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众人,从领主在皱着眉思考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刀叉,看着俊美的领主,表情时而恍然大悟,时而懊悔,到最后变得一片平静,清澈的眼神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们就明白,所有事情的谜底,就快要揭开了。
领主的无边智慧,是千年神都最神圣也是最权威的存在。
这个世界里种种奇怪的变异,也许只有领主能解释清楚。
“劳尔,塞壬,我们需要到吸血鬼城堡去,把那个有趣的小东西带回来。”领主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来,朝着大厅外走去。
“老爷……”青女快步跟了上去,好看的细眉皱在一起,欲言又止。
领主露出一个微笑:“别担心,那里有教皇和莉莉丝夫人,我只是去和他们谈谈,花信还没有醒吧?那孩子一定是累坏了,你留在府里照顾她,如果花信醒来,而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到吸血鬼城堡来汇合。”
青女点了点头,目送着领主和管家劳尔上了马车,就转身去了花信的房间。
死神之王塞壬的身影隐没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中,瞬间从餐厅中消失了。
他依然不喜欢人世间交通工具,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出现或离开。
吸血鬼城堡。
正是正午,整个城堡静悄悄的。最高层的平台上,只有两个人站在那里,或者不该称为人,但他们看上去确实与人的模样没有差别。
凯因目光迷茫的望着身边的人——莉莉丝夫人,高贵的吸血鬼女王此刻没有女性吸血鬼惯有的妖艳嗜血,更没有上位者身上的那种可怕的威压,一身白色纱裙,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随风飘动,被阳光照成淡淡的栗色,竟然有些圣洁的感觉。
他的脑海中,一直重复着昨天莉莉丝对他说的话:“当我是你的一个朋友就好。”
朋友?
他凯因从来就没有朋友啊!
那个半真半假的姐姐希莉娜,永远的消失在了概念纵道。
从小一起长大的,唯一的爱蜜儿也不见了……凯茵握紧了拳头,爱蜜儿到底在哪里?
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入城堡,不凡的装配显示着主人高格调的审美,骏马仿佛通人性一般,平稳的把车停住,主仆二人下了车,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天台上。
两人刚刚在天台上站定,凯因就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问道;“领主阁下,请问爱蜜儿的灵魂在哪里?现在可以回答我了?”
莉莉丝在一旁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领主将手杖递给劳尔,拍了拍凯因的肩,眨了眨眼,道:“我亲爱的朋友,再等一下,我就全部告诉你,或者莉莉丝也可以全部告诉你,总之,现在我得先和莉莉丝谈一谈。”
然后,领主朝着莉莉丝点了点头,两个人就离开了天台。
“嘿,蠢小子,看到了没有,他们说,会带你找到爱蜜儿,都是骗你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爱蜜儿在哪里。”凯因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这一次,凯因沉默了。
“你还等什么!用你的方法去逼他说出来啊,以你现在的魔气程度,不用怕那个劳尔!那可是爱蜜儿,是你最爱的人呐!为了找到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去吧,去咬上他的脖子,就能找到爱蜜儿……”另一个“凯因”的声音低沉的诱惑着他,引诱着凯因心里最黑暗最隐秘的想法。
凯因眼看着领主和莉莉丝夫人关上了客厅的门,他的拳头紧紧的捏着,一步一步走到门边,最后,他把手放在门把上,抿着唇,目光深沉的望着自己的手,仿佛在做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
劳尔无疑是强大的,却只是管家,他的主人,贝波多城的领主,那更会是怎样强大的存在!自己这样上去,对他发动攻击,不是送死吗?
自己死了不要紧,爱蜜儿该怎么办?
黝黑如墨的魔气在凯因的身体里涌动着。
劳尔站在门前,盯着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在马车上,领主讲述了一些有关凯因的事情。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凯因,既不能伤了他,也不能放任他。
这个有趣的小东西,现在已经成为了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
他身上寄托着的,是这个刚刚进入平衡的世界的未来。
那股魔气越聚越强大,连劳尔都感受的到,他眯着眼,看着被凯因渐渐捏紧的门把,轻叹了一口气。
“孩子,你有什么问题吗?”劳尔放低声音,说道。
凯因像是受到了刺激,猛地抬头,眼里一片疯狂的猩红色!
