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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时近午时,薛宝霖和宝琴都等得饿了,陈掌柜见没顾客,索性当了甩手的回了自个家去吃饭,只等来人让刘四儿通知。薛宝珠心底起了一丝焦急,趁着薛宝琴喊饿的空当去后厨捣鼓午饭,刘四儿跟了上来,一指台板上的,一盆儿昨个剩下的米饭,两片豆腐干,半根大萝卜,几根蔫了的蘑菇等七零八碎的剩菜料。

薛宝珠将就惯的,就拿隔夜米饭和这些剩下的做饭菜,不管几天的剩饭,软的还是硬的,往锅里一倒,连萝卜丁儿带米饭,倒上水焖上就全部黏到一起了,一锅出,既有饭又有菜,酱香味扑鼻,十分勾人食欲。

刘四儿搁外头就闻见味儿,狠狠吸了下鼻子,咬牙喊了声香,不怪他没见过世面似的,实在是这些时日被老板娘的饭菜荼毒,掌柜的还能上外头打牙祭,他哪舍得,尽靠薛宝珠接济了,下意识就给勾出了馋虫来。

薛宝珠看早摆好的碗筷一桌,把一大盆白萝卜糗饭搁在正中间,拿空碗先给弟弟妹妹盛了。

刘四儿自个打了一大碗,狼吞虎咽了几口看她不动,才抽空抹了嘴边饭粒问,“你咋不吃?”要是饭不够,他要不要再退回去点?

薛宝珠摇了摇头,她在锅里留了饭,打算等裘和到了一块吃,便先给薛宝琴喂,只是嫌筷子不方便,换了个勺子,正要舀起,手却滑了一下掉在地上,碎了八瓣儿。而碗摔在地上的脆响如同勾弹住了纤薄神经引起阵阵颤动,薛宝珠还维持着抓碗的姿势,心头却砰砰直跳。

薛宝琴正张嘴等着,却看到被掉了地上,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心疼的,一时哭声询问声杂乱,传到薛宝珠耳里都成了轰鸣。

裘和——

刘四儿被吓了一跳,看薛宝珠一下脸色惨白的忙是搁下手里饭碗过去瞧看,“没事罢,你说啥?”好不容易凑近了才听出念的似乎是她表哥的名字。

“也奇怪了,都这点了,咋还没回来,不会是……”刘四儿也是顺口,等察觉到不对劲忙是给捂住了嘴,呸了几声乌鸦嘴,可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按说就是慢慢走也走到了,这下连刘四儿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我……我给你看看去。”刘四儿被小孩儿哭的闹心,把孩子往薛宝珠身旁一推,自个紧忙往门口去,只是还没到门口就撞着一人,一看登时大叫,“人,人回来了!”

少年看他一咋一呼的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但在看到薛宝珠时舒展,再看地上狼藉,那眼神里似乎在询问出了什么事。

薛宝珠拍着薛宝琴的后背安抚,缓过之后知道吓着妹妹怪是内疚,可目光却是紧紧攫住少年,一路往下。这人一贯干净的旧布衫沾了尘土,东一块西一块还有地方破了,更别说那几个破口明显可见的几处抓伤,声音顿时收紧了,“咋回事,咋……”

“被疯狗追。”裘和语气如常地回道。

“这疯狗这么厉害……”刘四儿看着他脖子那的抓痕,心想这狗得蹦多高?

裘和分了个难以言喻的眼神给他,随后走到薛宝珠身旁,“先吃饭,吃完了找掌柜。”说罢自个去收拾下出来,比方才那一副狼狈相好了一些,并没大碍。

薛宝珠原本扑腾的一颗心瞬时就安定下来了,去把剩下的饭打来一块儿吃。

吃过饭后,刘四儿找了陈掌柜来,在人来之前裘和已经去后头把藏在身上各处的钱币拢到了一块,拢共有五十一两左右,交出去后还剩下七八百文,银货两讫,这喜来坊就归了薛宝珠所有。

而一直到陈掌柜走,薛宝珠还死死捏着房契,反而有了一种不真实感,要知道搁后世,动辄几百万的商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她也只能窝在家里弄个私房菜,而今却有了一间属于自个的铺子,虽然小了点儿,寒酸了点儿,可都抑不住心底的激动之情。

供宝霖上学,养大宝琴,将来吃穿不愁,似乎都在脚下这片脚下有了希望。

薛宝琴踮脚尖,好奇地想够姐姐手里的房契,使劲扒着,“看看,给我看看。”

薛宝珠回过神就将房契妥帖放身上收好,将宝琴抱起,“咱们以后住这好不好?这就是咱们新家了。”

薛宝琴想找被藏起的纸,乍听见她问给岔开了注意,发现姐姐正笑眯眯看自个,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姐姐在哪,家就在哪,没有半点不适应的。新房子比原来的好看!

