你好好住着,我们以后再说。”又不表明态度。9月1日早晨,孟宝山得知马鸿逵要飞重庆,急忙借了辆自行车赶去,马已走出公馆,用吩咐的口吻对他说:“一切和司令官(马敦静)去商议。”一句话封住了他的嘴。中午,他见到马敦静,马敦静叫他立即离开银川,他被驱逐出境了。

兰州解放后,十九兵团联络部部长甄华又通过关系,找到与马鸿宾、马鸿逵有交往的民主人士座谈,组成以国民党退休军政官员、回族知名人士以及宁马高级官员亲属为主体的宁夏和平代表团,他们中有郭南浦、马宏道、马凤图、马季康、马元凤、马忠汉、白连升等人,持彭德怀亲笔信,于9月6日从兰州出发,到固原后随六十四军前进。9月13日到达同心县马家河湾后,遇见了被马敦静撵出银川的孟宝山,一同到了中宁。孟宝山留在中宁,其余人继续前进,于9月14日夜到达银川。马敦静拒绝见面。16日,马鸿宾闻讯后找上门来,说:“马敦静虽是我的侄子,但我们多年不来往,此刻他不找我,我也不能去找他,只有八十一军马惇靖部我能负责,我给他去电话,让他在石空渡口和你们见面,研究起义。”于是他们留郭南浦在银川,继续与马鸿宾保持联系,其余人连夜折回石空,次日在石空渡口与马惇靖见面,终于促成了八十一军的起义。9月19日下午7时,双方代表在中宁签署协议,八十一军接受改编,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

八十一军起义的当天,即9月19日,马敦静看到情况不妙,也步其父马鸿逵之后尘,搭乘徐永昌的飞机逃到重庆去了。树倒猢狲散,宁夏兵团的将领马全良、卢忠良、马英才在仁存渡口商议去从。20日,宁夏兵团28名将领发出由宁夏省政府秘书长马廷秀起草的求和通电:“于本月20日停战,服从毛主席领导,实行民主,俾人民登于衽席,国基安如磐石。”但通电发出后,宁夏兵团一二八军仍在顽抗。于是人民解放军六十四军根据十九兵团的指示,打谈并重,双管齐下,以打促谈,发起金灵之战,俘获7000余人,击溃大部,将一二八军歼灭于金积、吴忠、灵武一带。9月22日,宁夏军政要员会集在银川马鸿宾的私邸“五亩宅”商议,公推卢忠良、马光天、马廷秀为和谈代表,马鸿宾指定卢忠良为全权代表,共赴中宁谈判。23日到达中宁十九兵团司政领导机关驻地庆泰恒大寨子,向杨得志司令员、李志明政委、耿飚副司令员、潘自力主任递交证明书,代表宁夏方面接受和平,解放军提出五项协议草案,宁夏代表认为内容非常宽大,全部接受,双方即签字承认。日夜,人民解放军进驻银川。从此宁夏和平解放。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宁夏解放60多年了。60多年来,在党和人民政府领导下,沧海桑田,山川巨变,改革开放中的宁夏,更是一日千里,万象更新。但是60多年前解放宁夏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发人深省。

宁夏和谈,本可早日实现;金灵之战,本可不必发生。和谈之所以迟而金灵之所以战者,是马鸿逵决策失误的结果。马鸿逵之决策失误有三。

1949年,就西北形势而言,西安解放、兰州解放,胡宗南、马步芳主力被歼,就剩下新疆和宁夏两块地方。当时的宁夏,东面是陕甘宁边区,南面是任山河战役后挥师北进的人民解放军六十四军和陕北独立一师和二师,西面是兰州战役后东进的解放军十九兵团六十三军和六十五军,北面,绥远省正在积极酝酿起义。大军压境,四面楚歌,而内部民心涣散,将士离心,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式是北平方式或绥远方式,即和平起义。而马鸿逵却逆历史潮流而动,效法阎锡山,决心死守宁夏,能守出什么结果?8月19日,傅作义从包头打来电话劝和,该和,未和;8月21日,孟宝山从西安来函转达解放军和平解决宁夏问题的诚意,该和,未和;月日,马鸿宾部八十一军起义,本可协同行动,该和,未和。态度僵硬,迭失良机,此马鸿逵之错误一也。

有了马鸿逵“打光、烧光、放水”的政策,金灵之战中,马部果然在金积掘开汉渠放了水,淹没即将收获的稻田一万四千余亩,冲毁民宅600余间,在吴忠涝河桥附近,又掘开秦渠放过水。失去收成和家园的老百姓,流离失所,哭告无门。马鸿逵统治宁夏17年,割地称王,拥兵自重,横征暴敛,万物育马,推行保甲,民怨沸腾。17年征兵16次,全省60万人,10万户,10万兵,无户无兵,青壮年囿于军营,种田的都是些老弱妇孺,田园怎么能不荒芜?马鸿逵8月21日竟对孟宝山说:“我不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官吏。”但宁夏人民谁不明白,他和河南汤恩伯、山东韩复榘、新疆盛世才、青海马步芳完全是一丘之貉。此马鸿逵之错误二也。

