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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卿语犹如雷与霆

云昭节轻功卓绝,一路急行,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从山腰的空空寺到了山脚的马嵬村。

还未踏入村中,云昭节耳畔就传来极为凄厉的哭声。她心中一凛,循声而去,便见二三十个村民站在一间茅屋前,议论纷纷:

“张大娘,唉——”

“生生和红儿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谁知道……”

“那天杀的杨家,怎么这样狠辣,红儿都答应去军营了,他们还不肯放过生生。张大娘一辈子吃斋念佛,到老了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受得了?”

“红儿也是个傻的,就这么跟着去了,咱们还当她盛装打扮是为了谋富贵来着……”

云昭节跃至树上,细细一瞧,才发现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抱着两具尸体,不住哀嚎。男子身上有着明显的刀伤,显是利器至死;女子妆扮成新嫁娘的模样,却再也没办法醒过来了。

就在这时,十几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衣衫华贵的轻浮男子走进来,对方见着这一幕,非但没什么同情,反而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本公子看上这个村姑,乃是她的福气,竟敢拒绝本公子!哼,不知好歹,死不足惜。”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杨暄见状,更加得意,目光落到殉情的鲁红儿身上,又是一阵不快,心道他仓皇出逃,爱妾婢女一个都没来得及带上,本就憋得慌。骤然见着这个眉清目秀的村姑,心道没鱼虾也成啊,便命人将这个村姑带到军营里来泻火,谁料对方竟如此不识抬举:“来人啊,将他们两个拖出去,扔到乱葬岗,谁都不许给他们安葬!”

你们不是要生死相随么,行啊,那我就让你们没办法入土为安,尸体被野狗所食,永永远远在这世间做一双野鬼!

云昭节再也看不下去,剑气凌空,杨暄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未褪去,头颅便滚落地面,鲜血飞溅。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的道理,云昭节再明白不过。不等杨家亲卫反应过来,她已出剑,将这些人诛杀殆尽。

做完这一切后,云昭节才转过身,对村民们说:“你们快走吧!”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起的头,所有人一并对云昭节跪下,张大娘的头磕得最为响亮:“侠女大恩大德,小民永世不忘。还请侠女告知尊姓大名,我等好给您立长生牌位。”

云昭节见了,心中越发酸楚,她上前几步,想要扶起张大娘,见对方迟迟不肯起来,犹豫片刻,才说:“我姓张——”想了想,有些艰涩地说,“是建宁王的表妹。”

已经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的话就流畅了:“表哥怕大军开拔,影响到各位的生活,安贼也快打进来了,便命我劝各位离开。谁料遇上这样的事情,我路见不平……恩,还得回去告知建宁王一声,我先走了。”

说罢,她逃也似地离开了,简直不想多待半刻。

百姓充满希望和感激的目光,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心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这些淳朴的百姓要求很低,只希望平静而温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贵人欺凌,被战火侵扰。

大唐……需要贤皇……

表哥,这大唐,也只有你能成为真正的贤皇!

她心绪起伏,激动难抑,去寻李倓,想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省得他们这一方失了先机,又被杨国忠告状,奈何李倓并不在帐中。

云昭节刚从军帐中出来,便遇上了范耕,他和他的弟弟范耘两兄弟是李倓的心腹,也是建宁铁卫的副统领,云昭节很自然地问:“范大统领,表哥呢?”

范耕素来将云昭节当做未来主母敬重,闻言便毕恭毕敬地说:“后军粮草不足,将士怨声载道,殿下恐军中因饥饿生出什么变故,亲自去安抚诸位将士们了。”

云昭节对李倓的性子颇为了解,知道他这一去,怕是又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不和他们一道用一顿清得几乎能看见自己影子的粥是不会回来的,想到自己方才冲动之下做的事情,云昭节有些心虚:“我去寻他。”

果然不出云昭节所料,李倓站在兵士中间,气度恢弘,天生的君王气象。哪怕众人怨声载道,却不敢对他有什么不恭之处,反倒极为尊敬和客气:“建宁王殿下的心意,咱们都明白!您这几日来与咱们这些粗人一道,以清粥果腹,咱们铭记在心,可……”

“表哥——”云昭节怕此人说出什么令李倓难做的话来,急忙出声,众人见她姿容,先是一怔,又想到她身份,连忙别过脸,就听云昭节说,“表哥,我把杨国忠的儿子杨暄给杀了!”