宝霖倒是比宝琴知道些,听那话就知道姐姐不打算回村里了,要在这里做吃的。可到底也年纪小,对家的概念同宝琴一样,只要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那就是家,何况自家房子早被大火烧了干净,他心爱的书册还有姐姐给买的纸笔都没了,一想起这又低落起来。

薛宝珠回头瞥见,以为小孩儿是难过离了家,重新走回去,抓着他手,一壁领着上后头瞧看屋子,一壁说道,“宝霖说过要念书,要考功名,当大官养活姐姐妹妹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薛宝霖急急抢话道,这是他最大心愿哩!

薛宝珠看着小孩儿脸上不符年纪的坚毅表情,忍不住掐了一把,笑道,“这开了春,就送你上学堂好不好?”

“啊……”薛宝霖眨巴眨巴眼睛,里头是渴望的,却是一闪而逝,又恢复了纠结的小包子脸。他虽然没概念,但也知道姐姐买这个铺子花了不少钱的,哪还有钱供他上学,闷声道,“不,不好。”

薛宝珠自然瞧得出小人儿想的什么,刚好迈入屋子,原来大概是堆杂物的,还有些七零八碎的,稍微值点钱的都叫陈掌柜车拉走了,余下的薛宝珠一壁挑挑拣拣看,拣出不要的让裘和和刘四儿拿去扔了,剩下自然好一番利用,空间一下大了不少,住两人都宽敞,而旁边还有两三间本来就闲置的啥也没有。

两间改出来正好住人,没有床铺什么的,长渚村还有些能用的自然也要挪过来,薛宝珠想了想还是明儿个麻烦喜叔给拉一趟,俩小的新鲜劲头上来,惯睡的午觉都不用,瞧哪儿哪儿都新鲜,到处钻溜,薛宝珠只得嘱咐薛宝霖顾好妹妹,自个则和裘和收拾起来。

刘四儿起初还在帮忙,后头就借着给老东家送落下的东西不见影儿了。薛宝珠等人没了,才问裘和,“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裘和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掩掩,“有人在我回来路上蹲守,不过没得逞。”

薛宝珠不清楚经过,可总觉得事情不如他说的云淡风轻,以为是场恶战,对裘和遭遇更是内疚了,加上前头牢里受罪那遭,这人总是因为自己受伤,得对人更好点儿。

正埋头清理的裘和瞥见薛宝珠专注眼神,不觉心中生出暖意。

另一头早早收了摊儿的何氏脚步不停的往家赶,半道就碰见了她大哥。俩人一道先去了何氏家,她拉着自家男人何大牛一块把门给关上,窝屋里头屏着呼吸打开布包,却从里头抖出一堆的碎石子,噼里啪啦落下滚了脚边。

“这……这咋是石头?”何氏瞪着呐呐问。

曹兴发也就是何氏的大哥也傻眼,他这揣着跑了一路这么沉的就是一袋石子儿?!

何大牛被大舅子和媳妇搞得一惊一乍,没弄明白就听到何氏发火骂了起来,“好你个曹兴发,你贪钱贪你妹妹头上来了,是不是你中途给换了自个私吞呐!”

“嗳嗳嗳,大妹,你这话咋说的!”

“我咋说,我照实说的,你肯定私吞了,快把钱拿出来!”

何氏伸手就去撩曹兴发,惯是泼辣性子,认定了曹兴发吞了那笔银钱,死都要让他吐出来,曹兴发一个大老爷们再怎么亲的,也不能让妹妹薅着头发打,动了真火,俩兄妹打了起来,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何大牛在一旁喊着别打了,却是分不开他俩,一个是媳妇,一个是大舅子,俩至亲为了见也没见着过的银子就这么打了起来,叫个什么事哟!

薛宝珠搬家是悄摸搬的,除了何氏就没别个知道了,不过何氏跟她大哥曹兴发争执的时候崴了脚,扭得厉害了连摊儿都没发出,自然没法将这消息传达出去。而薛宝珠管孙喜借了牛车,趁着天色将黒,拉走了家里能用的,说的也是她跟裘和在镇上找着活儿干,来回不方便,就把家里值当的带上了。

孙喜惯是守口,看见薛宝珠连床都带上了也没问,这份体贴叫薛宝珠松了口气,等到了永安镇最大的酒楼醉霄楼附近就下来了,晓得孙喜不肯收钱的,留了一壶前头制的桂花酿送把他,一向好酒的孙喜自然欢喜。

这里离喜来坊还隔着老远,除了床铺一类的大件,其他拿着也方便,何况有裘和这个力气大得吓人的,她在巷子里守着东西,裘和搬了两趟也就没了。

等东西都落实进去,后面俩屋稍微像点样子,可也短了不少东西,然薛宝珠数了数身上就剩的七八百文钱,又回到了当初恨不得掰成两瓣儿花的时候,铺子要收拾开,宝霖要上学,家里吃穿用哪一样不得耗,最早的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反而是压力浮了上来。