马鸿逵最后一次离开银川飞往重庆,是9月1日。其时大军压境,兵临城下,蒋介石派飞机来接,是怕宁夏和谈与绥远连成一片。马鸿逵本可不去,马鸿宾不就是没去吗?兵不离将,将不离兵,古之常理。马家军乃封建世袭军阀,兄终弟及,父死子承,马家军只有马鸿逵说了算,马鸿逵要对宁夏的一切负责。当此守土将失,全师将亡之际,马鸿逵一个人跑到重庆去,蒋介石能给他什么好果子吃?果然马鸿逵9月1日从银川飞抵重庆,10月14日由重庆飞抵台北,当月国民党政府即将其撤职查办,11月,又发生了立法委员弹劾二马(马步芳、马鸿逵)的风波,马鸿逵一看情况不妙,匆忙找了个借口飞到美国。联想到全国解放后马鸿宾当了甘肃省副主席、全国人大代表、国防委员会委员,而马鸿逵落了个在加州洛杉矶养马,1970年1月在洛杉矶病故,尸体由其六姨太赵兰香护送空运台北,在新生南路清真寺停放两日后,埋葬于台北县三张犁回教公墓,生前流亡异邦,死后葬身台湾。此马鸿逵之错误三也。

宁夏和平解放,过程曲折,终于成功,除了党的政策的感召,全国形势的影响,战争进程的促成外,一些民主人士的热心奔走,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为宁夏和谈奔走的民主人士,算来不下十多位,其中突出者,首推郭南浦。

郭南浦,又名富金,号均三,原籍宁夏金积,清末移居泾源。曾任甘肃造币厂厂长、甘肃烟膏局局长,是甘肃伊斯兰教界的知名人士,与马鸿宾、马鸿逵素有交往。兰州解放后,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政治部对敌联络部部长甄华通过起义的原正宁县长马守礼的串连,邀约兰州知名民主人士郭南浦、马锡武、王廷翰、裴建准等人座谈,希望他们去宁夏促进二马和谈,马锡武、王廷翰、裴建准三人顾虑重重,怕马鸿逵翻脸,于己不利,借口推脱,都不愿前往,郭南浦挺身而出,慨然应诺,参加了宁夏和平代表团。代表团到了银川后,马鸿逵已逃往重庆,马敦静把他们软禁起来,说:“如果不看在阿爷(马福祥)阿大(马鸿逵)已往的交情面上,我定叫这个老不死的白胡子染成红胡子(杀头),让他休想给共产党当说客,来涣散我的军心。”处境十分险恶,郭南浦镇静自处,终于与马鸿宾取得了联系,促成了马惇靖八十一军的起义,对整个宁夏问题的和平解决产生巨大影响。所以银川解放后,杨得志、李志民代表十九兵团司政领导机关向他赠送了“和平老人”的锦旗,对他在宁夏和平解放中发挥的作用,给予充分的肯定。

其次是孟宝山。孟宝山,陕西人。曾任马鸿逵部少将交通处长。抗日战争期间,被排挤出银川,一度担任过马部驻西安办事处主任,后来在西安市独立谋生。1949年5月20日西安解放后,他受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联络部部长甄华的派遣,8月5日,在平凉化装成任山河战役中溃散的宁马部队士兵,风餐露宿,历经10天艰险,于8月14日晚到达银川,只身深入戒备森严的马鸿逵公馆“将军第”,向马氏转达中国人民解放军和平解决宁夏问题的诚意,遭马氏父子拒绝,被迫离开银川返回西安。9月13日到达同心县马家河湾时,与郭南浦等人相遇,又折返中宁。在9月18日马惇靖八十一军起义时,八十一军代表马培清提出,次日在黄河北岸马部地区签署协议,解放军代表则提出在黄河南岸解放军地区签署,双方意见相左,孟宝山恐怕发生意外,影响和谈进程,大胆提出在黄河中间的沙滩上签字。后来实际签字地点虽然有所变化,但孟宝山为宁夏和谈尽心尽力的一片诚心还是显而易见的。解放后,宁夏省人民政府任命他为省政府交通厅副厅长,也是党和人民政府对他为宁夏和谈热心奔走的肯定与嘉勉。

毛主席曾经指出:党的建设、武装斗争、统一战线,是革命的三大法宝。从宁夏解放的历程看,三大法宝都发挥了巨大作用,证明这是一条真理。至于马鸿宾和马鸿逵,二马殊途,下场各异。马鸿宾善终桑梓,马鸿逵先被撤职查办,遭到了弹劾,后来流落美国,养马为生,死后骨葬异乡,魂无归处,这就是历史潮流对抗拒者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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