此言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喝彩,李倓顿了一顿,才问:“你不是不讲理的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云昭节将马嵬村的事情一说,更多的人心里狂骂杨暄真不是东西,觉得云昭节做得好。

李倓眉头紧缩,神色有些抑郁:“本打算在马嵬村多征些粮食,维持大军用度,谁料出了这等事……百姓本就对咱们有了抵触,又要离开此地,咱们也不能让他们没了活路。罢了,我们去清点一番粮草,若有盈余,就分配给大家吧!”

云昭节一愣,还没来得及问这样可以么,已经有人担心了:“王爷,您这样做……”您上头还顶着皇帝和太子呢,贸然分发粮草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无妨,至少现在,本王能为你们做这些。”李倓眉宇间的阴郁渐渐散开,似与平常一般无二,却总有一种强颜欢笑之感,“再晚一会儿,就未必能做到了。”

听见他这么说,云昭节简直无地自容:“表哥,都是我太过冲动……”怎么就忘记了,皇帝无条件偏袒杨家,以前李倓做得对的时候,皇帝还要责罚他,听信杨国忠谗言,方沦落到今天的地步。现在她竟然杀了杨国忠的儿子,这样的不共戴天之仇,皇帝又惯常偏心杨家……

将士们也是一样的想法,哪怕感动于李倓的举动,心里积攒的那口怨气仍未散去。不过这一次,完全是冲着皇帝和杨家去的。

李倓拍了拍她的肩膀,失笑道:“傻瓜,不关你的事,走,咱们去清点一番粮草。”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环视一圈,问,“谁人识数?本王和表妹怕是点不完,需各位搭一把手。”

御林军中多勋贵子弟,李倓这一声令下,立刻站出了十余个人,有个小兵也不甘示弱。李倓一一喊出了他们的名字和家族,赞他们的勇气,挑了三个颇为沉稳,出身勋贵的青年,目光落到最后一人时,不由笑了:“本王记得,你叫陈一贰?名字挺特殊的,又会数算,也是一桩缘分,你也一道来吧!”

陈一贰激动得满面通红,万万没想到李倓会挑中自己,更没想到这位天潢贵胄竟记得他这个区区小兵的名字!

非但是他,旁人也是一样,云昭节十分好奇,索性问了出来:“表哥,御林军这么多人,你全知道?”

李倓轻描淡写地回答:“诸位皆是一等一的勇士,我怎会不知晓?”言下之意,不管是建宁铁卫,还是御林军的每一个人,他都能报出名字甚至跟脚。

他这么一说,众人肃然起敬的同时,也觉心里头暖洋洋的——贵族子弟为什么争相恐后要做御林军、金吾卫、千牛卫这些风吹雨打都要值宿的侍卫?还不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来个“简在帝心”,日后前途有望么?比起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的太子或者广平王,还有完全不拿他们当回事的李隆基,当然是建宁王更加平易近人。

同样,若是建宁王登基,他们的前途,自然比其他人登基要来得更好。

云昭节并不清楚李倓这番举止中的深长意味,她只是觉得比起旁人,李倓更加有心。他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来支撑他做一些别人做不到,或者不愿付出代价去做的事情。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之际,李倓已带着他们几人穿过羊肠小道,来到大军存粮的地方,脚步不由停住,语气也有些古怪:“粮仓——莫不是转移了?”

云昭节环顾四周,只觉不对:“表哥,这是粮仓?”怎么空空如也?