酉时后,薛宝珠等弟弟妹妹都睡着了,自个批了衣服走出来,说来好笑,原来担心弟弟妹妹适应不了新环境,没想到头天晚上不适应的却是自个。月亮明晃晃的挂在空中,月光如银倾泻,整个后院都是亮堂堂的,地上倒映出的却是两双影儿。

薛宝珠猛抬头,却看见裘和坐在屋顶上,风轻轻,带起那人乌亮发丝儿,拂过脸颊竟生起几分温柔韵味。等她再仔细看,这人还是一贯没变化的木讷神情,指了指边上的梯子。

快爬上屋顶,老远就听到从醉霄楼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长河灯火通明,画舫点点星光,自然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与这里的安静冷清完全不同。

她一开始爬的时候就是一头脑冲的,等上去了反而有些惧怕起高度来,连一步迈开都颤颤巍巍的,还没挨近就被裘和伸出手拽了过去,一屁股挨着他跌坐下了,后者还圈住了她的腰身稳了稳,她一抬眼就能看到男子因为月光而显温润的脸庞,在明白了自己心意后更加受不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好像心脏要从喉咙蹦出来一般。

“你发烧了?”裘和低头就看到薛宝珠红扑扑的脸颊,凝着问道。

薛宝珠一把捂住,生怕变成猴子的屁股蛋儿,挪开目光拿自个冷手降温,含糊道,“没有,屋里热,刚出来没散呵呵。”

裘和趁她低头的时候轻轻扯动了下嘴角,没有戳穿刚才她盯着自个看时那放光的眼神,随即捏住了手里的木牌,停顿片刻拢起悄无声息地放回了怀里。他是上上头来想事情的,见到那个刀疤脸后他似乎想起点,可那些画面片段根本构不成有用的信息,只看到‘自己’在一间房里用木牌打开了暗室,然也就到这里了。

“那儿可真热闹。”薛宝珠远远望着醉霄楼那的方向,喧嚣声一波一波影绰绰的,客似云集,那才是她羡慕的。

“好好干,你总也能如愿的。”

“……”

薛宝珠一噎,觉得此刻有必要说一句谢谢大爷赏识……两人就这么无言对着,反而是她先受不住,扯了话题问,“我打算把喜来坊换个名字,你说换啥好?”虽然她挺喜欢这名字,可到底砸了招牌了,沿用就不大好了。

“你拿主意。”

薛宝珠这两天也一直在想,“如意坊和八宝楼意思都挺好的,我就想着了两个,但是没想好用哪个。”

“八宝楼。”裘和利落道。

薛宝珠看他,“这个好?”

“好听,朗朗上口。”裘和顿了顿,似是斟酌了才低声道:“还能带了你名字。”

薛宝珠莫名老脸一红,跟夸自个名字好听似的,弯了弯杏仁眼,脸蛋上红晕一直没退,“我去找过虎子叔,虎子叔跟莫大娘商量过说是借把我的,不肯收利息,虎子叔不着急娶媳妇,这笔钱我就当入股的,若是生意好,能给攒个大的老婆本。”

“咳咳,小伙子,跟着我有前途,将来不愁娶不上媳妇。”薛宝珠厚着脸皮装出一副沉稳口气,故意道。

“我没这念头。”裘和定定地看了眼薛宝珠,过后又飞快地吐了这话。

“啊——?”没想过啥,没想过娶媳妇,还是没想过能娶上媳妇,这意思可差了大了。薛宝珠想把自个许出去,当然不是这种对方还失忆不明白的情况,她这是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渗入,可冷不防被泼了一头冷水。

“我不喜欢。”裘和见薛宝珠还怔怔模样,语气放和缓了又补充了道。

“你不喜欢女人!”薛宝珠这回是反应快了,诧异到瞪圆溜的眸子折射出不可思议,“难道你喜欢——”

“不。”裘和眼神透出一缕无奈,习惯了她时常天马行空的想法。在将心中那想法酝酿出口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宝珠一眼,“我总觉得……有个人在等我回去。”

泼下的冷水刺啦结成了冰,透凉透凉的。

“你,想起来了?”薛宝珠呐呐。

裘和摇头,只是那个感觉很强烈。

薛宝珠已经没有心思跟人屋顶谈情了,心不在焉的干笑了两声,摸着来时的路顺着往下爬。

裘和的目光跟随,半晌才出声道:“你不怕高了?”

薛宝珠冲他惨惨一笑,她都失恋了还怕个鬼,依旧游魂似的下去了。才冒尖儿的萌芽就这么被掐了!

