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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盐湖

高耀山

我曾在当年陕甘宁边区所属的盐池县生活工作近20年,“三边”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感情委实深厚了。离开盐池几年来,那大漠,那山水,那乡亲,常常扯心拽肺;特别是那镶嵌在三边沙原上星罗棋布的明珠—盐湖,更使我眷恋难忘。虽然我的留在盐湖边的脚印,在我离去的时候被身后的风沙抹去了,但盐湖的银光时时在我眼前闪烁。

今年,草长莺飞的季节,我又回到盐池。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漫步在辽阔的三边沙原上。放眼四野,“惟天地之无穷兮”,高天苍茫,大地黄绿。悠悠天地,离我很近,又很远。一道又一道沙丘,一片又一片绿洲,如大海之波,后浪推前浪,起伏连绵,雄浑壮观。这时,我竟忘记是漫步在沙原上,而仿佛踱步在大海边,顿感心胸开阔,浑身充满力量。猛抬头,忽然远处天地之间闪现出一片皑皑茫茫的景致,流光溢彩,炫目耀眼。是缥缈的天上宫阀,还是虚幻的海市屋楼?近了,更近了。噢,是盐湖,是神奇绚丽而又富饶的盐湖!

三边沙原上的盐湖哟,我看过你多少次了,却没有今天这般让我爱恋,让我情丝绵绵……孩提时,常听奶奶说,盐湖是天女丢失的宝镜,是天神遗落的珍珠。我真担心呢,有朝一日,仙女或天神倘若发觉自己丢掉了宝贝,准会把它们拣回去,那时候人们去哪儿找盐吃?当我把这种忧虑告诉奶奶时,她竟笑得噎气掉泪,说我是吃了咸盐操淡心。搞得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省悟过来,方知自己冒了傻气。听人说,人掉进盐湖里沉不了底,所以不必担心盐湖水能淹死人;还听说,人要受了创伤,一时没有医疗条件,就去盐湖里浸洗,浸洗上十天半月就痊愈了。如此等等,把盐湖说得神乎其神。这些神话般的传说,在涉世未深的我听来,就跟说公鸡下蛋一样新鲜奇怪。

这一串新奇的问题在我脑海里转了好多年:平素手上脚上划破一道血口,不小心沾点生水也疼得钻心,弄不好就发炎感染,受创伤怎敢浸洗盐湖水?还有,盐湖水那么深,扔块小石头“咕咚”一声就没影了,又大又沉的人能浮在湖面上?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增多,我确信人们讲的那些新奇的事并非戏言,很有科学道理。人掉进盐湖不沉底,是因为盐湖水里饱含着大量的盐分,水的比重增大了,而人的比重相对就小了,所以盐水能将人浮起。至于人体创伤浸洗盐湖水可以治愈,那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盐水杀菌、消毒效力颇强,用它消炎比服四环素之类的消炎药品还来得快呢。

啊,神奇诱人的盐湖,无数次给我美好的幻想,给我梦一样的诱惑。盐湖哟,我多么佩服你的魅力!

站在银光闪烁的盐湖面前,有一种心醉神怡的美感。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盐湖白得耀眼,明得透底,然而,任你望穿双眼,却永远看不透它。一阵和煦的风儿从湖面拂过,晶莹透明的盐湖水微微颤动,泛起层层涟漪。映在湖水中的蓝天、白云、沙丘、羊群、车辆、人流……时隐时现,忽近忽远,仿佛是一幅五彩缤纷的油画,一幅逼真生动的大漠风光照。

盐湖岸边,因平日卤水飞溅,凝结了许许多多洁白的盐晶体,人们誉之为“盐花”。那些盐花千姿百态,珑玲剔透,洁白而纯净,似乎满蕴着馥郁的芳香。怪道凡来盐湖参观采访的人,离开时都要采撷几朵盐花带回去,或作纪念,或赠亲友;怪道千百年来,涉足盐湖边的文人雅士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赋诗作文,大抒情怀。明人周澄的《盐池诗》,就恰到好处地道出了盐湖之美和盐的价值——我久久凝视着绚丽的盐湖,细细咀嚼着这耐人寻味的诗句……蓦然,远外飘来一阵婉转悠扬的歌声,我的注意力,我的情绪,完全被那动听的歌声吸引过去了。侧耳仔细听,有人在唱三边小曲,韵儿词儿悦耳赏心:

古诗、新歌撩得我的心坪坪跳动,激动不已。

绚丽迷人的盐湖,妩媚多姿,含情脉脉,我深深陶醉了。盐湖哟,我多么爱恋你,真想张开双臂将你拥抱!

收回浪漫的幻想,面对堆积如山的盐垛、川流不息运盐的车辆、人畜,不禁想起一位友人的提问:这里何时开始,怎样把这笔巨大的财富慷慨地馈赠给人们?这还得从两千多年前说起——早在西汉,这里就已经开采食盐。到了唐代,采盐业很发达,史书记载:“唐有盐池十八……盐州有乌池、白池、瓦池、细项池,灵州有温池(今盐池县惠安堡盐池)……”宋、夏时期,这里的盐业收人成为宋、夏国的经济支柱,“财用所出,皆仰赖青盐”。因此,宋、夏两国为争夺盐湖,常常大动干戈。明朝,三边盐业生产和运销达到高峰,仅花马小池岁产食盐286万余斤。朝廷广采博销,获盐利千络。保证了修边(城墙)、买军马及军晌支付。大清年间,盐业生产仍然可观。后因同治兵赞,人多逃亡,盐湖废颓,盐业生产陷于萧条、停滞状态。民国,盐湖被宁夏国民党军阀马鸿逆把持,横征暴敛,侵吞盐银。1936年,西征红军解放了定边、盐池等地,三边诸盐湖获得了新生。陕甘宁边区政府实行“盐民生产为主,部队生产为辅”的方针,极大地调动了军民生产食盐的积极性。特别是在1942年大生产运动中,三边党政军民掀起了生产食盐的热潮,盐产量骤增,有力地支援了抗日前线,谱写出抗击外侮、保家卫国的壮歌。全国解放后,三边沙原上诸盐湖,分划给内蒙古鄂托克前旗、陕西定边县、宁夏盐池县独自开采经营,每年为国家产盐数万吨,收人数百万元。

富饶慷慨的盐湖,两千多年来,敞开宽大胸怀将无数的凝华结晶,不断地奉献,再奉献。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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