风把雪白的纱窗吹起,英俊绝伦的领主大人靠在窗前,金色的发丝飞扬,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天人一般。
他双臂环在胸前,抱着胳膊,一双桃花眼闪着潋滟的光,嘴角流露着玩味的笑容。
“亲爱的女士,我应该叫你莉莉丝,还是爱蜜儿?”
白衣女人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听到这句问话,一点也没有惊讶,脸上一直挂着温婉的笑容,说道:“看来您已经都知道了呢,没错,我,既是莉莉丝也是爱蜜儿。”
“啊哈,这就对了。可是外面那个小家伙就该难过了。”领主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莉莉丝笑了一下,手指轻轻的扣着扶手,说道;“在阁下找到最初的时间,并且将我召唤过去之前,我也并不清楚这件事情,在那里看到我的身体后,我才明白,我和那个爱蜜儿,是同一个人,这回,我也头疼该怎么和凯因解释这件事情了,您知道,他就是那种一根筋的孩子。”
还没等领主说话,莉莉丝又坐直了身体,望着对面那双宇宙般浩瀚的眼睛,表情认真的说道:“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尊敬的阁下,对于我为什么有两种身份这件事情,我也感到很困惑。”
领主拍了拍手,沉吟道:“在我看来,这些事情,都与造物主的创世有关,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规则之内的。现在,请告诉我,你知道千年神都么?”
“当然,我在很久以前就曾经听说过那里!如果我没有猜错,想必阁下就是来自千年神都的人吧,我知道那里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那里的每个人都有绝世无双的力量,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能够领会的。”莉莉丝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憧憬的神色。
“啊哈,哪有那么神奇,不论处于哪一个世界,生物属性上的高等或者低等只能让一个人在某个范围内变得强大。造物主所设立的限制,是在每个世界都存在的。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体内,有一块来自千年神都的碎片!”
领主顿了顿,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接着说道:“这个碎片的具体来源是什么,我还不太清楚,我只能推断出,它来自千年神都,具有不死不灭的属性,在巧合下,进入了你的身体——不,是爱蜜儿的身体,在那之后,你拥有了吸血鬼的特征,而后来你进入沉睡状态,这块碎片帮助你在人间创造分身,寻找机会复活,现在的爱蜜儿,应该就是这样。”
女王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很显然,这些东西几乎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她曾经做过无数个设想,没想到事情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碎片,就是这样一个碎片,让她的人生发生了逆转!
“阁下所说的这些,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我曾经以为,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发生了某种变化,才会产生我们这样,被神所遗弃的族群,可是,如果我的那一块碎片的属性是不死不灭,为什么我还会需要进食血液才能存活呢?说实话,这个问题才是最困扰我的,比起我为什么变成了这幅样子,我更想知道,怎样能解除这个习惯,领主大人,每一次看到,我的族人痛苦的看着他们的人类亲人却不能相认时,我都感到很无奈,世人都说吸血鬼冷血无情,但是又有哪种生物是真正的冷血无情?因为这该死的进食血液的习惯,我们不得不远离人群,甚至与人类对立。我怕,这样的习惯继续下去,人类与吸血鬼,将会是永远的敌人,即使此时此刻我们与苏尔西二世教皇达成协议,那么未来呢?”
此时此刻的莉莉丝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吸血鬼女王,身为上位者,她必须将自己的无助和心酸掩藏起来,现在在这位有着未知能量的,来自千年神都的领主面前,她终于能把这些担忧都诉说出来。
突然,一抹金色的流光闪过,从窗户进入大厅内,流光渐渐弥散开来,原来是现任教皇苏尔西二世来了。
将近两百年的风霜让这位老人的目光有些浑浊,但是他的气质却在圣光的沐浴下,安静祥和又不失威严。
他把右手抬起,放在胸前,微微倾身,向着那位领主行了个骑士礼。
他说道:“阁下,我来晚了。”
领主点了点头,伸出手,请老人也坐在了椅子上,开口问道;“是新教的清洗行动已经开始了吗?”