等到薛宝珠快落到地面,裘和才从上头道,“家里添个木桶。”没有床他可以将就木凳,但没有木桶洗澡没法忍。

“没钱……”薛宝珠幽幽的声音传回,头也不回地入了房里。

“……”裘和看着薛宝珠瘦弱的身影消失,抿着的唇角缓缓噙起弧度,头一回眼底腾起促狭,兴光闪闪。

翌日一早,薛宝珠顶着俩黑眼圈出现,提了一大食盒,刘四儿以为她一晚上尽捣鼓吃的,还想说新雇主兼厨子的太拼,顺嘴问了有没有份。

“我去华严寺一趟,四儿哥,这两天食肆不开,活儿也忙完了,你可以在家歇着。”薛宝珠阖上盖子,这里头装的东西不是给大家伙吃的,是要带去寺庙的。食肆现在什么都缺,总要再筹备个两日充足些。

“华严寺好,那地儿灵,求财求姻缘都挺灵。”刘四儿讪讪收回手,“山脚底下有个狐仙娘娘庙,这时节桃花开,撞桃花运,去那儿人最多,是得早着去。”

薛宝珠不打算跟他掰扯,怕他扯着话多就敷衍点头,一眨眼功夫就瞧见一人直起身子,正是拿着扫帚的裘和,方才竟没注意。

两人目光一对,薛宝珠却从那没有波澜的面庞上读出了原来如此的意思,一时再站不住脚,提上食盒就匆匆往外去。

“锅里焖了红薯玉米粥,自个吃。”

华严寺是远近驰名的寺庙,薛宝珠到的时候真当晌午,香客的车马停得几乎将整个山门都给占得水泄不通了。天气渐暖,深居后宅的女眷纷纷出来进香踏青,更有不少年轻才俊结伴游玩做诗。

薛宝珠前次跟着县太爷夫人来过,也晓得老夫人是常住这边一处厢房的,因而并未迟疑直接去往那清净小院了。寺中洒扫和尚见她谈吐间言笑吟吟自然不会为难,一路皆是畅通,只在老夫人厢房前头碰见打帘的中年婆子才略做了停顿。

“是来答谢咱们家老夫人的?”那婆子上下打量薛宝珠,倒是有些眼熟。不过老夫人是何等身份,哪里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但见她小小年纪说话也很是客气知礼,便破了例道:“外头等着吧,我先前禀告一声老太太。”

大户人家自然是有大户人家的规矩,薛宝珠也晓得见老夫人不会这样容易,所以并未介怀这人拦着她。

正当婆子挑起帘子往里头去的时候,里头出来一个人,她立即规矩的欠了欠身:“徐嬷嬷……”

“是你这丫头?”徐嬷嬷打那帘子里头弯腰出来点了下头,打眼见到薛宝珠就认了出来。这丫头可是替老夫人除了一桩心头大事的。她同薛宝珠问清了原委便点了点头,沉吟着道:“倒是应该的,咱们家老夫人一向也是心善的。”

薛宝珠越发诚恳的说道:“老夫人就是住在庙里头的活菩萨,要不我哥哪能能叫放出去。求嬷嬷的叫我进去见一见老夫人,亲自道个谢。”她见徐嬷嬷的视线落在她臂弯间的食盒上,便会意的半掀开了盖头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与她看,“我亲手做了两道素菜,搁在食盒里还温着。”

徐嬷嬷心道这倒真是有心的,但老夫人身份金贵,哪能是什么外头来的东西都能入口的。不过这些也只是她心里头想想罢了,面上却不会拦着薛宝珠不让这东西进去,宽厚的笑着道:“老夫人用午饭早,这时辰我出来本来是要去拿素斋的。既然你特意来的也不好叫你没见上老夫人一面就回,只是……不好多耽误……”

薛宝珠明白她这里头的意思,连忙点了头,这才跟着一道进了里头。徐嬷嬷挡在她前头,往紫玛瑙珠帘后恭敬出声音道:“老夫人,那日来庙里头求您的那个小姑娘来了。”

盘起坐在软榻上默念心经的老夫人这才睁开眼,将手中握着的念珠反手到在了手腕上。她一身藏青色云纹暗缎料的衣裳,额头上戴着金褐色缎绣红梅镶红宝抹额,这时脸上攒着笑意招了招手,“里面来,里面来。”

要说这老夫人见到薛宝珠是真心实意透着喜欢的,就因着这丫头将压在她心里头的那根刺拔了痛快的。她儿行的糊涂事,她都能收到些许风声,她的儿媳怎会不知,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颜面好看,亦是她儿不由她罢了,同理,她从旁敲打也总是被敷衍应对。

薛宝珠依照规矩进去里头,见礼过老夫人,并不逾越只恭敬的站在一旁。老夫人看她粉面含笑,行为落落大方,着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倒是生出了几分亲近意思。遂指着近旁黄梨木的圆凳道:“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

她见薛宝珠手中还提了东西来,一直不曾放下,并笑了道:“那是什么,若沉的话先搁下来。你这孩子可真是实心眼的。”

薛宝珠才沾了凳子就立即起身,将食盒放在了桌面上,掀开盖子从里头的取了两小碟吃食来,“宝珠也不知如何谢老夫人,便亲手做了两道素斋。”

这倒是稀奇,老夫人是县太爷的亲娘,平日里可没少来巴结的人,送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可没一个说是送吃食来的,此时饶有兴致的看了过去。“这是做的什么?”

