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怵在原地愣了许久，最终楚昭文忍不住上前道：“德公公，你在此作甚？皇后可有应答？”
这人做事不是向来十分稳妥吗？那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让他叫个门问个话而已。为何如此淘神费力了？
楚昭文见状不解，苏峰也甚至不解。
可想起白日他见宋倾城的种种，心头忽然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正欲出言阻止一二便听到德公公声色颤抖道：“已经叫了，不过皇后娘娘她说……”
显然德公公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支支吾吾了半点也没有下文。
楚昭文闻言沉了脸，眼神阴冷阴冷的，“说！皇后究竟说了什么？”
被他怎么一吼，德公公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立马出言道：“皇后娘娘说自个已经睡下了，皇上若是有事找她明日请早。”
说完这话，德公公整个后背都是冷汗涔涔的。
苏峰闻言也是身子一僵，两人都几乎是同一时间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去看此刻皇帝脸色的表情。因为他们深知这自古以为，敢如此明目张胆拒绝帝王的人。只怕除了咱们这皇后娘娘以外，当真还找不出第二人来。
敢，她当真是太敢了啊！
“这是她的原话？”楚昭文寒星般地的凤目之中，迸发出阵阵的寒意。
瞧得德公公恨不得自己当场晕死过去，然而事实是他并没有晕倒。故而，只得硬着头皮咬牙道：“是，但是皇上杂家听说，这有孕的女子晚上素来……”
他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堆安抚圣心的话，可遗憾的是楚昭文丝毫没理会。
反而疾风快步的，朝着未央宫走去。而后一脚将原本紧闭的殿门踢开，怒道：“宋倾城，你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吗？！”
她让苏峰带那样的话给他，他原本就已经很是生气了。如今倒好，他都主动上门了，怎么她还要对其摆脸子吗？
宋倾城早在德公公来问话的时候，便已经起身了，确切的说她是压根就没有睡。
如今见着他这盛气凌人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三声道：“皇上，这大半夜的蔡贵人伺候得你不舒服吗，不然的话你为何来臣妾这里？”
这回荷叶没有像以往一样赶忙出去，只是扯了扯宋倾城的衣裙。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毕竟此刻皇上的脸色可谓十分骇人。
“宋倾城，闹脾气也有个限度。朕是皇上，是天子，你听说过古往今来有哪个女子，竟然敢公然把天子拒之门外。此事若是传出去，会是怎样的结果。你可知晓？”楚昭文见着她脸色不大好的样子，顿时收敛了几分脾气。
可心头的怒火却是未消，即便如此他还是上前几步。
想要如往常一般，将她揽入怀中轻哄几句。不曾想却被宋倾城一把拂掉了手，“皇上，臣妾如今有身子无法侍寝，若是皇上着急可去别的嫔妃宫中。”
瞧瞧她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难道在她的眼中。他楚昭文就是个只懂****的野兽吗？
心中一腔怒气无处宣泄，楚昭文随手抓起身旁的杯子。重重的拿起扔到了地上，“砰”的一声顷刻间殿内碎片四溅。
荷叶把碎片伤到宋倾城，赶忙想要上前护住她。不想，却被楚昭文反手就一掀，正正摔在碎片之上。看着她顿时血流如注的模样，宋倾城立马慌了，“来人，来人啊！快传御医！”
而后更是着急的问道：“荷叶，你无事吧？没关系御医很快就……”
“宋倾城，朕在这你看不到朕吗？”楚昭文见她这副模样，怒气更甚一把将她扯了起来：“一个区区的宫女受伤，你就如此大的反应。那朕呢，朕的一个心被你伤的千疮百孔。你为何连正眼都不愿意瞧朕一眼？！”
他究竟要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自从入宫以后他们连好好说话都不曾有过，好似一切又回到了最糟糕的那段时间。
不，甚至眼前的一切比那段时间还有糟糕，因为那时候即便她再气。她眼中也还有恨，还有情绪，可如今宋倾城一双眸子依旧绝色潋滟。可当那眸子望着他的时候，却不再有一丝的波澜。
冰冷的好似那千年的古井一般，看的楚昭文一颗心摇摇欲坠。
“皇上，你是九五之尊，是众人的皇上有许许多多人的疼惜和关注。不需要臣妾，臣妾的婢女只有臣妾一人。”宋倾城目光清寒，言语冰冷道。
她越是这样，楚昭文就越是无助，这种无助的感觉像是窒息的雾气般。将他层层的围绕其中，可偏偏他却无能为力。
随着御医的到来，很快荷叶也被带下去处理伤口。一屋子的人都被楚昭文给遣了出去，“倾城，你别这样对我。你说过永远都不会生我的气，你也说过不会介意其他女子入宫的。况且你相信我，我其实根本……”
