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斐君觉察到年夏的沉默,懊悔自责不已,年夏那样要强的女孩子,如何回答他这样过分的问题!他的要求无疑是往受伤流血不止的年夏身上狠狠撒了把盐。詹斐君的生日就这么心神不宁地过去了。他感觉糟糕透了。
等简笛监考完回来,她们便一同回去了。年夏开门的时候宋嘉正在客厅打扫卫生,便淡淡地说:“我这两天去小眉那儿了。”“哦。”
宋嘉是公司的会计,虽说和年夏同事两年,又是师大校友,同住也一年多,但是她们的关系始终无法亲近。年夏跟简笛提起她的时候总说:“她是个无法交流的好人。哎。”她跟年夏不大一样,她只相信眼睛看得到的东西,比如面包,比如下雨。所以平日里总是挺开心的,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她看不懂年夏,不知道年夏一天到晚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在想着什么古怪的事。年夏却感觉将她看的透彻。“这世界有的人只需要牛奶面包就能满足,有人除此以外还要音乐和啤酒。即便这样,也还是不太会快乐。真遗憾我们都是后者。”
年夏正准备进自己房间,宋嘉却突然说:“好久没有看到你男朋友过来了。你俩不是说要结婚了吗?”
“天哪姐姐啊你终于发现了。”年夏心里想着,就说,“他以后都不会过来了。我们分手啦。”她尽量用叙述的语气。
“啊?分了啊。这样也好。其实我一直觉得那人不靠谱。以前也不好跟你说这些。”
听到宋嘉说这些,年夏心里触动了下,她没想到宋嘉还是挺关心自己的。想到这两天的事,不由得鼻子又酸了起来:“我有点累了,我先休息了啊。”
次日早上年夏走在路上,看到詹斐君发来的消息:“年夏,昨天我喝多了说了胡话,对不起!可不可以把它忘了。往后我再也不会提。”
看到深爱的男人不安地说着抱歉,年夏的心像被苦丁茶泡过一样,只好安慰他:“叔叔,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没有在意。没事的。”
詹斐君这么成熟稳重的男人,竟然也是需要年夏去哄的。他看到年夏的回复,心情马上好了起来。
“那我去开会啦。你好好的啊。”
“去吧。”
刚认识詹斐君的时候感觉他又成熟又儒雅,如今在年夏心里詹斐君大多数时候都像个初中男生。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起来或者惹她生气,搞得她每天都惶恐不已,生怕一不小心就动了詹斐君哪根弦,让他对着她发神经一通。
“就是这样,还是爱的要命啊。”年夏叹着气。
年夏认识詹斐君以后,发现自己生长了一个奇怪的习惯。不分时间场合的自言自语。她发现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是要哪样啊!”她又对自己说。
可是不对自己说,她又去对谁说。
简笛?她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余年夏!你不想想自己多大了!你玩得起吗!你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你还有什么时光拿来浪费!……”
一定是这样的,我该拿什么话回答她呢。恐怕没有。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事当然不能告诉她。万一她再正义感附体,对我进行道德谴责怎么办?想想都觉得不可收拾。
昕眉?更是不可能。她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
昕眉的初恋是大学时期东大软件学院的才子,那个时候年夏最看不惯她了,一副贤妻良母样!每天一脸甜蜜地在宿舍织毛衣给那人,感觉已经嫁了似的。
这个每天沉浸在嫁人的喜悦中的女人却在大学毕业的时候被对方劈了腿,还是最不体面的那种。那个她是他的同班同学,直接打电话来挑衅昕眉,骂她配不上他。年夏看到昕眉最狼狈不堪的模样,恨不得冲过去撕了电话里的那个第三者。
直到昕眉研三时又找了一个男朋友,居然还是东大毕业的。“你这算不算从哪跌倒非得从哪爬起来啊。东大二号。”年夏还调侃过她。
没想到年夏一语成谶。研究生毕业一年后昕眉和东大二号扯了结婚证。“人总是喜欢给自己设限,总是说这样的那样的情况自己是绝然承受不起的。除非发了疯。”昕眉一脸冰冷地说,“可是事情一旦发生了,你会发现自己的能量潜藏的可怕。这世上除了生死,其他可不都是小事嘛。”
说这话的时候,昕眉的东大二号已经跟她摊牌说自己有了新的女朋友,对她已然没有爱情,要求必须离婚。
年夏那个时候还不太能理解昕眉的话。但现在惊觉昕眉说的就是她余年夏啊。
“我都想杀了我自己呢。”年夏绝望地到了公司。
“詹斐君,我一定是疯了。但是你没有。”
“3月19日,叔叔说今天晚上到南京哎。”
“可是从南京直接回了江市,见不到年夏。”
“4月16日。叔叔说从南京飞北京哎。”
“年夏又没有见到。”
年夏中午在电脑里看着自己的网络日记本:“人生还真是难以预料呢。”
夏天的南京是有名的火炉,因为有长江流过,江上的水汽被太阳烤着蒸发开来,便笼罩整个南京上空,所以终日里都是热得黏腻腻的。连遮天蔽日的法桐树也不起作用了。年夏又每逢夏季便“苦夏”,过了这个夏天,她更加骨感起来。偶尔见着昕眉,就要叫唤:“天哪,你是不是每天在绝食,你是不是不要命啦。”
“江市也是这样吗?听说江市也是长江包围的。”
“是的,其实我们这三面环江,基本算个岛了。”
“真想去你那里的长江看看。”
“还不都是江水。”
“不一样。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年夏发了个难过的表情。
“你来了怕是也见不着我的。”
詹斐君说的是实话。江市就那么大,低头抬头所见都是熟人,哪里有他和她的空间。
“不见不见。我看看江市的水。你能拦着我?”
“拦不着。不过江水有什么好看的。”
“你好看啊又不让我看。我只好看江水。”
年夏这个念头一长出来就越来越茁壮。过了两天是周末,她就从中央门汽车站坐了大巴去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