薛宝珠做了道罗汉斋和素鸡,配了个点心红果山药卷。只是前者那道罗汉斋并不正宗,毕竟要真找齐菌菇类的食材不易,她就精简着做的一道素菜混炒,素鸡为了怕有扰了老夫人清修并未照形摆放,这般就叫人瞧不出了。点心那道是最花心思的,是将红楼梦里枣泥馅的山药糕改的,用山楂替了,绵密清香的山药泥和酸甜可口的山楂在一起味道也是不错。

她来的时候一直小心温在食盒中,所以到现在两道菜还带着余温,此时香味逸出,十分诱人。

老夫人竟开口对徐嬷嬷道:“去取了碗筷,叫我尝尝这丫头的心意。”

徐嬷嬷可着实吃了一惊,那些收的礼物老夫人大多都是瞧都不瞧上一眼就叫人收入库房的,怎么这会就要尝吃食了。到底是外头人做的东西,干不干净还是一回事呢。徐嬷嬷是服侍老夫人几十年的人了,自然什么事儿都想得十分谨慎,“老夫人,还是缓缓再说的吧,马上寺庙中的斋菜就送来了。”她这么说,也只当是递给老夫人一个委婉推辞的借口。

谁知道老夫人笑嗔她道:“庙里头的吃食用了几年我嘴里也腻味了,难得小妮子有心……快去拿了碗筷来。”

薛宝珠一直立在旁边,心中暗道这是她的一番心意,叫受礼的人知道便好了。倘若是老夫人真的不动,她也不会生出怨怪的念头。

徐嬷嬷取了碗筷来,取了一些递给老夫人,心里头仍然疑虑。老夫人行为坦荡,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你这么不放心,便叫你先常一口,丫头你看可好?”她这样说开,倒也不让薛宝珠觉得为难。

薛宝珠笑吟吟的点头,见徐嬷嬷果然重新用一副碗筷去夹了一些来尝,可下一瞬脸色便变化了起来。看着薛宝珠的神情也多了几分严肃。“这真是全素的斋菜,没放任何荤腥?”

也不怪她要这样问。原先老夫人吃斋,全是家里厨子来做的。可那厨子却是心思不正的,见送上去的斋饭越发不动筷子,便打了黑心肠的心思——用鸡油调味。明知道老夫人诚心礼佛吃素,却做下这等心思,可不是叫人要发恨。

薛宝珠摇头,“知道老夫人食素,宝珠知道不敢犯了佛家的忌讳。”

徐嬷嬷却仍然是不大信,方才那斋菜的味道儿如今还在她唇齿间流转,实在美味,岂是一般素斋能做出的滋味。

“叫我看看——”老夫人却是沉得住气,待过将盛了斋菜的小碗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便笑啐徐嬷嬷道:“我瞧这丫头可是规矩人,里头都是素的。”倒是已经尝出了豆味儿。

徐嬷嬷这才打消顾虑,同薛宝珠道:“姑娘,是我多虑了。”

薛宝珠哪里感受这话,只说徐嬷嬷也是小心谨慎。

老夫人却在此时连尝了几口,两道菜做的皆是上上水准,素斋一贯滋味寡淡,却没想到还能有人做出这种叫人唇齿流连的味儿来。只怕今日吃上这一回,往后也要惦记上了。然口欲一事上,老夫人向来也克制,要不然也不能下了这狠心常年吃素不沾荤腥了。这要是旁人家的礼佛,也只怕是初一十五吃个素也就罢了。

且说后来又说了些话,薛宝珠从寺中退出,她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往回去的时候不觉步伐轻快了。直到后头有人直呼着她的名追上来,这才稍稍缓下步子。

“薛丫头!薛丫头!”

薛宝珠转身去看,只见一脸圆腰粗的中年男子从临街的一家食馆中追了过来,他比旁人肥硕,不过这样短的一程路就已经喘成了这样。她认得此人,是先前常来光顾的老食客,薛宝珠多喊他冯叔,再要细究身份名字儿的却不知道了。

薛宝珠轻轻笑着,漆黑的眼中仿佛带了亮晶晶的星辰,“冯叔,你怎么在这的?”

那被叫冯叔的中年男子道:“你那摊子的事我同我那朋友几个都听说了,之后就一直不见你人,难不成是以后都不做了?”他这一阵不见薛宝珠,见那事情实在闹得大,心中倒是自顾自的觉得薛宝珠不会继续了,不由叹着气一脸惋惜着继续道:“可怜了你这一身的好手艺,也可怜了我这挑剔的舌头,这今后再也吃不着啦……”

“冯叔是打算往后不来光顾我的铺子了?”薛宝珠笑嘻嘻的问道。

“你还开?”中年男子先是一愣,等过后才体味出薛宝珠口中说的是铺子两个字,不由笑了起来:“薛丫头,你盘了铺子?”