李倓眉头紧缩,喃喃自语:“粮草若是转移,没道理本王不知道。据本王所知,这里少说还有数百袋粮草,若是大军节省,又沿途征粮的话,应当能撑到下一个城镇,难不成是皇……”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显然是不想说什么对皇帝大不敬的话。奈何云昭节已经想到了杨家姐妹方才的做派,被李倓这么一说,很自然地接道:“圣人命阿娘去陪伴贵妃,我送阿娘去的时候,韩国夫人和贵妃尚在用鱼干逗弄波斯猫,瞧上去并不像是短了粮食的模样。”粮草全空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禀报皇帝,杨贵妃是皇帝的枕边人,皇帝知道了也就是她知道了。她既然不知道,那么十有八九,粮食还在,只是换了个地方,否则哪能这样气定神闲?

她心思纯澈,没想太多,旁人却百转千回,尤其是那几个出身名门的侍卫,脑海里已浮现一个又一个的阴谋与争斗故事,认定皇帝是为了遏制李倓,才将粮草运走——你在大军中威望极高不假,可没有粮食,哪个人愿意跟着你饿肚子,而不是跟着我吃饱喝足?

没错,肯定是这样!皇帝从前就忌惮王爷,屡屡打压,如今更是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如何不令人寒心?

若是太平间年,皇室内斗归内斗,做属下的或明哲保身,或火中取栗,这都没什么。但在这等时候,人们迫切需要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带他们走出困境,从失败者转变为胜利者,如何能坐视昏聩的老皇帝对付建宁王?

就在大家心思各异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李倓神色一凛,身形起落之间,已将四人送到粮仓上方,被山石遮挡,再示意云昭节和自己一道上去。

众人屏住呼吸,没有多话,就见两个杨家家丁打扮的人遮遮掩掩地拎着几个油纸包,四处环顾,瞧见无人后,这才将油纸包打开。

霎时间,烤肉的香气就弥漫开来。

两人美滋滋地斟着小酒,吃着烤肉,满嘴流油的时候,不忘称赞:“这乳猪烤得好,外焦里嫩,火候半点不差。”

“就是就是,还是咱们丞相大人厉害,听说羽林三军连粥都快喝不上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还能借着丞相大人宴客的机会,偷来些他们吃剩下的烤乳猪。”

“不过这次来的那些喇嘛,个个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你——别说了,别说了,你没瞧见丞相大人都对那些喇嘛毕恭毕敬么?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没伺候好那些脾气大的贵客,反被丞相大人好一通责罚呢!”

这两人也是偷偷溜出来打牙祭的,一边聊天一边吃完带来的东西后,就收拾干净,重新回去。李倓见他们走远了,才将四人带下来,就见这四个士兵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陈一贰的耐性最差,涨红了脸,高声道:“军中没有粮食,宰相却大摆筵席,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个出身高门的侍卫也拉下脸,心思更多些:“杨国忠居然宴请吐蕃人……”哪怕是国家太平的时候,身为宰相,与异族交往也是要谨慎的,何况现在?

李倓神色沉郁,极为郑重:“此事干系重大,孤需面圣一次。”

“表哥——”云昭节忽然喊住李倓,“我有事和你说。”

见她神情不似以往,李倓轻轻颌首,四人见状,连忙告辞。李倓许是心烦意乱,挥挥手就让他们离开了。

四下无人之时,云昭节凝视着李倓,沉默半天,才说:“我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巧,表哥……”

“那两个人,是我派去杨家的细作。”李倓很爽快地承认,“杨国忠对皇帝进谗,说我有兵变之嫌,皇帝便将粮草悉数搬空,方命我来调配大军粮草。”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有些悲怆:“建宁铁卫主动断后,与狼牙大军交战,他们用性命换来咱们一行人的逃亡,皇帝,皇帝却——”

这种事发生过太多回,云昭节轻轻拉了拉李倓的袖子,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李倓见她诚挚且柔和,自嘲一笑:“你知道我和父王在进行什么肮脏的勾当么?他已经拉拢了禁军大将陈玄礼,打算趁着皇帝手上的兵力最薄弱的时候,来一场兵谏。他对我说,我手下人才济济,将一些栽赃的证物放到杨国忠的帐中并非难事。我……我派人过去,才发现不用栽赃,杨国忠根本……”