“目前来看是的,新教的教主非常神秘,从未公开露过面,只有守护者阿多斯和贝波尔多城的假教主贝尔蒙多是我们能监控到的,嗜血教徒也已经开始了针对圣教徒的行动,但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其他阴谋。”老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那种祥和的表情已经不见了,而是随着他的话语泛起了深深的皱痕。
“没关系,局面还是可控的,现在,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莉莉丝夫人正在问我,吸血鬼吸食血液这个习惯,是否是可更改的?”领主说道。
“这怎么可能?据我所知,莉莉丝夫人是吸血鬼的始祖,正是在数不清的岁月之前,夫人将吸血的能力传授给该隐,后来该隐又创造了第二代吸血鬼,到了第三代,吸血鬼发展的无比强大,他们是那次大洪水的幸存者,再后来的事情就成了谜,吸血鬼几乎从历史中消失了,直到两百年前的食尸鬼事件出现。吸血鬼这个种族的特性就是吸食血液,不吸血,那就不算是吸血鬼了啊。”老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
再听到了这些话之后,莉莉丝的嘴角上,只剩下苦涩的笑容。
千百年前,她和该隐因为观点不同,产生了争执,而陷入了沉睡,在吸血鬼族群中,她的身份,更加像是一种象征。
现在莉莉丝夫人苏醒过来,也许,就是时候改变吸血鬼一族的轨迹了。
“苏尔西教皇,我的观点您也看得到,虽然这样有些痴人说梦,但是如果有希望,我还是想努力找到能让我的族人抛弃鲜血,能够活在阳光之下的办法。”女人的眼神坚定,不像是传说中的夜之女王,更像是圣洁的圣女。
“莉莉丝夫人,您沉睡的太久太久,也许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吧,两百年前的食尸鬼事件,五年前的瘟疫事件,这些都是吸血鬼一族无法清洗的罪恶!”苏尔西的表情严肃起来。
“我明白!可是就因为这样,他们就要永远活在黑暗与孤独之中吗?时间过去这么久,错误总该被原谅,况且,两百年前,食尸鬼分支叛变,那些家伙还偷走了巴比伦魂珠,使我的苏醒在最后环节功亏一篑,在那之后,食尸鬼那一支,就已经被驱逐,灭绝了。五年前的瘟疫,也是科尔迪斯为了能够唤醒我,被那位邪教的骗子,欺骗着打开了潘多拉之盒,灾祸降临人间,而这灾祸,直到今天还在继续!我们自己也深受其害,所以才在寻求解脱。”莉莉丝不甘示弱的回答道。
“呵!就算是普通的世人,也是带着原罪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艰辛的。吸血鬼拥有永生和强大的异能,难道就不需要付出代价?甚至,还没有与这能力相匹配的智商。”苏尔西不满的说道。
“如果永生和异能是以失去亲人和任意活动的自由为代价,我想,很多族类都是愿意变回普通人的……”两个人原本有些激烈的说话气氛,随着莉莉丝夫人的一声叹息,而陷入了沉默。
一阵拍手鼓掌的声音响起,领主的终于说话了:“你们俩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也算是明白了,莉莉丝之前说的话的意思,如果不解决吸食人血这个问题,人类与吸血鬼的友好关系,是没有未来的。”
“世界是平衡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逆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方法而已,关于吸血这件事情,以及我们之前达成的,寻找新的适合吸血鬼生存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冲突,也就不会这么不可调和了。到最后,无论怎样,我都会给你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吵吵闹闹,真是烦人,倒不如去看看庆典……”
年轻的领主视线扫过两个人,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撇了一下嘴角,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女人和老人。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心里出现了同样的想法:“额……这位阁下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还能想到去看庆典。”
老者泛白的粗眉微微皱起,看着莉莉丝说道:“嗜血教徒还在不断地攻击圣教徒,但是我们依然支持的住,莉莉丝女士,我听闻阿多斯和贝尔蒙多他们,也招揽了一些吸血鬼中的叛徒,这些家伙在夜晚就会出现在贝波多城中,原因未知,暂时还没有人员伤亡的事情发生。这一部分吸血鬼,我希望可以由你这里掌控。”
莉莉丝正色起来,回答道:“没问题,那些都是十几代的小吸血鬼,我们完全能够控制得住。现在该怎么去找到贝尔蒙多和阿多斯?还有那天带走他们的那个黑影,那位青女大人似乎也很畏惧他。”
黑影?
领主这才想起来,除了劳尔在马车上被他软磨硬泡,汇报了贝波多城地宫的情况之外,青女在这里经历的事情,还没有人告诉他。
不过,能让青女在吸收了本源之花后,成为花之女神本体,还会感到畏惧的人,只有那个家伙了!
“啊哈,听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废话,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亲爱的领主大人。”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
领主有些困扰的抓了抓头发,第一次这么厌恶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