薛宝珠点头,将自己铺子的位置儿仔细说与了他听,“叫八宝楼,要过几日才开张,冯叔到时候记得给我来捧场呢。”

“八宝楼、八宝楼……”中年男子跟着默念了两声,那模样好像是怕自己忘记了一样,抬起眼来的时候一脸的欢喜:“好嘞,只消你的铺子开着,我肯定光顾!”

薛宝珠听了他的话眼儿笑弯弯的,在这些熟客里面最喜欢这位身材圆润的大叔了,看着就十分有福。而这几人之间似乎常有联系,告诉了一个,那就等于其他也知晓,若是来光顾那也不少人呢。等分开后,薛宝珠心情更是明丽,瞧见路边迎风招展的一丛丛野菊,再次辣手摧花,装了满满一食盒哼着曲儿高高兴兴回去了。

春日晴好,而坐落城南的司家大宅,一处院中却透着与外头截然不同的霜寒冷意。

雕梁画栋的屋中,富家公子横陈着身子在软榻上,曲着一条腿踩在蹋尾,鹿皮面的软靴就这么踩在垫在榻上的白狐皮毯上。他眯着眼,直望着几指头不经意转着转着天青瓷茶盏,茶水沿着杯沿晃动,将撒未撒的模样。

一旁伺候的小厮战战兢兢,不知道的自家主子又哪里不痛快了,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少爷,刚才老夫人那边催问过了,今儿要不要一道去的用饭?”

司寇半晌不做声,斜了他一眼方才开口道:“今儿中午我有局难道你不知道?”说着从榻上一跃站了起来,顺势理了理束腰,“去回老夫人,就说我晚上陪她用饭。”

小厮应声,出去将这话说与了老夫人身边过来传话的那个人,复又折了进来。他见司寇这样儿的确是要出去的架势,可再搜肠刮肚的想了几想,也没记起来少爷提过要去哪。但这时候,他再也不敢多话,只是小心的跟在司寇后头出了府。

“先前吃的那煎包,再去给我买几个。”出府门的时候,司寇忽然出声。

那小厮先没反应过来,等再要细问只见司寇已经翻身上了马,他追在后头问:“少爷,我买了去哪儿找你?”他话还未完全说完的时候司寇便已经扬鞭打马出去了,只听见马蹄声中传回的醉霄楼几个字。

煎包……?

恐怕指着是那小姑娘那的煎包了。

小厮只怕慢了又要招司寇不痛快,紧忙过去办这事,可到原先那地儿转了几圈也没瞧见人,问了旁边一家茶楼才知道那摊子早不做了,说是叫惹上了官非后就没再来。这小厮伺候司家这位活祖宗也有些年头了,知道这趟自己没能办好差事回去必然是要招骂的。若是旁的主子,只怕这家没有换成别家的恐怕也成,可偏偏司寇嘴挑得很,他要买了别家的回去叫他尝出来了,只怕更是要受罚。

去了醉霄楼,司寇早在雅间喝茶了,临街的窗子开着,他正侧坐在摇着手中镶金边的折扇,一派风流。小厮将这事的前后都一一交代了,见自家这主子虽然没开口说话,神色却是阴沉了下来,真叫是个活阎王。

偏这时候的,醉霄楼的掌柜亲自携了小二来送点心,司家二公子过来哪能不小心伺候。

那人殷勤热络,司寇也不吱声,照旧原先那姿态,只是稍微拿眼睨了睨搁在桌上几道点心。任由掌柜的如何赔笑,他皆是只字不应。

掌柜的面色犯难,只好偷偷去求助这个司家二公子身边的跟班儿。

小厮也知自己先前是办事不利,立即抖着机灵道:“你店里可有煎包,还不赶紧上上来。”他心里想外头小摊小贩的煎包哪里来得大酒楼里做的好吃,也不知少爷这是忽然起了哪门子的心思竟吃那个。

可这却是叫掌柜更是白了脸,隔了片刻才憋出了一句:“在下店里头……不做这个。”煎包这档子的东西多在街边小摊上的小玩意,哪里能正经上桌子。

“没有……”司寇挑了下眉,脸上叫人辨不出清喜怒,只是声音听着有些叫人觉得发沉。

“这……”掌柜的心说没有煎包也是寻常事,怎么就触了这司家二公子的逆鳞,一时更不知如何应答,头皮有些发麻的立在那。

司寇面无表情,“没有,你开什么酒楼,难道后院那十几个厨子还不如一个乡下丫头?”说着将手中把玩的折扇重重收拢,一下下磕着扶手。

掌柜看着心惊肉跳,那扇骨可是金丝楠木的呢。那小厮是晓得司寇脾气的,只怕吃不到这口,今儿的事是不会了了的,忙虎着脸道:“我家少爷说要就要,还费什么话!”