说到此处,他重重地捶了石壁一下,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郁色。

云昭节先有些错愕,仔细一想,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世人皆厌杨国忠,却动不了他,为何?因为皇帝信他啊!安禄山说是诛杀奸臣杨国忠,还不是剑指皇帝?倘若这些将士们兵谏杀死了杨国忠,岂会不忌惮贵妃的存在?贵妃是皇帝的枕边人,杨国忠又是杨家的支柱之一,杨贵妃若是想起了兄长之死,记恨他们这些人,他们岂有活路?

唯一的办法,当然是杀了杨国忠,再杀杨贵妃。将杨家人斩草除根,再没有威胁他们的可能。

皇帝对杨贵妃一向偏袒,又碍于皇帝威严,只要他不肯交出杨贵妃……他毕竟是个老人了,被气死,实在正常。

一旦山陵崩,太子,就是皇帝了。

云昭节想到这里,忍不住望着李倓,就见李倓似哭似笑,悲怆之情溢于言表,心都为之揪紧了。

温良恭俭让了这么久的太子,一嗅到皇帝无力,就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对待年老的父亲尚且如此,他岂会不忌惮年富力强的儿子?与李倓合谋,让李倓去栽赃杨国忠……这就是忠臣良将们寄予厚望的太子!

“我听拓跋姐姐说,表哥东归中原时,曾有三问。”许久的沉默后,云昭节轻声道,“可愿以你心忧天下之忧?可愿以你血济百姓之苦?可愿以你命换苍生之福?”

时至今日,她对李倓的“道”,虽仍旧不赞同,却能真正理解。或许对他们这样的上位者来说,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若能以千百人的牺牲,换取亿万人的幸福……云昭节凝视李倓,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我愿意,所以,我要追随你。”

“你——”

“剑圣武功再高,也杀不尽天下的贪官污吏,改变不了这个腐朽的王朝;药王医术再深,也只能救治千百个人,救不了苍生黎民;唯有您——”云昭节望着李倓,虽竭力平静,却难掩心中激荡,“唯有皇帝,纵然再昏聩无用,一个不经意的政令,甚至只是一份最普通不过的官员调令,也能改变一州一道,甚至全天下的人的命运。”

“大唐需要贤皇,唯有您,才配做这贤皇。”

这一席话如九霄雷霆,振聋发聩,让李倓有一瞬的恍惚。

李倓想成为皇帝,但他也过度迷信武功的力量,因为他始终觉得,若自己没有这绝世的武功,不是九天中的钧天君,断不可能有今日之成就。

绝世的武功,皇子的身份,方造就了今天的建宁王。所以他苦心发展势力,经营自己耿介热忱的形象,并对世间最强的两人——剑圣和方乾念念不忘。他明知剑圣在长安帮大军断后,还要联合剑圣的敌人,算计对方,迫使对方失去神智,狂性大发;他知晓方乾会为大唐赴汤蹈火,摈弃个人恩怨,前去援救剑圣,自己则好借机偷学对方的武功;甚至,甚至他知道云昭节对他十分信赖,却假借她的手,她的口,她的心,来完成这场马嵬驿之变,将皇帝和太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皇帝会死,太子仁厚的表象会被撕开,唯有他,建宁王李倓,刚正不阿、热血威严,才是最值得投靠的对象。

他一直这么想,也这么做,直到今天,听云昭节一言,才发现,原来在内心深处,在自负的外表下,他始终是自卑的。

因为曾经的无力。

童年的阴影,追随姐姐去吐蕃的经历,眼睁睁看着姐姐倒下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这些伤疤,他以为它们已经愈合,原来,一直都在。

皇族身份?绝世武功?九天之钧天?他的师傅,邠王李守礼同样拥有这一切,为何籍籍无名,世人只知他是章怀太子的儿子,金城公主的父亲,不知其他?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成长得比他师傅强大。师傅不敢做的事情,他都敢,也都能做好!