“皇上，你误会了臣妾没有生气。”他还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宋倾城打断道：“夜深了，臣妾困了若是皇上无事，还请先回去吧。”
“宋倾城，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可知道那蔡家父女在永和殿有多难缠。你又可知道他们背后有多少人，你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那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大量选秀吗？朕每个宠信的人都是有原因的，我是皇上看似高高在上。但实则我也有许许多多的无能为力。这些你可都知道吗？”楚昭文见她依旧不为所动，索性将事情清清楚楚的告诉她。
瞧着他这副模样，宋倾城心里也很是难受。
最终沉下眸子，放软了语气，“我知道，皇上的不容易倾城都知道。可是皇上你又何尝知道，这后宫中的日子是怎样的？我不去争，不去抢。甚至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依旧有一堆人，刻意或是无意的在我耳边。说着今日皇上你有宠信了谁，又赏赐了谁。或者有用了什么样的方式讨她们开心。真的，昭文，我以为我可以不介意。因为我明白你的心，但事实是我介意。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我很恨也很气。甚至恨不得将那些嚼舌根的人，拖出去通通杖毙！”
“你本就可以怎么做。倾城你皇后，是这南夏国最为尊贵的女子。只要你一声令下，即便是后宫你都可以整肃的。”楚昭文不曾想，她入宫后竟是过的这样的日子。不禁甚为心疼的说道。
“是啊，没错臣妾的确可以下令杖毙了她们。可是然后呢？”宋倾城眸中燃起一股悲怆，缓缓道：“然后皇上你就会不再宠信，或是赏赐那些女人吗？还是说接下来那些人就不会再说了。她们或许只是不敢在明面上说了，可是背地里只怕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如此掩耳盗铃的事情，臣妾当真不想做。”
而她也并非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的。
若是让她的手上沾满这些无辜女子的鲜血，只怕她会夜夜噩梦日日难眠。
显然，关于这个楚昭文也知道。所以他眸色凄凉而无奈的看着宋倾城，幽幽开口道：“可是城儿，如今朕作为新帝继位，朝局动荡有许多事情。若非我本意却也不得不为之，况且朕并没有……”
宋倾城不知道他指的并没有是什么，但她觉得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所以，只是嘴角牵起，荡起一抹微笑，“皇上我明白，但是即便是道理我都懂，可臣妾还是会难过。尤其是这次，其实当真是蔡贵人自己上门挑衅。那所谓的失足落水也不过是她自编自导的一场戏。臣妾什么都没做，却还要被她言语所伤。故而，见到你来才会忍不住失了分寸。”
“那城儿，你为何当时不早些将这一切告诉朕呢？”听着她的话，楚昭文只觉得心口生疼。他早知道这一切，都是蔡莞珍存心试探。却不曾想她竟然还敢出言不逊，若是他知道话定不会轻饶她们的。
宋倾城对于他这番话，不但没有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很是好笑，“就算当时皇上知道了真相，有可能如何呢？你会真杀了蔡莞珍吗？”
这，这……
是了，他不会，至少现在不会。否则蔡莞珍一死蔡葵必然会怀恨在心，到时候好不容易才平稳朝局。只怕到时候又会陷入一片动荡之中。
“可是，城儿，朕一定不会放过她。她父女俩今日的所作所为，朕日后定会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楚昭文咬牙切齿道。
似乎害怕她不相信，楚昭文还准备对天发誓。
宋倾城却伸手阻止道：“皇上，我相信，只是等到那一天或许臣妾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诚然这世间最无奈的事情便是如此吧，等到你当真可以肆无忌惮做一切的时候。或许那个被伤害的人压根就不在意了。向来能言善辩的楚昭文，这一刻竟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只得伸出右手轻轻的覆在，宋倾城隆起的小腹上道：“皇儿，怎么办。父皇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母后高兴了。”
提到孩子，宋倾城眉眼渐渐带了些笑意。可是想到以后楚昭文必不会只有怎么一个孩子，想到她的孩子若当真是个男子。从出生开始便要陷入那无休止的夺嫡噩梦中。那一丝笑意还未达到眼底，便顷刻间消失无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