这醉霄楼的掌柜平日里也是叫人前拥后捧的,偏偏到了这祖宗面前就低眉顺眼了起来,饶是个小厮呼呼喝喝也不见露出怒色来,连忙称是带了出去。

不过一会功夫,掌柜就叫人送了一碟进去,心想总能松口气了,倏然不知紧接着就厢房里头一道清脆破碎声,骤然砸在人心尖不住抖了下,便看见司寇那小厮苦着脸儿退了出来,“少爷说这味儿不对,你叫人重新再做来。”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各种热腾腾的生煎往里头送,传出来的只是碟碎碗破的声响。掌柜的急得团团转,再这样下去,这祖宗真起了火不定拆了他的醉霄楼。就算不拆了,这乒铃乓啷的动静传得整个酒楼都是,不知内情的还当他这有人在械斗,这还怎么做生意!

正当这掌柜愁眉不展的时候,余光扫见瞧热闹当中那身形胖硕一人,当即大喜,将人拉到了一旁诉苦了起来。那人自然与他是老交情,生平对吃这一事尤其看重,掌柜的如今头疼得紧,见到此人忙倒了苦水,问道:“如今那摊子不做了,司少爷就跟我这置气,我这哪里去寻人,只怕今儿都不安生了,你看你可知道哪还有什么地儿煎包做的好的?”

那人已是中年,旁人都叫冯胖子,城里的美食找他打听准没错。

冯胖子听了这话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碰着我可真是你运气了,我刚就碰见了你要找的那摊主儿。”

掌柜的一喜,随即又有些不可置信,“果真是那人?”

冯胖子捻着自己嘴边上的胡子,笑眯眯的回道:“这方圆百里做煎包哪有比得过那丫头的,想来这位司家少爷念着的那味道就是出自她之手。”要说这事也真是凑巧了,他先前才撞见那丫头得知她如今开了铺子,如此便和盘托出告诉了掌柜的。

这掌柜的尚未见过真人,到底处事谨慎不敢真信了,倘若他这就冒冒失失去回了司寇,到时发现又不是要找那人岂不是又白白糟了罪。他吃了这次的亏,看阎王就是赖里头非要尝着,便急忙好生安抚一顿就急忙叫冯胖子带他去了青衣巷。

到了店铺外,掌柜的瞧见这铺子果然新开,这会正在由着个人抬了店招进门。他眼毒,只是略撇了一记便已经看出这店招牌匾做的不体面。用的木料差不说,上头的桐油漆也没掸足八层,显得不出油光来。单看门脸尚做得这么拮据,可见这开店的人也不是什么殷实人家。

薛宝珠正打了水在擦桌子,绞着抹布直起身子的时候便瞧见了来人。“冯叔?”她虽说盼着先前的老熟客能来,可也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薛丫头,我来给你引荐一人。”冯叔知道萧掌柜的事要紧,故而也没磨蹭。“这是醉霄楼的掌柜,这趟是专程叫我带着来见你的。”

薛宝珠纳罕,却也笑着将人带入了后头的那小隔间中坐了说话。

等坐下了,冯胖子笑着道:“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一手好厨艺竟叫……”他那话并未说完就骤然打断了,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后才掩了异样道:“竟叫我这朋友也想跟来认识认识你,这可是镇上最大的醉霄楼的萧掌柜。”

薛宝珠料想他后头半截的话是叫那同来的男人给截断了,却不心急,只有条不紊的应对:“久仰萧掌柜的大名,只是这两日小店还未拾弄干净,要让萧掌柜见笑了。等开张了,还想请萧掌柜点评点评菜品。”实则心底着实纳闷这位同行大掌柜来她这小铺做什么。

萧掌柜也在打量她,心中只道这丫头真是不知趣儿,言语之间不见丝毫热络,想他也算镇上有名人物,同她一个小丫头结识已是天大的脸面,也不知是真的憨厚还是得知了他的来意有意相求。“只怕到时候小姑娘的生意红火了,腾不出时间来招待我,倒不如现在来得好,说起话来也便利。”

刘四儿今日一直在店中帮忙,换了新东家,头几日没有不殷勤的道理。这会捧了茶壶进来一一斟茶,其间笑了道:“两位慢用茶,新掌柜您要再有什么都喊我,我就在外头伺候。”

薛宝珠等他出去了之后也不急躁说话,只是拿着茶盏轻轻抿了几口,暗暗揣测。

冯胖子趁着这空档给萧掌柜使眼色,叫他别端着架子,而萧掌柜是端惯了,可无奈一想到司家那位活祖宗后背就直冒冷汗。“听说薛小姑娘做的煎包很是一绝……不知道今儿我有没有机会尝一尝。”