“我要回长安一趟。”他这样想,“可人已经被调开,十有八九落到了薛北辰的手里,薛北辰是新一代的无名,与剑圣有旧怨,加上我和伊玛目的联手,剑圣必定会丧失神智……”

这本就是他原来的计划,世间能与剑圣为敌的,唯有方乾一个。方乾为了唤醒剑圣的神智,不至于危害世间,必定全力出手。届时,他不费吹灰之力,又削弱了方乾和剑圣,还偷学到了方乾的武艺。

但他已经改变了想法。

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哪怕剑圣在他这个年纪,武学上已经达到了他不及的高度。可正如云昭节所说,武功再高,也只能帮助触目所及能帮助的人。但天下之大,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唯有皇帝,才能君临四海,恩泽八方。

云昭节见李倓神思不属,还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免有些紧张:“表哥?”

李倓忽然拥住了她。

云昭节浑身都僵硬了,只觉万般不自在,话都险些说不出来,更不敢乱动。

好在李倓只是片刻的失态,旋即便放开了她,有些尴尬地说:“失礼了,但,表妹,谢谢。”

他的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足以让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认识到,与此刻的他相比,从前他的笑容究竟有多么假。

云昭节还是有些不自然,但看李倓风轻云淡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多心了,也微笑起来,真心地为李倓高兴。

事实上,她并没有猜错。

李倓虽将情绪完美掩饰住了,也将懊悔收起,却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他心中正飞快盘算着诸多计谋,这些计谋一个比一个血腥,一个比一个恶毒,无不围绕着一个中心——解决风流离。

若说在此之前,他对云昭节的印象,还停留在“很漂亮,很蠢,武功颇高,比较好利用”的阶层上,如今却大不一样。

爱慕李倓的女子很多,有些单纯爱慕他的容貌,有些看重他的身份,有些与他志同道合……但这些人看到的,哪个是真正的,全部的他?即便是拓跋双,一直追随着他,知晓他所有的作为,包容他全部的做法,无条件为他付出。但这份理解,是建立在无条件的忠诚上的,是不平等的。

通敌叛国,李倓何尝不知是错?他用完美的理由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在他的内心深处,需要得是理解,而非盲从。

视若兄长的李复不理解他的道,亲人比起仇人也不差什么,李倓在这条复仇的王道上踽踽独行,早已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他看似温和体贴,实则瞧不起云昭节,觉得她不冷静、不果断,除了美貌、资质和忠贞之外,再无可取之处。直到今日方明白,她竟知他懂他,明明不赞同他的一些做法,却仍旧能理解和支持他。

李倓打小就见惯了后宫妃嫔为了争宠,人前是一张脸,人后又是一张脸,如花笑靥下是蛇蝎心肠。哪怕他自信谁都在他面前耍不了花样,也不愿枕边人天天算计着他,想来个等价交换。诚然,云昭节不够端庄,手段不够圆滑,若说管家和待人接物……实在是一塌糊涂,可那又如何?他李倓还会护不住自己的妻子么?

再说了,什么娶妻娶贤,纳妾重色,都是男人为了面子好看扯得慌。既然能娶到一个倾国倾城,一心为夫君考虑,或许会有些嫉妒的妻子,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娶个面貌尚可却贤惠大方的女人?

云昭节并不看重身份,也不在乎利益,一颗心就那么热枕地摆在那里,爱上了就不顾一切,不再回头。

忠贞是每个男人都欣赏的品质,可这份忠贞放到喜欢的人身上,对方还不是为自己而等待,这就有些不妙了。

风流离——

不行,不能让风流离死。

风流离若死了,只会化作云昭节心头的一根刺,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李倓何等自负,求得是心甘情愿,岂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既是如此,那就只能想办法拆了,风流离已经不告而别过一次,两人之间不可能没有裂痕……

李倓回军帐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这些,待到取过加急密报,拆开之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随即顿住,仔仔细细地将那几行字来回看了三遍,心潮澎湃至极。

看样子,老天都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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