“煎包……”薛宝珠心中暗笑,原来是为了这个而来。她这煎包当初也是花了心思去做的,最后也因此招揽了不少回头客。他一个堂堂醉霄楼的大掌柜亲自来她这还未开张的小店点名要尝新煎包,其中必然有猫腻,遂故意道,“这还是早前在外头摆摊子卖的小吃食,上不得台面。我年纪虽小,可也是一心想要将这店铺往大了做去的,所以着实花了心思研究了菜谱,所以煎包这些我一早就打算好再不做了。”

倒是冯胖子先忍不住了,那煎包的滋味可是美妙得很,别说司家那小公子惦记,他也惦记,可薛丫头竟然说再不做了!冯胖子心中犹如被滚油烫了几遭似得,急忙道:“怎么不做了?!那往后就吃不到了?“

薛宝珠也没彻底绝了这话,眼光不经意扫过萧掌柜的同时模棱两口的说道:“这将来的事也不一定就是准的。”

“我看薛姑娘将来有大造化,这等街边小食搬上桌倒也在情理中的。”萧掌柜忽然开口,大有深意的念了一句。

薛宝珠抿嘴一笑,“哪里话,全赖那些老客给几分薄面。”

萧掌柜见她丝毫不漏口风,心里更是冷笑了两声,却是认定了她此刻是在拿乔。那边司家活祖宗在闹腾,这边还要同这个小丫头周旋,可真是将他心里压着的怒气给点燃了起来,遂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道:“如今生意当真不好做,小姑娘年纪轻轻便要掌一家店的厨更是不容易。我瞧着……”萧掌柜左右打量了两眼,“这店铺里头都还是就家当吧,新店儿起头难,正该是用钱的时候。依我看,倒不如出些用不大上的方子,手头活了才是正理。”

冯胖子坐在一旁心急,想着他这朋友真是生意做久了人也奸滑了,原是他要来求人的,怎么这话兜来转去说的竟好像是要帮薛丫头一把似的。这……只怕薛丫头不是个好随意糊弄的,他心中正这样想着,就听见薛宝珠慢条斯理的开口:“萧掌柜在说笑呢,自家方子如何拿出来卖?”

萧掌柜并未说话,径自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约莫五两。他再看薛宝珠的时候脸上只剩下笃定,笃定了这银子在这档口对薛宝珠是不可拒绝的诱惑。

薛宝珠并不理会,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只等抿了几口茶瞥见萧掌柜有些沉不住方才出口道:“自己配方。不卖。”

干脆利落竟是没有丁点转圜余地。萧掌柜不由寒了脸,心底强压的急躁不禁显露了出来,“那你怎么才肯?开个价……”这话说了一半才倏然反应过来,再要收回便也收不回来了。想他做生意一贯从容,不想这次却前后煎熬,失了分寸。可为今想着只要能安抚了司寇那活祖宗,自己在这丫头身上折些银子也就算了,狠了心咬牙道:“你煎包的配料方子,开个价。”

“萧掌柜恐怕没听清。”薛宝珠丝毫不为所动,“配料方子,不卖。”

萧掌柜大怒,拿手重重拍在桌面上,没想到自己今儿竟被一个小丫头拿捏。冯胖子眼见气氛不对,忙出来笑呵呵的劝和,“莫要生气,莫要生气!做生意讲究个和气,和气生财!”

一时气氛焦灼得很。

薛宝珠轻轻一笑,并未被萧掌柜的怒气所震,眉眼之间尽是盈盈笑意,“配料方子不能卖,却不一定做不出生意。冯叔说的是,和气生财,讲究个你情我愿。萧掌柜,这配料方子我卖不成。我既是卖与了你,按照醉霄楼的规模也不能叫这东西上桌去。花了大价钱回去只做一两回,不免有些浪费。我倒是有个两方得利的法子,不知萧掌柜意下如何?”

萧掌柜冷哼,不置可否。

冯胖子劝道:“薛丫头你快说!”

“配料方子我不能给,可这煎包我却可单卖把你。实不瞒萧掌柜,煎包如何全看里头馅儿是不是鲜美流汁……”薛宝珠话还未说完,冯胖子就接了过去,忙不得的点头:“不错不错,薛丫头做的煎包就是比旁人家的那馅儿好吃,啧啧,一咬开满嘴儿的汤汁……”

萧掌柜冷着脸,扫见他这朋友一副留恋其中的模样,气得牙痒。再看薛宝珠,竟是没半点转圜的余地。

“萧掌柜若是肯,这价自然也是实惠。”薛宝珠循循善诱。

萧掌柜斟酌片刻,咬牙应了下来,到底是拿多少货给多少钱,于他也不亏。只是从薛宝珠离开时候特地带了一笼煎包回去,好同那司家的活祖宗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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